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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蹊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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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弯的纸张被捋平,闻砚书抹了抹眼角翻开第三页纸,上面的字密密麻麻,排版胡乱堆砌,还有相比较而言超大号的五颜六色的字体,整篇文章的布局相当糟糕。
他抬头看向小敏,“这是……”
小敏见他情绪微微见好,赶紧解释道,“这里面有自媒体的短文,也有博主发的文章,总之这一张纸是谢氏集团从发家到现在为止最靠谱的推测,其他的更加离谱,我都没有放在上面。”
“谢谢,”闻砚书问道,“你有没有吃早饭?”
小敏点点头,“吃了,我在家吃的,我爸做的银耳莲子羹,我喝了两大碗。”
“嗯,”闻砚书说,“谢谢你给我带早饭,我现在就吃。”
小敏有些不满,“闻哥,一分钟不到你已经说了两个谢谢了,你再这么客气还让我怎么跟你相处啊。”
“那我以后不说了,你知道我很感谢你就好。”闻砚书说的是肺腑之言。小敏是他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帮助他良多的人,没有她,他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到宋珏的消息。
“嗯,我知道,那我先去护士站一趟,有人托我给她带了早饭,我去送一趟,”小敏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我差不多七点半会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康复室。”
闻砚书应下,等小敏走后,他一边吃饭一边开始研究剩余纸上谢氏集团的发展脉络。
能放在新闻里的只有正面辉煌的历史,有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流传于坊间巷里。
谢氏集团最初成立的时候是一家小规模的建筑公司,名不见经传,经常全国各地的投标,承建一些小型的建筑项目。后来没过多久突然扩大规模,从一些小型项目撤手转而去承接中型的建筑项目。
有传言是谢清平发现了某些行业赚钱的商机,用赚的钱投入到了公司建设中。
当时的谢清平刚刚大学毕业,他初出茅庐,作为从小镇杀出来白手起家的人,能有这样的成绩,很快就在禹岛闯出些名堂。
刚开始禹岛各商界人士对他不甚了了,认为他只是创业人士中的平庸之辈,有许多人都等着看他的好戏。
谢清平是有些本事的,他凭借创新的商业模式和对市场领域的敏锐度,扭转了大部人对他的偏见,人们开始认为他是后起之秀。
直到有一次因为合同纠纷,公司几乎破产,宋家注入资金把谢清平的公司从破产的边缘拉回来,大家才知道谢清平攀上了宋家这棵大树。
许多风言风语又开始流传起来。
宋家是禹岛的百年望族,到这一代由于宋树森爱妻,只有宋念珠一女。这一女偏偏爱上了从农村来的谢清平。
宋树森阻止过,告诉宋念珠谢清平这个人姿态高傲,自尊心强,这样的人很容易走向极端。
但拗不过偏执的宋念珠,她对谢清平情根深种,她深深的爱上了这个从农村凭借自己的本事打拼出来的男人,她爱他的自尊,爱他给自己拍的照片,作的画,仿佛每一帧都带着盛大的爱意。
宋树森深知自己的女儿与自己一个性子,便随她了。
谢清平搞定了宋念珠,自此平步青云,乘着宋家企业的东风一路直上,爬到了禹城商业链的最顶端。
发展到现在,谢氏集团从小作坊似的公司到现在形成集团,其发展面甚是广泛。
港口物流、石油化工、国际贸易、娱乐投资,再到前几年疯狂发展的房地产以及承建大型的政府建设项目,谢氏集团将这些部分发展到了顶峰,禹岛市几乎没有能与谢氏集团比肩的公司。
