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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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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公堂,白书玉看到一个彪形大汉在公堂上吵闹,旁边是赵典史和赵典史的手下,刘班头,三个人在争吵不休。
“马主簿呢?怎么不见马主簿?”
“刑房呈上的明明是赵典史这里,你喊马主簿干什么?”
刘班头一脸不满。
县衙里的案件都要先报到六房中的刑房,然后再由刑房移交到别的地方,这个移交也是有讲究的,若是涉及到财物纠纷,会转移到主簿厅,若是涉及到人命刑案,会报到赵典史这里,而接手案件的人,会得到一笔诉状费,诉状费属于灰色收入,但是县衙里缺油水,连县令的俸禄一个月只有一石粮食,所以收些额外的灰色收入,也就约定成俗了。
若是案件移交错了地方,就会让人凭空少一笔额外的收入,所以谁也不愿意让到手的案子飞了。
今日来报案的是县里木材商孙守财,孙守财报案的时候和刑房的人说了多次要找县里的马主簿,可是刑房的人把案件移交给了赵典史,得知自己的案子归赵典史管,孙守财就找赵典史和刘班头在公堂之上争吵。
“我家的金子丢了,自然是要找马主簿,我只听过马主簿,没听过什么赵典史!”
孙守财是县里有钱的木材商,每年都要给县衙一笔巨额的财税,连张县令都要和孙守财打好关系,所以孙守财才敢这么嚣张。
“县衙里岂容你放肆!”
赵典史一脸怒气,旁边的刘班头更是撸着袖子,几乎欲动手,赵典史拦住了刘班头。
“听说你的弟媳死了?你弟媳的金子丢失,为何你只报金子失窃案,不报人命案?”
孙守财忽然失了气焰,想了想,而后又骂道,“这,这是我家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既然报了案,就和县衙有关系,我是典史,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看孙守财忽然结巴,赵典史眼睛一眯,冷冷的道。
“带我们去看看吧,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书玉觉得这个孙守财行事非常奇怪。
既然弟媳死了,金子也失窃,为何不报人命案?
报了案后又不满赵典史接手,在这里大喊大叫。
刚刚刑房的人在议论纷纷,白书玉也在一旁听到,这个孙守财的弟弟早死,兄弟二人都是木材商,弟弟死后,弟媳也没有搬出本家,两家人还是住在一块,弟媳忽然暴毙,他却不报命案。
忽然白书玉想起来,若是人死后又没有直系亲属,那么死后财产一半归于官府。
弟弟和弟媳都死了,那弟媳的财产……
肯定也不可能只有金子吧。
县中的富商和县衙中的人盘根错节,孙守财这么非要找马主簿接手他的案子,看来也是另有原因了。
白书玉和众人一起到了孙府,到了孙府,孙守财的脸色黑如锅底,赵典史也视若无物,还是带着众人进了孙府的大门。
一进孙府,好家伙,府里挂着许多丧幡,白色的丧幡随风飘动,大白天的,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大堂中间是一台灵柩,灵柩前有一张长桌,长桌上摆着贡品,香炉,蜡台和孙守财弟媳的牌位。
赵典史一看就皱起了眉,“还没有验尸,你怎可入殓?”
孙守财一脸不耐烦。“验什么尸?我们家不兴验尸!”
有些人家在死者死后不接受验尸,或者认为验尸会破坏遗容,这也可以理解,可是这个案件还不清楚他弟媳的死亡和偷窃金子的人有没有联系,孙守财就一口回绝。
白书玉嫌恶的看着孙守财。
“你不验尸,怎知道你弟媳的暴毙和……”赵典史说到一半,然后放弃了和孙守财讲理。
赵典史不想和孙守财多说废话,直接道,“去失窃的房屋吧。”
忽然,众人的身后,传来一阵惊叫。
“救命!救命!”
一回头,居然是一个侍女满脸青紫,衣衫破烂的跑来。
侍女身后还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一边追着她,一边大喊,“别跑!再跑打死你!”
只见那侍女踉踉跄跄的,看到众人身上官府的衣服,灰暗的眼神中忽然一亮。
白书玉连忙去扶着侍女,侍女差点跌倒,白书玉把侍女扶了起来。
身后的大汉看见孙守财和官府的人,也不敢上前,满脸惧色的看着孙守财。
赵典史看着孙守财,“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孙守财一看侍女,侍女便战战兢兢的,往众人身后躲,白书玉看侍女身上,青的紫的没一块好的,心里升起一股怒气。
孙守财对众人拱了拱手,“真是对不住,受惊吓了,我正命人责罚她,谁知这个贱仆居然逃了出来。”
“还不快把她带回去!”
