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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次日寅时,天还未亮,洗灵池边的雾气便浓得化不开。

      玄肆提着衣摆快步走来,黑发上沾了点晨露,却丝毫没影响他精致的眉眼。

      他刚站定在池边,便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果然是玉辞。

      月白色衣摆在雾中晃了晃,玉辞走近时,“浮云”鞭垂在身侧,银白流苏扫过青石,没发出半点声响。

      他抬手理了理白发,琉璃眸扫过玄肆,语气淡淡:“倒还算准时,没让本君等太久。”

      玄肆心里立刻乐开了花:长老特意来监督他修炼,肯定是怕他偷懒!

      嘴上却恭敬应道:“弟子不敢迟到。”

      他偷偷打量玉辞,见对方露出的小腿在雾气里泛着冷白,忍不住想:这么早来池边,长老肯定也没歇好,等修炼完,回去给长老煮碗热粥补补身子才好。

      玉辞没注意他的小心思,指了指洗灵池:“进去吧,这池水能压制魔气,配合功法修炼,效果会更好。”

      说罢从袖中摸出一本泛黄的功法册,扔给玄肆,“按上面的口诀来,别记错了,练岔了气,本君可不会救你。”

      玄肆接过功法册,指尖触到书页上细腻的纹路,心里又是一暖。

      这册子显然是精心保存过的,连边角都没磨损。

      他低头翻了两页,见上面还有些娟秀的批注,想来是玉辞提前标注好的难点,怕他看不懂。

      “多谢九长老。”

      玄肆轻声道,转身踏入洗灵池。池水微凉,却带着股温和的灵气,刚没过腰,便有淡淡的白光顺着皮肤渗入体内,压制住了残留的魔气。

      玉辞靠在池边的古树上,侧着身,单手撑着额头,姿态慵懒得像只小憩的白狐。

      他没看玄肆修炼,目光落在远处的雾霭上,却总能在玄肆气息稍有紊乱时,及时开口提醒。

      “气息沉下去,别浮在胸口。”

      “口诀错了,第三句是灵入丹田,不是气聚心口。”

      玄肆每听一句,便立刻调整,心里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长老连他细微的气息变化都能察觉,肯定是一直在关注他!这么想着,修炼的劲头更足了,连池水的凉意都忘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天渐渐亮了,雾气也散了些。

      玄肆收了功法,从池子里出来时,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不少,身上的魔气也淡了些。

      他刚想跟玉辞说修炼的感受,却见对方手里拿着个油纸包,递了过来。

      “拿着。”玉辞语气依旧带着点漫不经心,“刚从膳房顺的杏仁酥,省得你修炼完饿肚子,又找借口偷懒。”

      玄肆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温热的糕点,心里瞬间像被暖炉烘着。

      他打开一看,杏仁酥做得小巧精致,还撒了层细碎的糖霜。

      分明是按他喜欢的甜口做的!

      他抬头看向玉辞,蓝眸亮得像星星:“长老特意给我带的?”

      玉辞别过脸,耳尖却没什么波澜,只淡淡道:“顺手罢了,膳房多的是,扔了也可惜。”

      话虽这么说,却没再提让他赶紧离开的话,反倒靠在树上,看着玄肆小口吃着杏仁酥。

      玄肆咬了一口杏仁酥,甜而不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他忍不住道:“长老,您也尝尝?很好吃。”

      玉辞瞥了眼他递过来的糕点,皱了皱眉:“本君不吃这么甜的东西。”

      可玄肆注意到,他的目光在糕点上停留了一瞬,显然不是真的不喜欢,只是好面子罢了。

      玄肆没再坚持,心里却悄悄记下:长老嘴上说不吃,说不定是怕他不够吃。以后每次修炼完,都给长老带一份,慢慢让他习惯。

      又待了会儿,玉辞起身道:“本君要去西边林子查探魔气,你回清玄院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

      玄肆连忙点头:“弟子明白!长老路上小心,若是遇到魔气浓郁的地方,千万别硬闯。您再厉害,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

      他话说得急,黑发上的晨露都抖落了几滴,蓝眸里满是真切的担忧。

      玉辞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时,琉璃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嘴上却依旧不饶人:“怎么?还没修炼几天,就敢管本君的事了?”

