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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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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肆刚把院门关上,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得像冰的声音:“藏什么?你掌心那点黑气,隔着三步远都能看见。”
他猛地回头,见玉辞站在台阶下,月白长袍沾了点晨露,眉眼间没半点温度,目光扫过他时,像在看个不懂事的蠢货。
“师、师尊?”玄肆手忙脚乱地往身后藏手,声音都虚了,“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再不过来,你是不是打算把魔气养到吞了自己神魂,再哭着来找我?”玉辞迈步上台阶,鞋底碾过院角的碎石,发出轻响,“洗灵池回来那天,你周身那股子邪祟气就没藏住,真当我眼瞎?”
玄肆被堵得说不出话,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手指无意识绞着衣摆。
“我……我就是想变强,能帮师尊分担……”
“分担?”玉辞冷笑一声,走到石桌旁坐下,指尖在桌面敲了敲,声音更冷,“用魔气堆出来的实力,跟没断奶的孩子拿刀子似的,先伤了自己,再拖累别人。你以为红玉剑能一直压着魔气?今日你吸了妖兽的魔气,心口的刺痛没更厉害?”
这话戳中了玄肆的痛处,他猛地抬头,眼底满是慌乱。
“师尊,我……我会不会变成怪物?”
“现在知道怕了?”玉辞抬眸看他,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他的心思,“当初瞒着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若不是我用灵力帮你加固了压制,你现在早被魔气控得见人就砍了。”
玄肆的脸瞬间白了,鼻尖泛酸,却不敢哭,只能攥紧红玉剑,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师尊,我错了……我不该贪速成,不该瞒着您……”
“错了有用?”玉辞站起身,“明日起,每日寅时到静心崖来,我带你净化魔气。要是敢偷懒,或者再动歪心思,你就直接把红玉剑扔了,滚出渡玉宗。”
“我这里不收走歪路的废物。”
玄肆连忙点头,生怕玉辞真赶他走:“我不敢!我一定好好净化,再也不碰魔气了!”
玉辞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走到院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补充:“今晚别运转灵力,要是魔气再躁动,你自己扛着,我不会再管。”
院门“吱呀”一声关上,玄肆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坐在石凳上。
他看着掌心渐渐淡去的黑气,心里又怕又悔。
早知道就不该瞒师尊,也不该贪那点速成的实力。
次日寅时,天还没亮,玄肆就提着红玉剑往静心崖跑。
崖顶云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玉辞已经在崖边盘膝坐下,听到脚步声,只冷冷丢了句:“迟到了半柱香,坐下。”
玄肆连忙在他身边坐下,不敢多话,乖乖闭上眼睛。
等玉辞的灵力顺着经脉涌入体内,他才敢跟着引导,吸收周围的灵气。
起初丹田的黑雾还在挣扎,可玉辞的灵力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硬生生将黑雾裹住,一点点剥离。
“集中精神,”玉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什么温度,“要是再走神,灵气反冲,疼死也是你自找的。”
玄肆一个激灵,连忙收敛起心思,专心净化魔气。
直到天快亮时,他才感觉到丹田的刺痛缓解了不少,黑雾也淡了大半。
“今日就到这,”玉辞收回灵力,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雾水,“明日要是再迟到,就别来了。”
看着玉辞清冷的背影,玄肆摸了摸丹田,心里却松了口气。
虽然师尊毒舌,可终究是没弃他。
夜色渐深,玄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丹田处的刺痛越来越剧烈,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
他咬着牙攥紧床单,额头上渗出冷汗,浑身都在发抖。
魔气竟在半夜突然躁动起来,比白天吞噬妖兽魔气时还要狂暴。
“唔……”
他闷哼一声,想运转灵力压制,可刚一调动气息,心口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黑色纹路顺着脖颈快速蔓延,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去告诉师尊吗?
可师尊傍晚才说过,要是魔气再躁动,让他自己扛着……
玄肆咬着下唇,把到了嘴边的呼救咽了回去。
他不想再让师尊觉得自己没用,更不想被赶出渡玉宗。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时,院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
玄肆费力地睁开眼,朦胧中看到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走了进来,是玉辞。
“师……师尊?”