前段时间由宋珏领导的对万阳控股集团的收购,让谢氏集团的发展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谢氏集团发展的背后是宋氏家族的没落,宋念珠结婚后没多久,宋树森就心脏骤停而死,宋树森的妻子林清悲伤过度,在自家院子的梧桐树上上吊而死。
宋家的企业被谢氏集团蚕食殆尽,传言宋念珠因为双亲的死亡悲伤过度,一度闭门不出,等外界再有她的消息时,是她作为画家在殡仪馆里接受众人的告别。
上述种种,是闻砚书从碎片化信息中总结出来的谢家发展史。这一过程既不热血也不励志,能被主要看见的只有谢清平这个人攻于心计,先拿下了豪门贵女,紧接着靠贵女的娘家一飞冲天。
但不可否认的是谢清平确实很厉害,否则也不会扭转人们对他的偏见,认为他是可以在未来缔造商业神话的人。
可能长时间不动脑,闻砚书在收集完这些信息后大脑有点难受,他喝完最后一口玉米粥,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得知宋珏还活着的心情慢慢平复。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周围平静极了,静的闻砚书立马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记得自己前天问过小敏和翟医生有没有人来看过自己,有没有人来问过自己的病情,小敏的回答是一年当中没有人来看过自己,翟医生的回答是五年里没有人来问过他的病情,这就说明这五年的时间里宋珏可能并没有来看过他,并且很诡异的是宋珏竟然变成了谢氏集团的总经理。
他起初看到消息的时候心里只有“宋珏还活着”这一个念头,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不可思议。
谢清平算得上是宋珏恨之入骨的人,他怎么可能甘愿在谢清平的手下任职,以他的脾性,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情,才会让宋珏甘心乐意的为谢清平卖命。
从上篇新闻的结尾来看,谢清平在这个月将会卸任董事长,新的董事长人选宋珏算一个,这也是当初谢清平非要把宋珏弄到身边的原因,但奇怪的是目前为止并没有相关报道,或许是小敏在搜集信息的时候遗漏了?
以上种种,所有蹊跷只有在见过宋珏时才会得到答案。
快到康复时间,闻砚书把记录信息的纸塞进柜子里,小敏恰好进来,闻砚书把柜门关上,转身问她:“小敏,你昨天晚上查资料的时候有没有找到谢清平卸任董事长的报道?”
“没有哎,”小敏疑惑道,“我也纳闷呢,怎么说卸任这都快七月底了还不卸任,一直没有消息。”
闻砚书没再想谈这个话题,叮嘱她:“小敏,我让你帮我查资料这件事情不要往外说,需要保密。”
虽然说出去也没什么威胁,但还是谨慎点好。
小敏笑着朝他比了个“ok”。
时间如雄鹰遨游过天际,转眼间已经过去三天,这三天里小敏陆陆续续的从网上替他扒有关宋珏的信息,遗憾的是网上只有宋珏简短的个人资料,他唯一一次出现在新闻里就是那篇关于主持工作会议的新闻报道,连八卦里都没有他的影子。
闻砚书坐不住了,他从知道宋珏活着的那天起便想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的去往他身边,只是身体实在不允许,走的多了就气喘吁吁,多走一步都头脑发晕,身体燥热。
经过几天护理身体已经逐渐恢复,闻砚书跟小敏商量着下午去谢氏集团总部转转,看能不能幸运的碰上宋珏。
总部地址的信息很好找,从网上一搜一个准。下午小敏还有工作要忙,她把闻砚书送上出租车,给了他打车回来的钱,叮嘱他晚上饭点前一定要回来。
闻砚书拿着钱很感谢,他跟小敏承诺出院找到工作后一定把钱还给她,小敏安慰他不着急,凡事都要慢慢来。
闻砚书所在的禹岛市中心医院是一家私立医院,所属集团是展鹏医药集团,其医疗水平位居前列,服务水平甚高,是许多有钱人的选择。