      他抬手理了理白发,“本君当年斩魔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放心,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本君。”

      话虽这么说,他却从袖中摸出一枚莹白的玉符,扔给玄肆:“拿着。这是传讯符,若是你在宗里遇到麻烦,便捏碎它,本君会尽快回来。”

      玄肆接住玉符,指尖触到冰凉的玉质,心里暖得发烫。

      他攥紧玉符,像是握住了定心丸,连忙道:“弟子不会给长老添麻烦的!您放心去查探,清玄院那边我会守好,等您回来。”

      玉辞“嗯”了声,没再多说,转身朝西边林子的方向走去。

      月白色衣摆在晨光里晃了晃,衣摆开叉处露出的小腿踩在青石上,没沾半点尘埃,“浮云”鞭垂在身侧,银白流苏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很快便消失在林间的雾气里。

      玄肆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传讯符,又摸了摸怀里还温热的油纸包,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心里的小算盘又开始噼啪响:长老特意给了传讯符,还叮嘱他遇到麻烦就联系,这分明是把他放在心上了!等长老回来,他一定要煮最好喝的茶,再做些杏仁酥,让长老好好歇一歇。

      他没立刻回清玄院,而是转身又走到洗灵池边,拿起那本泛黄的功法册。

      指尖拂过上面娟秀的批注,每一个字都透着细心,他忽然想起玉辞靠在古树上监督他修炼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原来这位看似清冷的长老,竟这么温柔。

      玄肆深吸一口气,将功法册收好,转身朝清玄院走去。

      他决定要好好修炼,尽快净化体内的魔气,等有能力了,就跟在玉辞身边,帮他斩魔除妖,再也不让他一个人面对危险。

      而另一边,玉辞走在西边林子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浮云”鞭的流苏。

      他想起玄肆刚才担忧的模样,还有那双亮晶晶的蓝眸,心里竟有些异样的感觉。

      不过是个刚捡来的跟班,哪值得他这般分心。

      可走了没几步,他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林间空无一人,才又转身继续往前走。

      只是脚步却比刚才慢了些,脑子里竟开始盘算。

      查探完魔气,得尽快回宗,免得那家伙没人监督,又偷偷偷懒。

      林间晨雾还未散尽,沾在玉辞月白的衣摆上,凝作细碎的水珠,顺着衣料滑下,蹭过他的衣袖,又坠入腐叶堆里,没了声响。

      “浮云”鞭银白的流苏扫过横生的枝桠,惊起几只宿鸟,他却没抬头,只垂眸盯着地面。

      那里有几缕极淡的黑气,像游蛇似的缠在草根上,正是昨日长老会提起的魔气。

      指尖掐了个诀,一缕清灵的白光落在黑气上,那魔气竟没立刻消散,反倒缩成一团,像是在忌惮什么。

      玉辞眉梢微挑,琉璃眸里闪过丝冷意:“倒还有点门道。”

      他往前走了几步,目光扫过四周,见不远处的树干上有个浅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痕迹边缘还沾着点暗红,凑近了闻,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着魔气,格外刺鼻。

      “看来不是生手误触,是有人故意引着魔气过来的。”

      他指尖摩挲着“浮云”鞭的柄,心里掠过个念头。

      这魔气的气息,竟和玄肆身上的有几分相似,只是更淡,更杂,像是被人刻意稀释过。

      难不成,玄肆的魔气,也和这事有关?

      正思忖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玉辞猛地转身,“浮云”鞭瞬间出鞘,银白的鞭身带着凌厉的灵气,直指向声源处:“谁在那里?”

      树后走出个穿灰布短打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手里攥着把缺口的铁剑,剑身上还沾着泥土,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

      少年见了玉辞手里的鞭子,身子明显抖了一下,眼神里先是警惕,随即又染上几分破罐破摔的绝望:“我……我不是魔修,你别动手!”

      玉辞收了鞭,琉璃眸扫过少年身上的魔气。

      比地上的浓些,却同样带着股“刻意附着”的僵硬感,不像是常年修炼魔功的人。

      他语气没什么波澜:“你是谁?为何会在这林子里?身上的魔气又是怎么回事?”

