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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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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地下室门口的时候,心里忽然缩了一下。和之前的感觉一样,那种说不清的“灵感”又来了。她猛地回头,以为会撞见那个人头,但没有,只有小狼嘻嘻哈哈的脸。
只是那笑有点变了,掺进一丝紧张,甚至像是微妙的怪异。
她想问他怎么回事,他却又显得那么无辜,她只好紧抿着嘴不吭声,只顾从口袋里掏钥匙,插进锁孔,用力一拧。
门开的刹那,一股风猛地扑出来。地下室里她昨天亲手关的天井纹丝不动,可这股风却吹动了她的头发,让耳边那副珍珠耳环微微晃动。
紧接着,她又看到了——那个人头。
他笑了,笑容浮动很小,和往常变得不一样,像是个在黑暗中请君入瓮。
小狼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愣愣地看着门内,似乎在好奇她为什么不动了。
仿佛下面的景象全变了样,手一松,钥匙就掉在了地上——不像是故意,更像是一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反应。金莲踩着楼梯就冲了下去,脚步又急又重。
她赶紧捡起钥匙塞回口袋,也跟着跑下去。她左右张望,男朋友西门安就在这里,在和她无数次的恶作剧,你在哪里!
她昨天才来过,对这里很熟悉,视线迅速扫过一排排书架,在通道里穿梭,但什么异常都没发现。她变得异常急躁,哑着嗓子喊:
“你出来!到我面前来!我知道你有话跟我说!”
她说她不怕鬼,可其实所有的鬼都让他害怕,但是男朋友的不一样。声音嘶哑,眼睛发直,像是憋着一股劲快要爆发。
她理解不了最近发生的一切。
金莲孩七天前刚没了男朋友。他们在一起七年,感情好得快要结婚,连婚纱照都拍好了。可一下子,没了!全没了!多么的不负责任!让自己怎么办!
所以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疯了。
小狼走过去想安慰她,但她根本不理他,步子很快,径直在书架间的走道里穿行。这边是古籍区,她走了两排,又转向同童书区区域,在很多的孩子刊物之间。她开始动手翻找。
直到,忽然。
她感到有双眼睛死死跟着她。
有时在左,有时在右,有时在远处望过来,有时又高高在上。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是高维度的东西,也许是灵体回归的电磁波。她不懂物理,但管他呢!就算他是三体人,他也该站到她面前来!
小狼一路跟着,不知所措地叫着:“姐、姐,你没事吧”。
她完全没注意到他。他只好站住,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她一个劲地往前走,直到来到最后一排书架末尾,前面是水泥墙壁,没路可走了。
小狼这才跑过去,愣愣地问:“姐,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啊!”
她摇摇头,像是突然醒过来,说:
“没事。”又对他勉强笑了笑。
男孩愣愣的。地下室本来就很暗,装修时特意弄得特别亮堂,但此刻却一点也不亮。
顶棚的大灯没亮,前几天坏了,约了师傅,还没来修。只有壁灯是亮的。
壁灯造型古怪,没人明白为什么这么设计。听说是以前德国人留下的,也许是鬼佬的宗教爱好吧。灯泡含在一条蛇张开的嘴里,发出昏黄的光,只够照亮它自己。
她盯着那蛇灯,看着看着,突然觉得那蛇好像动了一下。
她浑身一颤,赶紧捂住嘴。
不可能,刚才肯定没动。她又往前走,动作有点僵。小狼不敢大声叫她,就像不敢叫醒一个梦游的人。
金莲抬头研究那个蛇灯。它很像魔法世界里的东西:一个蛇头!张着嘴,牙齿中间嵌着颗夜明珠似的黄灯泡。光很弱,只映亮它自己。
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自己的古怪,把小狼都吓坏了把,告诉自己得做点什么,正准备打开柜子拿出工作,开始工作。
突然她胳膊上一疼,低头一看,一条很小、通体碧绿的小蛇,看不出品种,“嗖”地窜过来咬住了她。
它咬得死紧,从牙印看不是毒蛇,没有毒蛇有两个尖牙,这只是草蛇,但绿得像竹叶青,吓人得很。
小狼在旁边吓坏了,“我的天呢,什么东西!”他冲过来,一把抓起那蛇。
这小蛇可能也是误入此地,比他们还慌。它死死咬住她的胳膊不放。小狼急了,到底是个男人,他狠命一扯,竟把蛇扯成了两截。