中心医院到谢氏集团的路线大抵是个弧形,都在市中心,开车不堵车的情况下只需要十五分钟就可以到达。
闻砚书到达集团一楼时是十二点四十五分,下午的工作时间未到,一楼大厅只有寥寥几个人,也都在喝着咖啡,手指噼里啪啦的在电脑上敲着。
他上前询问前台,得知没有预约不能通知,他便在大厅里等着碰运气,看能不能等到宋珏经过。
大楼里的中央空调呼呼吹着,冷风如同针刺入骨,冻得闻砚书胯骨的地方僵麻难受。他从深棕色的真皮沙发上站起来,原地打了几个圈,活动活动身体促进血液循环,让身体稍微暖一点。
眼见的大厅里人多了起来,三五成群的上班族结伴而行。闻砚书翘首望着自动感应门,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仿佛化作冰块钻进了他的身体,让他好不容易暖和的身体再次难受起来。
日落金山,城市将再次陷入沉眠。闻砚书沉默的站在装饰柱旁边,夕阳拉长了他孤单的身影,金色的光落在他睫毛分明的眼睛上,幽静深邃的的棕色瞳孔仿佛一汪潭水,静的不起波澜。
他一动未动,熙熙攘攘的人们从他身旁掠过,谈论着晚上最新上映的电影。
闻砚书半张立体的面孔隐在黑暗里,即使被夕阳照耀着,也遮不住嘴唇的苍白泛冷。
正当他绝望之际,奔走在大厅里的人群突然自动分成两拨,把中间直通向电梯的路让了出来。
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猛然放大,闻砚书顾不得僵硬的身体,越过嘈杂的人群一头扎进过道里,随即他怔在原地,惊喜慌乱的眼神直愣愣的落在眼前男人身上。
褪去青涩,二十七岁的宋珏身上只有岁月留痕的成熟,他不再穿着洁白的T恤,而是换上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将五年的变化埋葬在时间里。
过往凌乱随意的头发被向后梳起,他面容冷峻,眼神冰冷,高挺的鼻梁在轮廓优越的脸上像是一座山丘,蜿蜒的眉骨出色,剑眉耸入鬓角上端,他从出现开始便不苟言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周身气压极低,有着属于他这个年龄掌权后不可一世的嚣张。
过往的人们向他点头打招呼,宋珏一一回应。
心中那个在大山里奔跑的少年消失不见,闻砚书难以言表的心情满是苦涩。对他而言,他心里的宋珏明明还是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年,怎么短短几天过去,人就翻天覆地的变了。
云泥之别下,闻砚书并不觉得宋珏处在他不可高攀的地位上,同样是人,没有谁比谁更高一等。他只是恍惚于时间,把他最爱的人变了模样,如今成了他并不想看到的样子。
但他依然是宋珏。
闻砚书朝着宋珏走过去。
刹那间,两道视线交汇在一起,闻砚书的热情与宋珏的冷漠形成鲜明对比。
宋珏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那冷漠的眼神里甚至带着从未有过的诧异。
闻砚书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极了,他停住脚步隔空望着宋珏,只见他对旁边的男人说了句什么,便头也不回的掠过闻砚书,带着浩浩荡荡的工作人员朝着电梯走去。
男人接到命令后向闻砚书走来,“闻先生,你好,我是林奇,宋总的生活助理。”
“你好,我是闻砚书。”
林奇长相极为粗犷,额头宽高,鼻头粗大似鹰勾,嘴唇单薄,眼睛却像是沾了蜜糖一样生的漂亮。
他的左脸从嘴角到耳朵根有一道长疤,如同蜈蚣一样趴在脸上,体格健硕,肌肉蓬勃,他站在闻砚书面前像是一堵肉墙,把火红色的落日都遮蔽了,“宋总今天的工作还有几点需要结尾,你如果想见他的话需要在他的办公室等一等。”
闻砚书犹豫之间,突然听到小敏在身后喊他,他转身望去正好看见小敏背着玉米背包朝他挥手。
“稍等,我跟她打个招呼。”
林奇往后退了一步,闻砚书赶紧走到小敏身边问她,“你怎么来了?”