      少年咬着唇,指节因攥紧铁剑而泛白,好半天才低声道:“我叫纪星,来这林子里找些草药换钱……昨天遇到个黑衣人,他把个黑玉佩塞到我手里,我一碰到就浑身发冷,再醒来,身上就沾了这东西,还被几个修士追着喊魔修……”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个黢黑的玉佩,玉佩边缘磕了个角,上面刻着扭曲的纹路,丝丝缕缕的魔气正从纹路里往外渗。

      玉辞接过玉佩,指尖刚触到,便觉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指尖往上爬,他立刻运起灵气将其压制,眉头皱得更紧:“这是聚魔石做的,专门用来强行引魔气入体。你可知那黑衣人是什么模样?”

      纪星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他蒙着黑布,只露双眼睛,很凶……仙师,我会不会变成怪物啊?我爹娘还在山下等着我……”

      “别怕。”玉辞的语气难得软了些,他从袖中摸出颗清灵丹,递到纪星面前,丹药泛着淡淡的白光,驱散了少年身边的几分寒气,“先吃了这个,能暂时压着魔气。你无门无派,独自在外容易再遇危险,跟我回渡玉宗,先把魔气净化了再说。”

      纪星愣了愣,像是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看着玉辞递过来的丹药,又看了看对方一身清冷的月白长袍,迟疑了片刻才接过来,含在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灵气顺着喉咙往下滑,瞬间压下了体内翻涌的寒意。他连忙屈膝想行礼,却被玉辞抬手拦住:“不必多礼,跟着我走就是,别掉队。”

      纪星点点头,攥着铁剑跟在玉辞身后,脚步还有些虚浮。

      玉辞走在前面,“浮云”鞭垂在身侧,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怕少年跟不上。

      他想起当年刚被贬下凡时,也是这样孤苦无依,若不是遇到渡玉宗的人,或许早就栽在了哪个角落。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纪星忽然小声问:“长老,您是渡玉宗的吗?渡玉宗……会收我这样沾了魔气的人吗?”

      玉辞脚步没停,语气淡淡:“渡玉宗只看心性,不看过往。你若安分,好好净化魔气,往后想留在宗里当个外门弟子,也不是不行。”

      纪星眼睛亮了亮,攥着铁剑的手松了些,脚步也快了几分。

      而此时的清玄院,玄肆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那本功法册,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封皮。

      他时不时摸一下怀里的传讯符,冰凉的玉质能让他稍微安定些,可一想到玉辞在林子里可能遇到的危险,心又悬了起来。

      “长老那么厉害,肯定能应付。”

      他对着空气嘀咕了一句,却还是起身走到院门口,朝西边林子的方向望了望。

      雾气渐渐散了,能看见远处的树梢,却没半点人影。

      他咬了咬唇,转身去了膳房,想着等玉辞回来,一定要煮碗热粥,再做些杏仁酥,让他暖暖身子。

      刚走进膳房,就听见两个外门弟子在低声交谈:“你听说了吗?昨天西边林子里发现了魔气,九长老亲自去查了,听说九长老以前……”

      “以前怎么了?你别卖关子啊!”

      “我也是听我师叔说的,九长老以前不是修士,是天上的神呢!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贬下来了……”

      玄肆的脚步顿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知道玉辞厉害,却从没想过对方竟有这样的过往。

      神被贬下凡,该是多疼的事?

      玄肆攥紧了手里的布巾,指节泛白。

      原来玉辞看似冷淡的模样下,藏着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

      他没再听下去,转身回了清玄院。

      此刻他更坚定了要尽快修炼的念头。

      不管玉辞以前是神还是修士,不管他经历过什么,他都要变强,强到能站在玉辞身边,替他挡着那些流言和危险,再也不让他一个人扛着。

      夕阳西下时,玉辞终于带着纪星回到了宗门。

      刚走到清玄院门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粥香,混着杏仁的甜意,从院里飘出来。

      他推开门,见玄肆正站在灶台边,手里拿着勺子,小心翼翼地搅着锅里的粥,黑发垂在脸颊两侧,侧脸在夕阳的光里,柔和得像幅画。

      “长老,您回来了!”玄肆听见动静,回头一看,见是玉辞,眼睛瞬间亮了,刚想迎上去,又瞥见他身后的纪星,脚步顿了顿,却还是笑着道,“我煮了杏仁粥,还做了杏仁酥,您快尝尝!这位是……”

      玉辞走进院,月白色的衣摆在夕阳里泛着暖光,嘴上却依旧带着点挑剔。

      “刚从林子里回来,一身风尘,哪有心思吃这些?”话虽这么说,却指了指纪星,“他叫纪星,有点修为,应当是个散修,被人用聚魔石害了,暂时先跟着我,你去收拾间空房给他住。”

      玄肆连忙应声:“好!我这就去!”