孙守财转脸对两个大汉吼道。
“她是谁?怎么会这样?”
“这侍女是我府中的人,她偷了我弟媳的金子,我便逼问她!赵典史,你还是请回吧!马主簿也不在,我还报什么案!”
“官府是你想请便请,想让回便回的?”赵典史一脸不悦。
“无论偷金子的人是不是她,你如此刑罚,已经过了,你如果把她打出了问题,她的父母上官府来闹事,到时谁都不好看!”
孙守财一听,觉得也有理,连忙说是。
白书玉心中不舒服,可是她只有看了现场,才能真正的做什么。
赵典史让孙守财结了绳子,找一处地方安置侍女,众人去金子失窃的地方,也是孙守财弟媳住的厢房。
白书玉到了厢房,厢房中间有一座屏风,把厢房前后分割开来,孙守财弟媳赖氏的梳妆台上,有一个放金子的柜子,上边有锁,只是现在锁被打开了。
赵典史一看,里边现在什么都没有,问道,“里边的金子全都丢了?”
“丢了一部分。”
“金子丢的时候,锁可有损坏?”
“一点损坏都没有。”
孙守财这么说,赵典史思索了一下,“那只能是亲近之人所窃了,这个柜子的钥匙,赖氏要么带在身上,要么藏在其他地方,只有非常熟悉的人才能拿到。”
“我弟媳她一直把柜子的钥匙放在怀里。”
白书玉蹲下身,在房屋中找那些细微的踪迹。
地面被打扫过了。
白书玉又往别的地方仔细寻找。
除了地面,屋里墙角,桌椅,门后,都有可能有犯人的踪迹。
果然,不负所望,白书玉在靠近墙角的窗户台面上,有一个隐约的脚印。
犯人翻窗而逃,留下了这个脚印,因这个位置比较隐蔽,所以被人疏漏了。
“赵典史,你看这个脚印。”
白书玉喊赵典史过来。
“这个脚印,似乎……”
赵典史有点说不上来。
“似乎有点不像个女人的脚印,对吗?这个脚印有八到九寸之间,犯人的身高也不低,基本上可以说应当是个男人。”
“孙守财,那侍女根本不是犯人!你弟媳赖氏为何暴毙,是犯人偷金子时导致的吗?”
“这……她,她”
“你私自重伤侍女!还隐瞒你弟媳是如何暴毙的,你到底什么目的!”
赵典史冷冷的盯着孙守财。
其实他知道,孙守财是想隐瞒事情,而占据赖氏留下来的财产,之所以找马主簿,也是为了他方便这么做而已。
但是如果赖氏的死和偷金子的人确实有关,这就属于人命大案,不是他想隐瞒就隐瞒的了。
赵典史这么问,是想趁着孙守财没时间编理由,而让孙守财托出事情。
果然,情急之下,孙守财也想不出什么理由,说了实话,“她是头撞破了,我进来时就看见她躺在地上,身上倒也没什么伤口,应该是贼偷了金子,又推了她,她撞破了头就死了。”
“你把棺椁打开。”
“哎!不可!死者为大,都已经入了棺椁了,哪有再打开的啊!”
“你执意要阻拦,那我就回禀县令,到时看县令的决断。”赵典吏道。
“那……算了,你们验吧。”
孙守财摇了摇头,放弃了再阻拦众人。
到了灵堂,把棺椁打开,一个中年妇女躺在里边。
仵作年纪大了,身体不便,没有前来,于是白书玉就先代仵作验尸,她先检查一下尸体的表面有没有外伤,是何种伤口导致死亡。
白书玉检查了尸体的头部,脑后确实有一个伤口,颜色青紫而且磕破了皮,看起来像是摔倒了的伤口。
可是……白书玉看着尸体,她总觉得尸体的温度不大对。
一般来说,在夏季,尸体死之后温度会随着外界的温度而有一点上升,可是这个温度还是比平常的要更高一些。
白书玉试着把手放在尸体的脖颈处。
这个人还活着!