小敏着急的说:“你这个点都没回去,我当然是来找你的,万一你路上出什么事怎么办?”
闻砚书说:“你先回家吧,一会我自己打车回医院,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情。”
小敏说:“我觉得不太安全,闻哥,不然你先回医院,我明天开车送你来行吗?”
“小敏,我刚才看见他了,我想过去看看。”
“那行,你把这个拿着,我以前的旧手机,早就不用了,”小敏把一块粉红色的智能手机掏出来递给闻砚书,一边操作一边说,“看,按这里屏幕就亮了,这个是拨号软件,这个是我的电话号码,万一出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来,听见了吗?”
闻砚书接过手机,“这个多少钱?”
小敏嫌他唠叨没理他这句话,只叮嘱他有事一定要打电话,说完上下扫他两眼,发现没事便开车走了。
闻砚书把手机放进口袋里,走到林奇身边说:“麻烦你带个路吧,我去办公室等他。”
宋珏的办公室不算大,装修也并不古板,窗边栽培的那些绿植让整个办公室有点小清新风格。
在大山里教书的闻砚书是最喜欢养些花花草草的,只要有他在,家里的院子、教书堂的屋子里都栽满了各种花草。
一杯白开水放在闻砚书面前的桌子上,林奇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闻先生,如果口渴的话可以喝点温水,我们大概需要等半个小时。”
“谢谢。”
闻砚书向来不善言辞,对待陌生人更是如此。
他说完这句话,办公室的气氛陷入冷滞,只能听见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在不久之后,这场风将卷着能捣毁世界的暴雨倾盆而下。
几分钟过去,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闻砚书以为是宋珏来了,心间一滞。
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
女子身着红裙,肌骨如同冰玉一般,淡淡的妆容描绘在精致的脸上,既不遮盖她本来容貌的艳丽,又多了一层清新脱俗的面纱。
黑色的长发垂在腰间,她轻轻甩了甩晶芒的耳环,扭着腰朝着林奇走去。
林奇十分自然的站起身,从她手里接过包包。
女人名叫赵婉,是宋念珠表妹宋念容的女儿,她与宋珏差不多一般大,宋念容生完她后就因病去世,她从小跟着宋念珠生活,与宋珏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
赵婉提了裙摆坐在沙发上,用刚刚做完美甲的手指扇了扇风,“这么晚了,你家宋总召开临时会议做什么?这种恶劣天气就该坐在空调屋里吃冰激凌桶,看爱情电影。”
“算了,我就不吐槽他了,”林婉说,“今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我买了电影票,我还想吃东记的烤肉,上次吃的焗蜗牛那是什么玩意儿,不顶饿还难吃,就光摆的好看,一群三教九流整天屁事不干,光研究怎么摆盘了。”
她将手臂搭在林奇的胳膊上,细腻白净的肌肤碰上古铜色的肌肉,粉色带着闪钻的指甲陷进蓬勃待发的肌肉里。
林奇捋了捋她的长发,“还有二十分钟左右会就开完了,再等等,”
林婉娇嗔道:“我也没说现在走啊,那就再等等吧。”
她好似有些累了,脑袋一歪搭在了林奇厚实健壮的肩膀上,从她的角度正好面对着闻砚书,“咦,这里怎么还有个人,是我哥的小情人吗?头一次见呢。”
闻砚书:“……”
林奇低声道:“不要胡闹,他是宋总的客人。”
“哦,”林婉若有所思的盯着闻砚书,“我还以为是我哥的小情人呢,毕竟他这么多年没开荤,突然找一个玩玩也挺正常的。”
林奇皱起眉头,低声喝道:“乱说话,别拿宋总的客人开玩笑。”
“哦。”林婉乖乖应下,她往林奇怀里钻了钻,低头玩起了手机。
这只是陌生人的玩笑话,闻砚书向来不在乎这种言语,他淡然处之,任凭林婉的话消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