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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只有玫瑰与他相配 ...


  •   夜色渐浓,闷雷惊现。
      紧接着,一滴水珠急速坠落,“啪嗒”一下砸在阳台栏杆上,破裂飞溅,一只手搭放一旁,指尖微蜷。
      那只手指骨细长,食指拨转着拇指上的玉色扳戒,衣袖半挽,露出的手臂冷白分明,青筋蜿蜒起伏,直没入看不见处。
      傅流疾收手,垂眼,轻捻走指尖雨丝,额前梳起的刘海散落几捋,镜片后,冷光倏然划过,他仰头,轻叹:“看起来……要下雨了呢。”
      玄黑衬衣扎进西裤,领口微敞,锁骨浅红,隐约窥见胸肌隆起的轮廓。
      “咔嗒。”
      他摸出打火机,把玩。右手边,摆放着一杯咖啡,几冰块半浮,冷气缕缕。
      傅流疾远眺的视线缓缓停落在对面窗台。
      落地窗后的窗帘紧闭,却挡不住暖黄的柔光泄出,飘渺遥远间,他听到淅沥的水声一停,帘后,映出一个朦胧的黑影。
      傅流疾嘴角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打火机声一停,明明灭灭,跃动在他黑沉的瞳中的火光彻底暗了下去。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他卧室的阳台刚好正对着江绯雪住的那间客房。

      第一次发现这件事,是在他凌晨梦醒拉开窗帘时——
      江绯雪一头长发,融于夜色,依旧是那件红艳睡衣,慵懒的仰靠着栏杆,一只手搭在上面,一只手举着,指尖夹着一根点燃的女士香烟,红唇微启,烟雾缭绕。
      再往下,小腿匀称白皙,踝骨凸显。
      红白两色交织,顷刻点燃寂寥的深夜,遣散噩梦的余韵,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奇而陌生的兴奋。
      “嗯?”
      傅流疾仔细感受着热流迅速汇集下身,低哼一声,像疑惑,又似好奇,垂首望着,却忽觉鼻腔一热。
      地板上,跟着出现几点鲜红。
      傅流疾大脑空白一瞬,反应过来后,头一回低骂出声,鲜血不住从指缝涌出,他“唰”地将窗帘重新拉紧,捂着鼻,跌撞跑进浴室。
      而江绯雪若有所感,眼波流转,戾气乍起,偏头看去,却只来得及看见帘后的一片漆黑。
      ……
      那夜的狼狈仍历历在目。
      这时的江绯雪似乎刚洗完澡,边擦拭着湿漉的长发边走到床边坐下,人影倬倬,他猜测着。
      对于那晚的失控,他百思不得其解。
      是太久没有疏解了?
      于是,那之后他尝试过释放出欲望的牢笼几次,滋味欠佳。
      “江绯雪……”
      他在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连人也吞咽下肚般,眯眼低喃,活似行刑前的地狱罗刹。
      “第七天……”傅流疾抿了一口咖啡,密集的雨滴随着入骨凉意落下。
      傅流疾轻哼着轻快悠扬的曲调,掸掸西服,起身。
      “是时候见一见,散养惯了的猫咪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江绯雪正光着上身坐在床边,屏息凝神地给腹部伤处上药。
      那日自伤后,他被送到医院躺了两天。
      成守言来过一次。
      只问了行凶者有关的特征目的。
      江绯雪一一回答,笼统描述。
      那之后对他的看管极大松散,大抵觉得他失去行动力,大部分人手被撤走派去查找真凶。
      成守言大概率会想行凶者与凶手关联。
      再如何,江绯雪也算得上是案件的唯一目击者,试图杀害目击者无异于挑衅成家。
      给那人多添一点麻烦,算是江绯雪对他三番五次搅黄计划的小小警告。
      ……虽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是了。
      到底是刀伤,就算他刻意避开重要脏器收着力道,伤口依旧恢复缓慢。

