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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聪明小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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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零三分,金汇码头。
“呜——”
辽阔的海面,传来一声悠远的船鸣。
游轮抵岸,海浪汹涌,初日自海平面冉冉升起,天光大亮。
江绯雪躲在不远处树丛后,半蹲着,眯了下眼。
再望去,游轮上下来几十个人,持枪而立,环顾四周。
紧接着,走下一个体格健壮的白人,手捏烟枪,转头吩咐一声,眼神缓慢扫视。
码头上,早早等候一批人,一旁停着货车,领头人见状上迎,躬身仰头,笑着伸出了手。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让那白人更显壮硕,他颔首,眯眼一笑,犹豫半秒,握了上去。
两人相识一笑,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什么,松开,那人领着白人往货车方向去。
这一切,都被江绯雪尽收眼底。
他唇色苍白,下意识握了握裹着纱布的手腕。
纱布隐隐渗红,包扎潦草至极。
半小时前。
成戚郊外别墅,一声乍然响起的枪声撕破清晨宁静。
众人慌乱惊起,循着声源来到了二楼:江绯雪卧室。
倒地的台灯,床边的拖鞋,沾血的床单,大敞的窗门……
无一不在表明这里曾发生一场惨案。
而案件中心人物,江绯雪自伤伪造凶手劫持并趁乱跑出别墅,没多久就看到了草丛里那辆插好钥匙的红色机车。
哼。算得可真够精准的。
他哥也有过一辆机车,他学过,开起来不难。
江绯雪不屑冷笑,随意沿腕骨伤口缠绕几圈,用牙咬断纱布,长腿跨坐而上,一拧油门,疾驰而去……
江绯雪回神,蹲得脚底发麻。
在抬眼,见那群人正陆陆续续把一个个木箱子往游轮上搬。
没猜错的话,箱子里装的应该就是成继寒非法贸易的货物——兽皮。
而那群外国人,大概就是走私商或购买方。
江绯雪视线逐一划过边上呈包围圈状站着的白人手里枪支。
陆陆续续有人上船,都要经过入口处手下搜查审问。
如此严密把守,他该如何混入呢?
。江绯雪颦眉,收回视线。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细微一声轻响。
“咔嚓”。
树枝断裂声。
江绯雪猛然回头,惊愕起身,却因麻意而双腿一软,扑地之前,被人捂嘴,拉入一个熟悉怀抱。
黑皮手盖住他大半张脸,他被拖到更隐蔽处松开。
鼻翼间,却依旧留下一抹几近于无的檀香。
江绯雪不悦正欲开口,却又被男人抢先:
“很高兴再次见面,我亲爱的——合作者。”
傅流疾换下西装,一身普通员工打扮,英气却半分不减,虚伪的笑容却稍显真诚。
“跟你合作真是不幸,”江绯雪怀胸,轻嗤:“下次再动手动脚……我可不能保证我们会不会从合作关系转变成死敌。”
“不幸么?”傅流疾沉思片刻,抬眼,像是看透了他伪装,摇头轻叹:“我以为你来,是因为我是合作的最优选。”
江绯雪哑然。
选择合作,最大决定因素的确如此。
尽管傅流疾此人深不可测,还很大概率是个神经病。
但从他能轻易拿到枪支,调查背景,策划多年来看……他的确算是很不错的合作者。
当然,江绯雪也可以选择单枪匹马。
但所要花费的时间成本远不及合作容易。
一个人的能力太有限了……
他苦心蛰伏多年,却只触及成家枝叶,光一露面,就被成继寒有所察觉。
命只一条,他没有试错成本,只能成功。
赌一把,在哪里不是一样呢。
傅流疾的出现,对他来说,也许不完全是坏事。
“谁知道呢,”江绯雪勾唇,眼神上下一扫,压着嗓子挑衅道:“也许。”
果然,傅流疾面色微变,惊讶闪过,又很快被戏谑代替。
傅流疾点头,凑近,盯着他观察片刻,微笑:“那就当是了,亲爱的。”
江绯雪:“……”。
懒得再费口舌,他冷哼一声,注意到傅流疾穿着打扮,面露疑色:“你打算就这么混进去?”