白书玉回头道,“赵典史,赖氏还没有死。”
堂中的人全都大惊失色。
赵典史厉声对孙守财道,“她还没有死,你为何给她入殓!难不成你杀了她?”
孙守财则是十分惊惶,“赵大人,我可不敢杀了弟媳啊!我真的是看她没了呼吸,才把她入殓的啊!”
看孙守财惊吓的样子,看起来真的不知道赖氏还活着。
“那你还不快找大夫?”
“快,快把附近最好的大夫找来。”孙守财连忙对旁边的人道。
大约过了半个刻钟,大夫就来了,在众人的目光下,大夫为赖氏诊治,为赖氏把脉后,大夫叹了口气。
“此是头部顽疾,不是寻常之症,所以呼吸浅薄,看起来状若假死,如今治病的时间过晚,只能把汤药灌下,至于赖夫人能何时醒来,在下也不知道。”
“被放入棺椁,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又不知何时醒来,可惜。”
赵典史有些惋惜。
赖氏暂时醒不来,众人只好再去赖氏的厢房,既然金子是熟知赖氏生活的人所偷,那在赖氏这里服侍的人都有嫌疑。
赵典史把所有的侍从,侍女都集合到厢房前,一通盘问,却没有人知道窃贼的蛛丝马迹。
一看如此,白书玉道,“赵典史,要不再问问那个被责打的侍女?”
“我正有此意。”
几人去侍女那里,看侍女被妥善安置后,问侍女是否知道窃贼的踪迹。
侍女努力想了想,“前些日子,有一个男子偶尔会来夫人这里,前几日他忽然没有再来了。”
“他叫什么名字?”
“我记得他叫,白……继望。”
赵典史惊诧的看向白书玉,白书玉连连摆手。
“我不知道啊!”
白继望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那些阴间亲戚,她早就和他们断绝往来了!
得知了这些,赵典史带着众人打道回府,回到县衙,赵典史就把这些都告诉了县令,县令命人去抓捕疑犯。
几个身穿皂衣带着刀的衙役,走到一处农院门口,重重的敲门。
“开门!官府来人!”
白继望一看,就慌忙跑回屋里,一脚跌在了门槛上。
“爹,娘!外边有官府的人!”
“官府来人做什么?”白勇也急急忙忙的出来。
白勇和许秋英把院子门打开后,衙役冲进院子,就把白继望按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来人啦!官府欺负人啦!”
许秋英拍着膝盖,坐躺在地上。
“我们是来抓捕犯人,你喊什么?”
“头,干脆把他们一起带到衙门吧。”
“也行。”
于是白勇,许秋英,白继望三人,都被衙役扭送到衙门。
张县令这里等的都打了几个呵欠,衙役把三人扭送到公堂,他才正襟危坐。
“白继望,可是你偷了赖氏的金子,又把她推倒,导致她假死?”
“我……我没有啊!”
“你……继望,你前几日的金子,不会是这样来的吧!”
许秋英一脸震惊。
“娘!你怎么能说出来啊!”
“白继望,赃物你藏在哪里!”
白继望惊慌无比,满头大汗,不知道如何回复。
“白书玉!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勇一声怒吼,打断了县令对白继望的审问。
“在审理白继望的案件,你吼我做什么?”
县令也皱眉,白勇的吼声,已经扰乱了公堂。
“你身上穿的什么!你怎么会成衙役!谁让你做的?!”
“你是不是偷了钱去送钱!把钱还回来!”
一边怒吼着,白勇还要反抗衙役,站起来找白书玉。
白书玉冷着脸,看白勇的样子,像是看一个疯子。
“我哪有钱去送钱,是你亲口说要和我断绝关系,现在又污蔑我?”
“好了,好了,这案子还审不审了?你再吵,我就差人把你捆出去!”县令被吵的头疼,一脸不耐烦。
“白书玉,你先回避吧,你私人的事情,审理完后再处理。”
县令让白书玉先出去,白书玉就先离开,离开之前,白勇又向许秋英问,“他娘,白书玉什么时候做的衙役!”
“我也不知道啊!”
她没有想到,再一次见他们,居然是在公堂之上,哪怕在公堂上,白勇还要诬陷责骂她。
无论白继望怎么挣扎,偷窃金子加上杀人未遂,一个流刑跑不了。白勇在公堂之上咆哮,按理也应当杖刑才对。
果然过了没一会,就传来白勇被杖责的惨叫声。
他们如此,只能说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