      今夜就是成戚头七回魂日了。
      午夜十二点成家人会召集所有人到祠堂参加一场为成戚举行的诵经仪式。
      同时,也是和那人约定之日。
      “嘶……”江绯雪不小心重了力道,沾着碘伏的棉签轻压到泛红的伤处,他下意识揪紧了身下床单,眼泛泪光。
      他天生痛觉敏感,这是很小时候,他和哥哥还没被送去孤儿院就发现的事。
      父母去世时他才四岁,不记事,只知道跟在身后傻愣愣地叫哥哥。
      哥哥总是宠着惯着他,生怕他磕碰半分。
      因为他疼起来总是没完没了,缠着哥哥要抱要呼呼,他知道男子汉不应该这样。
      他是真的疼。
      他那时候天真地想。
      可谁叫他有哥哥惯着呢。
      ……
      “叩叩。”
      纷乱残缺的回忆被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江绯雪吸吸鼻,上好药,艰难又笨拙地用纱布绕着伤处在腰腹缠了一圈,想了想,嫌不够似的,又多缠两圈,简单打结收尾。
      “叩叩。”
      门外又响起不紧不慢地敲门声。
      “谁?”江绯雪起身,随意披穿上外衣,踩着拖鞋去开门。
      他看了眼摁亮手机。
      十点二十。
      这么晚了,会是谁来找他?
      难道成家人来通知他诵经仪式提前了?
      他拧开反锁扣,压下门把手。
      “咔嗒。”
      门后,站着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成家葬礼上见过的那青年,成流疾,成戚之子。
      青年笑着抬眼看他,歪头,乖乖问了声好:“小妈,晚上好。”
      他想也不想就问:“你怎么在这?”
      青年似乎被问住了,愣了几秒,温声解释:“……我父亲的房子,回国时,偶尔会过来住。”
      江绯雪……你问的什么蠢问题?
      “啊……哈哈,”江绯雪尴尬不已地点头,抓着门扇的手不由收紧,强装镇定,咬唇讪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这么晚,是找我有事么?”
      “前天回来的,忙着处理父亲的事,一直没机会跟你打声招呼,”说起这个,青年垂眼,情绪低落一瞬,很快恢复,抬头,望着他拦在门边的手,淡笑着问:“方便进去说么,小妈?”
      十八岁的青年,构不成威胁。
      他想起枕下的刀,平静地观察着青年。
      明明是成戚的儿子,却出国留学了无音讯。
      十八九岁却能轻易获得成继寒好感。
      真是父子感情良好,为什么从没听成戚提起过?
      真真假假,他斟酌考量过后,决定试探一二。
      “……好。”
      江绯雪错身让出位置。
      青年垂眼遮盖住眼底的诡谲难辩,轻扶眼镜,抬脚进屋。
      转身关门时,温和表象瞬间撕破,青年冷漠黝黑的眼眸微转。
      “吧嗒”一声,房门重新关紧。
      江绯雪背对着青年,回想起近看时对方的眼睛,熟悉感挥之不去。
      眉骨偏高,眼尾偏长,凤眼黑瞳……
      的确跟成戚有七八分相似。
      青年的眉眼相对柔和,成戚则更为凛冽。
      到底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我和他,见过么?