      他看了纪星一眼,见对方脸色苍白,身上带着淡淡的魔气,心里立刻明白了几分,没多问,转身去收拾房间。

      长老愿意把人带回来,肯定是想帮这少年,他只要好好配合就好。

      纪星站在门口,看着玄肆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玉辞,心里忽然松了口气。

      或许,这次真的能有个安身的地方了。

      玉辞走到桌边坐下,目光落在锅里的粥上。

      粥熬得软糯,表面撒了层细碎的杏仁,正是他喜欢的口感。

      玄肆收拾完房间回来,连忙盛了碗粥递过来:“长老,快尝尝,要是觉得淡,我再加点糖。”

      玉辞接过粥碗,抿了一口,温热的粥滑过喉咙,带着杏仁的甜香,瞬间驱散了林子里的寒气。

      他没说话,却又舀了第二口。

      玄肆看着他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的担忧也终于落了地。

      玄肆收拾完空房出来时,见纪星正站在院角的梅树下,手里攥着铁剑,对着树干上的纹路发呆。

      夕阳的光落在他灰布短打上,竟透出几分单薄。玄肆走过去,将手里的干净布巾递给他:“擦擦脸吧,刚从林子里回来,脸上沾了不少灰。”

      纪星回头,看见玄肆精致的眉眼,愣了愣才接过布巾,小声道:“谢谢……”

      他擦脸时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弄坏了布巾,“我叫纪星,昨天被黑衣人害了,是九长老救了我。”

      “玄肆。”

      玄肆报上名字,目光扫过纪星手里的铁剑。

      剑身锈迹斑斑,还缺了个口,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你这剑用了多久了?刃都卷了,再用下去容易伤着自己。”

      纪星攥紧了剑柄,低下头:“这是我爹留给我的,家里穷,没钱买新的……以前跟着师父学过两年剑,后来师父走了,我就只能靠采草药换钱,没想到这次会遇到这种事。”

      玄肆心里微动。

      他虽成了鬼,却没经历过这般窘迫的日子,再看纪星苍白的脸,倒也生出几分同情。

      只是没等他再说什么,就听见玉辞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纪星,进来。”

      纪星连忙应了声,朝玄肆点了点头,快步走进屋。

      玄肆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方才长老对纪星说话的语气,虽依旧淡淡的,却比对旁人多了几分耐心,连叫名字都比叫他“你”要显得亲近。

      他指尖摩挲着袖角,心里的小算盘又开始噼啪响:长老救纪星是应该的,毕竟纪星是受害者,可也不用这么关心吧?难不成是因为纪星和他一样沾了魔气,长老才格外上心?可他是长老捡回来的,论亲近,总该是他更甚才对。

      正琢磨着,屋里传来玉辞的声音:“把这个拿着,是净化魔气的丹方,你先看着,明日我让弟子把药材送来。”

      接着是纪星道谢的声音。

      随后房门打开,纪星手里拿着张纸,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对玄肆道:“九长老真好,还特意给我丹方,说让我跟着玄肆你一起去洗灵池修炼,互相有个照应。”

      玄肆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挺好的,多个人一起修炼,也能互相督促。”

      心里却有点不爽。

      他原本以为,每天清晨和长老在洗灵池边待着,是独属于他的时光,现在多了个纪星,倒像是被人分走了什么似的。

      晚饭时,玉辞坐在桌边,玄肆盛了碗粥递给他,又给纪星也盛了一碗。

      玉辞喝了两口,忽然看向纪星:“你刚沾了魔气,身子虚,多喝点粥,别吃太油腻的。”

      说罢夹了块清淡的青菜,放在纪星碗里。

      纪星受宠若惊,连忙道:“谢谢九长老!”