玄肆声音沙哑,惊讶得忘了疼。
玉辞没说话,走到床边,目光落在他脖颈的黑色纹路上,眉头皱得更紧:“逞什么强?疼死了也不知道喊人,是等着魔气吞了你的神魂,我好直接把你埋了?”
嘴上说着刻薄话,玉辞却抬手将一道温和的灵力注入玄肆体内,暂时缓解了他的痛苦。
“坐起来,把上衣脱了。”
玄肆愣了一下,连忙撑着身子坐起,颤抖着解开衣襟。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黑色纹路已蔓延到胸口,像一张狰狞的网。
玉辞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三枚莹白的丹药,递给他:“先吃了,能暂时稳住魔气。”
玄肆接过丹药吞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滑入丹田,让躁动的魔气稍稍安分了些。
“忍着点。”玉辞说着,指尖凝聚起金色的灵力,轻轻按在玄肆的丹田处。
灵力刚一接触,玄肆就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浑身绷紧,冷汗浸湿了后背。
“别乱动!”玉辞的声音冷了几分,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现在知道疼了?当初瞒着我用魔气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
玄肆咬着牙不说话,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玉辞明明说过不管他,却还是半夜跑来看他。
玉辞的指尖在他丹田处缓缓移动,金色灵力像一张网,一点点包裹住躁动的黑雾。
他的动作看似用力,实则格外小心,生怕灵力反冲伤到玄肆。
半个时辰后,玄肆脖颈和胸口的黑色纹路渐渐消退,丹田的刺痛也缓解了不少。
玉辞收回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消耗了不少灵力。
“师尊,谢谢您……”玄肆轻声说,不敢看他的眼睛。
玉辞没接话,从袖中取出一块温热的帕子,丢给他。
“擦干净汗,别着凉。以后魔气再躁动,立刻喊我,别硬撑。”
“我收的是弟子,不是要一个硬扛到死的蠢货。”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头也不回地补充:“明日寅时,静心崖别再迟到。”
房门轻轻关上,玄肆握着手中的帕子,心里又暖又酸。他知道,师尊虽然嘴上毒,却一直都在关心他。
月光下,玄肆摸了摸丹田,那里的魔气已被暂时压制。
他躺下身子,望着天花板,心里暗想道。
可不能犯傻了,师尊再操心起来,可真的会用“浮云”鞭打他的。
玉辞刚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没来得及坐下,额间就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
他抬手按住额头,指尖触到一片滚烫。
那道平日里隐没的神符,此刻竟泛着刺眼的白光,像烧红的烙铁般烫着皮肉。
“唔……”
他闷哼一声,浑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月白长袍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
这神符是当年被贬下凡时,众神为了监视他、防止他动用残余神力所刻,一旦灵力消耗过度,就会触发反噬,疼得他神魂俱震。
方才为了压制玄肆体内的魔气,他几乎耗空了大半灵力,此刻神符反噬来得又急又猛。
玉辞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到窗榻,眼前阵阵发黑,头痛像无数根钢针在扎,连站立都变得困难。
他撑着窗榻边缘,试图调动仅存的灵力缓解疼痛,可神符的金光却越来越盛,将他的灵力死死压制。
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该死……”
玉辞咬着牙,单手扶着额头,身体不受控制地跪倒在窗榻边。
冰冷的地面透过衣料传来寒意,却压不住体内翻涌的痛楚。
他想起当年在天界受审时,众神冷漠的眼神,想起林清玄背叛时的决绝,又想起方才玄肆眼中的慌乱与依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喘不过气。
神符的光芒渐渐黯淡,可头痛却丝毫未减。
玉辞靠在窗榻上,闭着眼,脸色苍白得像纸。
他知道,这反噬不会轻易过去,今夜又要熬了。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风声,玉辞缓缓睁开眼,眼底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只是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疲惫。
他撑着窗榻站起身,抬手擦去额间的冷汗,将神符的痕迹彻底隐去。
“明日还要带那小子去静心崖……”