傅流疾“嗯哼”一声,不予置否。
傅流疾早就准备好假身份了?
那他呢?
正要追问,一套衣服忽然被扔入怀,他接住,展开——一件白色经典燕尾服。
“这艘轮船会运载着走私货穿越海上直抵D国,”傅流疾娓娓道来:“你身份是知名音乐家方评,受D国富商及买方——维克邀请出席表演。”
“这是他的相关资料以及船上重要人员信息。”傅流疾递给他几张纸。
翻开第一页。
长发,酷爱女装,阴晴不定,男宠众多……
江绯雪越往下读,脸色愈青。
看了眼手中还算正常的燕尾服,又揪紧了紧手中纸,犹豫半晌,他依旧难以置信:“艺术家……都那么……”他试图寻找合适形容:“清新脱俗?”
傅流疾不会是故意的吧?
他目光怀疑,投向傅流疾。
怀疑对象身穿侍者服装,一脸坦荡地抬手,扶了下眼镜,挑眉轻笑。
“大部分。”
“恶俗。”他抱着衣服,往暗处走了走,“就在这换?”
傅流疾靠着树,又擦拭起镜片,闻言掀眼,“亲爱的。”
他戴好眼镜,无奈扶额:“很遗憾告诉你……本人能力有限,现建一间,怕是有些困难。”
江绯雪一愣,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对方的话带了进去。
傅流疾这个人……真是阴险至极!
他快速换好,转身,却直直对上傅流疾视线。
他扣衣扣的动作一停,磨着牙,眉头紧蹙,诘问:“你没背过身去?!”
傅流疾眸色幽深,答非所问:“你肩胛骨上,有一颗红痣。”
江绯雪整个人瞬间烧红,热意蔓延至指尖,紧接着,指尖一颤,握紧。
江绯雪咬牙,低骂:“……变态!”
扭头,想了想,还是气不过,他又补充:“再乱发情……我不介意,帮你物理阉割!”
他说着恶狠狠地比划了下。
傅流疾隐约笑了一声,声音太轻,脑子又乱,他听不分明,只见那人毫无悔意,张口又道:“可我只对你这样。不是么。亲爱的。”
傅流疾神色坦诚,垂眼,故作委屈,嫌不够似的,板着脸,严谨道:“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
江绯雪恨恨磨牙,平复几秒,勾人一笑,低叹:“是么?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呢。”
傅流疾眯了眯眼,好奇地观察,等待着。
他浅笑走近,攥着他衣领往下一拽,食指一勾,取下了架在他鼻梁上那副金丝边框眼镜。
接着,红唇轻启,鼻尖隔着几厘米距离,他用镜片轻拍了拍傅流疾脸,抬眸,媚意尽显:“这个,借我。”
傅流疾拧眉,偏头,喉结上下一滚,视线下移至某处,皱痕倏地加深。
眉眼间,恼躁愈发浓重。
江绯雪往下一扫,得逞一笑。
对方羞红了耳,抬手欲捉,却被他灵活躲开,小声惊呼:“呀,它似乎……真的坏掉了呢。”
语气关怀,脸上却写满幸灾乐祸。
说罢,他转身扬手,十分贴心道:“这荒郊野岭的,我就不打扰你……自给自足啦。”
徒留傅流疾在原地,握紧拳头,愤闷不已。
这一小插曲过后,他们行动还算顺利。
成功混入上船队伍,排队依次通过。
“转过去,抬手,好了,你上去吧。”
“下一个——”
排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对父子。
父亲看起来三十多岁,头发花白,饱经风霜。
儿子面庞清涩,莫约十五六岁,身形高瘦,胸前挂着枚平安牌。
负责搜查的大胡子问:“叫什么名字?”