      玄肆看着这一幕,手里的筷子顿了顿。

      他记得自己刚跟着玉辞的时候,长老可没这么细心,连他煮的粥淡了都要吐槽两句,更别说主动夹菜了。

      难不成长老更喜欢纪星这样乖巧听话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粥,忽然觉得没那么香了。

      玉辞像是没察觉玄肆的异样,吃完粥后,靠在软榻上,单手撑着额头,对两人道:“明日寅时,依旧去洗灵池修炼,玄肆,你多照看着点纪星,别让他练岔了气。”

      “是,长老。”玄肆应道。

      他自己修炼都很认真,哪用得着长老特意叮嘱去照看别人?

      再说了,纪星虽弱,却也不至于连功法都练不明白。

      等纪星回房休息后,玄肆收拾完碗筷,见玉辞还靠在软榻上,便走过去,轻声道:“长老,您累了吧?要不要我给您煮杯茶?”

      玉辞睁开眼,琉璃眸扫过他,语气淡淡:“不用,本君歇会儿就好。你也早点去休息,明日还要修炼。”

      玄肆点点头,却没立刻走,他看着玉辞苍白的侧脸,忍不住道:“长老,您今天在林子里,没遇到危险吧?我……我一直担心您。”

      玉辞愣了愣,随即轻嗤一声:“担心本君?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别修炼时又走神。”话虽这么说,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放心,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本君。”

      玄肆看着他的模样,心里的不爽忽然散了些。

      也是,长老向来公平,对纪星好,不过是因为纪星刚经历危险,需要照顾。

      而他在长老心里,肯定是不一样的,毕竟他是长老亲自捡回来的,还跟着长老修炼了这么久。

      这么想着,玄肆嘴角又忍不住上扬,对玉辞道:“那长老您好好休息,我先回房了。明日我会早点起来,煮好粥等着您。”

      玉辞“嗯”了声,没再说话,等玄肆走后,他睁开眼,看着窗外的月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浮云”鞭的流苏。

      他怎会没察觉玄肆的异样?

      不过是觉得这小家伙吃醋的模样有点好笑,便没点破。

      他对纪星好,不过是因为纪星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孤苦无依,需要人帮一把,而玄肆……

      在他心里,本就是不一样的。

      玄肆回到房里,摸了摸怀里的传讯符,冰凉的玉质让他心里安定了不少。

      他想起玉辞刚才眼底的柔和,忍不住轻笑出声。

      长老肯定是在意他的,不然也不会特意叮嘱他好好休息。

      至于纪星,不过是个需要照顾的弟弟罢了,他身为长老身边的人,多照看些也是应该的。

      只是明日清晨,洗灵池边多了个人,他得想办法,让长老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自己身上才好。

      寅时的洗灵池还浸在墨色里,只有天边泛起一点极淡的鱼肚白,雾气浓得能攥出水来,沾在玄肆的发梢,凝作细碎的水珠。

      他比往日早到了半刻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昨日那点不爽还没完全散,却又掺了点隐秘的期待,想看看今日长老会不会依旧像往常那样,先站在池边等他。

      身后传来脚步声时,玄肆几乎是立刻回头,果然看见玉辞踏着晨雾走来。

      月白色衣摆扫过湿滑的青石,衣料没沾半点泥污,“浮云”鞭垂在身侧,银白流苏偶尔蹭过草叶,连声响都轻得像叹息。

      “倒还算准时。”

      玉辞的声音在雾里漫开,带着点晨起的微哑,琉璃眸扫过玄肆,又往后看了眼,“纪星呢?让你照看着,还能把人弄丢了?”

      语气里没什么偏向,只带着对“未尽到责任”的提醒。

      玄肆刚想说“他应该快到了”,就见纪星提着衣摆跑过来,额角沁着汗:“对不住长老,对不住玄肆哥,我起晚了……”

      玉辞没苛责,也没额外温和,只淡淡道:“下次早点,洗灵池的灵气寅时最盛,错过了可惜。”

      说罢率先走到池边,指尖点了点水面,一缕清灵的白光荡开,驱散了池边的寒气。

      “进去吧,玄肆,你练得久些,先带着纪星过一遍功法口诀,别让他记错了。”

      “是。”

      玄肆应道,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往日都是长老亲自给他纠正口诀,今日倒让他来带纪星,分明是把注意力分走了。

      他踏入池水,冰凉的触感顺着裤管往上爬,却没心思在意,只回头看了眼玉辞,见对方靠在古树上,单手撑着额头,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神情平静得像在审视寻常弟子的修炼。

      纪星跟在玄肆身后,小声道:“玄肆哥,我昨天看了丹方,好多药材都不认识,你能给我讲讲吗?”