他低声自语,走到桌边倒了杯冷水,一饮而尽。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体内的燥热。
窗外月光依旧,玉辞望着远处玄肆院子的方向,眼神复杂。
他不想让玄肆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更不想让那小子知道,自己如今连动用灵力都会遭此反噬。
“好好修炼吧……别再让我费心了。”玉辞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转身走到床边,躺下后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神符反噬时的剧痛,还有玄肆脖颈上蔓延的黑色纹路。
这一夜,玉辞几乎没合眼。天快亮时,他才勉强睡着,可没睡多久,就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
他起身洗漱,整理好衣袍,额间的神符已完全隐去,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寅时快到了……”玉辞看了眼天色,提着“浮云”鞭往静心崖走去。
他没看到,在他离开后,玄肆的院子里,一个身影正悄悄探出头,望着他的背影,眼底满是担忧。
玄肆一夜没睡好,本想提前去静心崖,却没想到会看到师尊清晨时略显疲惫的模样。
玄肆躲在院门后,看着玉辞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山道尽头,心像被揪了一下。
昨夜师尊为了帮他压制魔气,恐怕耗了不少灵力,今早脸色才会那么差,连脚步都比平时轻飘些。
“不行,得让师尊好好休息。”玄肆咬了咬牙,转身往膳堂跑。
他记得厨房有前几日采的灵草,据说熬成汤能补灵力,正好给师尊炖上一锅。
灶房里,玄肆笨手笨脚地生火,烟呛得他直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不容易把火点着,他又拿着刀剁灵草,没掌握好力道,差点切到手指。
折腾了半个时辰,一锅黑乎乎的灵草汤终于炖好了,还带着点焦味。
“应该……能喝吧?”
玄肆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把汤倒进保温的瓷壶里,提着就往静心崖跑。
到崖顶时,玉辞正盘膝坐在云雾里,脸色依旧苍白,指尖泛着淡淡的白光,似乎在调息。
玄肆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把瓷壶放在一旁,乖乖在他身后坐下,眼睛却一直盯着玉辞的背影,生怕他再出什么事。
玉辞调息结束,睁开眼就看到玄肆探头探脑的模样,眉头一皱:“杵在那做什么?不是让你运转灵力熟悉灵气吗?”
“师尊,我给您炖了灵草汤,能补灵力。”玄肆连忙拿起瓷壶递过去,献宝似的,“就是……卖相不太好,您别嫌弃。”
玉辞看着壶里黑乎乎的汤,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焦味,眼神冷了几分:“你不在房里好好修炼,跑去找这些麻烦做什么?”
“我看师尊脸色不好,想让您补补。”玄肆垂着头,声音低了些,“昨夜您为了帮我压制魔气,肯定累坏了……”
玉辞握着瓷壶的手顿了顿,指尖传来瓷壶的温度,心里竟泛起一丝暖意。
他没说话,倒了一碗汤,仰头喝了下去。
灵草的清苦里带着点焦糊味,却意外地不难喝。
“师尊,好喝吗?”玄肆眼巴巴地看着他,像只等夸奖的小狗。
“还行。”玉辞放下碗,语气依旧冷淡,却没再斥责他,“喝完汤,继续运转灵力,今日若再走神,罚你多练一个时辰。”
“好嘞!”玄肆立刻挺直腰板,闭上眼睛开始修炼。
可他心里总惦记着玉辞,练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偷偷睁眼瞄一下,见玉辞脸色好了些,才松了口气,继续专心修炼。
傍晚,两人下山时,玄肆一直走在玉辞身侧,时不时扶他一下,生怕他脚下不稳。
到了院子门口,玄肆又掏出个布包递给玉辞:“师尊,这里面是我攒的灵晶,您要是灵力不够,就拿它补充,别硬撑。”
玉辞看着布包里亮晶晶的灵晶,都是玄肆平时修炼攒下的,心里微动,却依旧冷着脸:“我还没弱到要靠你的灵晶补灵力的地步。自己收着,好好修炼,别总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可是师尊……”玄肆还想再说,却被玉辞打断:“回去修炼,明日寅时准时来,再迟到,灵草汤也救不了你。”
说完,玉辞转身进了院子,关上了门。
玄肆站在门外,摸了摸布包,虽然被师尊训了,心里却暖暖的。
他对着房门小声说:“师尊,您一定要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屋内,玉辞靠在门后,听着玄肆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拿起桌上的瓷壶,又倒了一碗灵草汤喝了下去。
夜色渐深,崖顶的云雾似乎还萦绕在鼻尖,灵草的清苦里,竟藏着一丝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