“何冬,”那中年男人先指了指自己,后指了指少年,“何夏明。”
大胡子又问:“干什么的?”
何冬缩了缩肩膀,吞吐道:“是……是
……”
大胡子瞪眼,显然有些不耐烦,“磨磨唧唧什么呢?!”
何冬吓了一哆嗦,下意识把少年挡在身后,继续道:“是,后厨……帮工的。”
大胡子满脸怀疑,用枪指了指他身后的少年,问:“后厨帮工的你带他上来干什么?”
何冬本就不高的身躯缩得更小了,他低垂着头,解释:“他是我儿子……和我一起,来帮工的。”
“他这身板,能干什么力气活。”
何夏明也跟着,带着点急切开口:“我可以干很多的先生!”
大胡子皱眉,又是好一番打量,转头跟身边人交代了什么,那两人便被先带到一边核查了。
江绯雪抿了抿唇,精神紧绷。
……轮到他们了。
大胡子朝他咧嘴一笑,摸着手中的枪,视线落在他脸,吹了声流氓哨,问:“哟,你男的女的?”
为了更好伪装,江绯雪将长发绑成侧麻花,眼睫微垂,手提皮箱,指节绷白。
“看不出来么?”江绯雪托了下镜片,唇线拉直,嗓音清冽:“那你真该去配副眼镜了。”
大胡子噎了下,又皱眉,看向他手中的皮箱,试图找回输了得气势般,用枪敲了敲,发出“咚咚”两声闷响。
“你来干什么的?箱子里装了什么?打开看看!”
大胡子吹胡子瞪眼,嗓音粗狂至极。
“你们维克先生邀请我去晚宴上为他弹奏,”江绯雪淡笑,眸光凌人:“箱子里当然装着行李衣物。”
他将视线逐一扫过检查那几人,嘲讽:“倒是你们,就这么对客人的么?”
此言一出,那几人气焰顿减,面面相觑几秒,态度有所好转。
大胡子也吓住一瞬,但很快恢复,他眼珠转动,清咳两声,依旧命人打开江绯雪箱子。
箱内,除生活用品及女士衣物外再无其他。
行李箱暗层还藏着他们的武器。
……不能让他们注意到。
“女人穿的东西?”大胡子完全被女士衣物吸引过去,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你不是男人么?”
“法律规定了男人不能穿裙子么?”江绯雪佯怒,杏眼微瞪,质问。
大胡子眉中挤出川字,半信半疑,索性先放一边,检查起下一个:“那你呢?你又是干什么的?”
大胡子下巴一点,指着傅流疾。
江绯雪环胸而站,作壁上观。
傅流疾提着两个大箱,头微垂,恭敬道:“我是方先生身边的侍从。”
江绯雪故作深沉地点头,暗自窃喜。
傅流疾,你也有今天。
“侍从?”大胡子命傅流疾打开箱子。
见是两大箱子乐器,大胡子有些吃瘪。
冷哼一声,摆摆手,简单搜身无果后,就放行通过了。
江绯雪拧紧的心终于松开,在无人处,他歪头瞥了傅流疾一眼,满脸骄傲。
暗示他:跟他合作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傅流疾却理解错了,眉头一挑,笑“嗯”了声,道:“聪明小猫。”
“你……!”江绯雪猛然顿住,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撞了下,痒,却不那么让人抗拒。
但他很快回神,皱眉,看着傅流疾正欲说些指责话。
长廊拐角处,却在这时,传来了脚步声。
“哒、哒、哒……”
随着黑皮靴出现,危险感扑面而来。
江绯雪心下一惊,面容不改,带着傅流疾与那人擦肩而过。
……那人身上有浅淡的古龙香水气息。
会是谁?
他想着,一时不察身后脚步声愈缓,直至停住。
一道兴味阑珊的嗓音骤然响起:
“你就是音乐家,方评?”
江绯雪僵住,冷意自脚底飞速攀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