      玄肆扯了扯嘴角,刚想开口,就听见玉辞的声音传来。

      “先把功法练熟再说药材的事,连气都沉不下去,认识再多药材也没用。”话是对着纪星说,语气却和当初提醒玄肆时一模一样,没半分区别,“玄肆,你别分心,自己先把气息稳了,你气息乱了,怎么教他?”

      玄肆心里一凛,连忙收了心思,按口诀运转灵气。

      池水的灵气顺着毛孔往里渗,温和地裹着他的经脉,往日里长老也会这样在他分心时提醒,今日不过是对象多了个纪星,可玄肆却总觉得,那份原本只属于自己的关注,被分薄了。

      他用余光瞥了眼岸边,见纪星正笨拙地调整姿势,玉辞的眉头微蹙,那是他看到任何弟子练错功法时都会有的表情,没半点特殊。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渐渐亮了,雾气散了些。

      玄肆收了功法,刚想跟玉辞说自己的进展,就见玉辞朝纪星走过去,指尖点在纪星的后背,帮他调整气息。

      “气息别浮在胸口,往下沉,沉到丹田……对,就是这样,慢慢来。”

      动作熟练得像对任何一个需要指点的弟子,当初玄肆刚学功法时,玉辞也是这样帮他调整的,只是玄肆记不清了,只觉得这份耐心是纪星独有的。

      纪星的脸色渐渐红润,感激道:“谢谢长老,您这么一点,我就明白了!”

      玄肆站在池里,看着那一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他忘了自己初学那会,也是这样在玉辞的指点下才找到窍门,只盯着眼前的画面,觉得玉辞对纪星格外上心。

      等两人从池里出来,玉辞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递给纪星:“刚从膳房拿的茯苓糕,你身子虚,吃点垫垫肚子。”

      又拿出一个,递给玄肆,“你的,修炼耗体力,别空腹回去。”

      两个油纸包一模一样,连递出去的姿势都没区别,完全是按“按需分配”的公平,没有半点偏向。

      玄肆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温热的糕点,却没往日里的欢喜。

      他看着纪星吃得眉眼弯弯,又看了看玉辞,见对方嘴角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两人,心里忽然有点酸。

      他总觉得长老对纪星好,却忘了长老向来如此,对每个需要照顾的弟子,都会给予该有的关怀。

      玉辞像是没察觉玄肆的异样,擦了擦手上的水渍,道。

      “今日就到这,回去好好休息,明日继续。玄肆,你练得久,对药材也熟些,把纪星的药材清单整理好,下午给我送来——省得他自己弄,又弄错了。”

      这话依旧是公平的安排,选了更合适的人做更合适的事,没半点“把玄肆当跑腿的”的意思。

      “是。”玄肆应道,心里却想着:长老连清单都让他整理,分明是更信任纪星,怕纪星累着。

      他低头咬了口茯苓糕,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却没尝出半点滋味。

      回去的路上,纪星跟在玄肆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九长老真好,不仅教我功法,还给我糕点,玄肆哥,你跟着长老这么久,长老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好啊?”

      玄肆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好吗?

      长老确实对谁都一样好,可他偏偏贪心,想让这份好,多偏向自己一点。

      他攥紧手里的油纸包,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他得更努力修炼,尽快把魔气净化干净,让长老看到他比纪星更厉害,这样才能让长老的目光,多停在他身上些。

      而身后的玉辞,看着玄肆略显僵硬的背影,眉头微蹙了下,却没多想。

      只当是玄肆觉得多了个同伴不适应,或是觉得带新人麻烦。

      他向来一视同仁,对玄肆的指点没少过,对纪星的照顾也没多过,只盼着两人都能尽快净化魔气,好好修炼。

      他抬手理了理白发,琉璃眸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转身朝长老院走去。

      还有长老会的事要处理,没功夫琢磨弟子的小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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