      窗外,交叠的雨声轻敲着玻璃。

      房内安静下来,江绯雪一时思考不出答案,也迟迟等不到青年开口。
      惊雷闪过间,灵光乍现。
      江绯雪猛然转身后退,却险些撞上青年。
      青年不知何时逼近他身后,微垂着眼,浓黑的眼瞳,正一瞬不动地,紧盯着他。
      江绯雪浑身一僵,咬着牙,不甘示弱回视对方,道:“……是你?!”
      青年偏头,闷笑一声,眉头舒展,转动玉扳,“倒没有想象中那么……”
      青年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番,意味不明地“嗯哼”一声,点到即止。
      那么什么?
      觉得他蠢?觉得他笨?!
      江绯雪愤懑磨牙。
      没等江绯雪开口,青年打了个响指,变戏法似的从胸前口袋取出蹲玫瑰,递到面前,单手背在身后,弯腰,低笑:“……见面礼。”
      江绯雪敛眸。
      玫瑰的荆刺未经处理,根根分明,扎进指尖,冒出血珠,青年却丝毫不觉般,继续。
      “傅流疾。”
      “合作愉快,亲爱的。”
      ……早该想到的。
      傅流疾。
      在成家这样一个宗亲观念浓烈的家族随母姓?
      他拧眉冷呵,没第一时间接过。
      傅流疾没拿开,两人僵持着,雨声愈发急促。
      良久,江绯雪拢了拢上衣,错身向床走去。
      他才没兴趣跟这人纠结,他只想直奔正题,摸清对方能带来的合作价值。
      如果不行……
      他扫了眼床枕——底下藏着把匕首。
      这次,他不会落入下风了。
      却不料刚迈开一步,就被一股猛力拽着手腕拉了回来,后提坐上窗前书桌,巧劲顶开并拢的双膝。
      傅流疾站在正中,一只手搭在腰后,将玫瑰重重压上他唇瓣。
      比玫瑰香气先到的,是袖口浅淡的檀香。
      血腥气与花香相撞,交融。
      花瓣碾出花汁,扯痛伤口,他面色煞白,猛然偏头,微凉的水渍划过脸颊,自唇角延伸出一道绯色痕迹。
      傅流疾微不可察地停滞一瞬,喉结一滚,眸色一暗,含糊低喃,“果然,玫瑰很适合你。”
      像当初第一次见你一样。
      江绯雪耳垂滚烫,没能听清。
      他呼吸急促,羞愤交加,一字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他这副模样,傅流疾似乎倍感愉悦,眉头上挑,捉住他呼来的手,下压,贴近耳畔,轻吐,气音重复:“收、下、我、的、花,亲、爱、的。”
      音色低沉惑人,语调冰冷骇人。
      这人真是!
      腹部伤口因情绪激动而阵痛翻涌,他望着傅流疾,身躯颤抖。
      “放开!”他用力甩开被握的手,咬牙切齿:“……真是有病!”
      说完,一把从傅流疾手中夺过那朵不复娇艳的玫瑰,低头,大力摔在手边,回头,阖眼吐息,复睁,眼中怒火暗涌。
      “现在——可以聊聊你的计划了吗。”
      “啧……可真不爱惜我送你的东西。”
      傅流疾瞥了眼被摧残得破败不堪的玫瑰,惋惜半秒,“嗯哼”一声,点头退开,想了想,又道:“乖猫。”
      闻言,江绯雪跳下桌时双腿一软,险些双膝跪地。
      他扶着桌沿,撑直身体,指节绷白,眉头紧蹙,直视对方,怒火又有复燃趋势:“……你叫我什么?!”
      猫?
      ……傅流疾这个家伙!
      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傅流疾从容地整理袖口,抬手轻托金丝边眼镜,戏谑一笑,摇头否认,单手插兜,倚着墙面。
      逗弄足够,傅流疾终于舍得引入正题:
      “好了——现在,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你有三次向我提问的机会,答对奖励一次,答错记一次惩罚。”
      提问?
      江绯雪抿唇沉思。
      傅流疾继续:“我会如实回答。当然,我也有向你提问的机会,游戏规则同样适用。”
      傅流疾说着,抬眼看了眼挂钟上的时间。
      “现在是十一点零五分。”
      “游戏时间为半小时。”
      “怎么样,要试试么?亲爱的。”
      让我看看,名为江绯雪的这朵玫瑰,究竟带得……是真刺,还是假刺。

      细密的雨声,停歇了。

      屋檐滴下雨滴,匀速跳动的秒针……
      滴答,滴答。
      声音重叠。在他脑中,不断充盈,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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