蛇断了,头还粘在她胳膊上,身子却弹起来,在空中扭了一下,最后才掉在地上,化成一股黑暗,消失不见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在阴暗的如同碉堡般的地下室,又心照不宣的沉默。
小狼帮忙检查金莲胳膊上的痕迹,挺争整齐,是无毒蛇的牙印,这才松了口气。
可他抬头看小狼时,心里又泛起一股不安,小狼的头发似乎长了一点,有点像。她觉得他很不对劲。
小狼就那样低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住眼睛,小狼是毛寸很精神,不爱留耍酷的留海,但是有个人,七天前,他...他死了。
她往后退,莫名感到不安。小狼松开后,不抬头逼近过来,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她后背撞上墙,心跳得厉害。
实习的男孩子个子已经很高了,只是她总把他当小孩。可现在,这孩子精神似乎不太对,身上有种压人的气场,让她害怕。不管怎么看,都太像那个人了。
她使劲摇头,想把他从脑子里甩出去,小狼是个孩子,不想他爱恶作剧。
但“那个人”就过来了。她紧贴着墙,她想起他喜欢把手插在口袋里,有点小脾气。在别人面前冷得很,到了她面前却话多又逗。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现在到她面前了。
两人离得太近,她几乎不能呼吸,直到对方突然伸出手。她以为他要掐自己,结果他却把手臂穿过她的肩膀按在水泥墙壁上。
她心脏怦怦狂跳,思绪乱成了一团。她猛地推开他,一抬头,人影模糊,发现小狼的表情像极了她的男朋友,这,这,不对。
她想跑,但是小狼抓住了他,“喂,你没事儿吧。”
她感觉到对方的嘴唇在靠近,靠近,眼看着就要贴合在一切,“不对!”,她不是男友,即便他们,不是,不是!他用力抓住小狼肩膀:“你这个死男人,变成鬼了还要恶作剧,你给我走开!”
极度恐惧又激动中,她连呼唤的声音都在颤抖。
忽然一阵神秘的抽离感,仿佛无声的烟雾散出,如同到了时间钟表咔哒一声,小狼浑身一阵,变得软乎乎的被她摇晃,直到抬头站,眼神终于恢复了实习生的单纯的茫然。
她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小狼问她怎么了,她沉默了一阵,有点生他的气,怎么这么软弱,就被男友上身了,好吧,这个想法,她也觉得莫名其妙的。
金莲说:“没什么事情了,干活去吧!”
小狼觉得哪里古怪,显得单纯无辜地瞪着眼睛:“怎么了,姐,你今天有点怪”。
她还在想着男友,想到男友跟这个小狼,复杂的感觉不能抽离:
“好了好了,去收拾东西吧,去干活。”
她不想再讲解跟男友有关系的事情,不仅仅是人头,还有他的一切,她虽然没办法放开手往前走,但也不可能说堕落到感情泥潭里:“好了,你到童书区那边,我在古书这边,听话。”
“你的手背?”
“没事,不流血了,干活了,不许偷懒。”
小狼很乖哦了一声,眨眨眼,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她自己登上梯子,整理线装书,一本本拿下来,又一次次放好。心里稍微平静了点,但关于男友的念头止不住地往外冒。
她心里乱糟糟的。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小狼变得没有声音了,让她又不由的担心起来。她问:
“小东西,你没事儿吧?”
过了一会儿,小狼从书架当中探出头来,灰头土脸挂着蜘蛛网的的嘿嘿一笑,还和她吐舌头,那么的阳光,和自己的男友那个装腔作势的精致男一点都不一样。
想起刚才的附身,想起这个神秘重重的图书馆。
她在想,是不是提醒他,免得他像自己一样,在这个图书馆里面遇到意外。
她会想:小安遇到那样的事情,会不会是跟图书馆有关,那些神秘而古老的传说,在这里,就连雨点敲打在窗棂之上,都似乎都别有意义。
微小的念头冒出,不希望别人再重走她的旧路,不希望不幸发生在别人身上。小安也许刚才附在小狼身上了,以男朋友醋坛子的性格,她不敢保证他会做点什么:
“小狼,你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狼摘取蜘蛛网,显得呆呆的:“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再想想,被蛇咬之后。”
“我不知道啊,有点,啊,有点好想被人谁很生气的盯着,对,这种感觉,但是后来……后来就不记得了。”
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说:
"蛇咬了你,真的没关系吗,我们还是改到保健室。”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没什么事情,伤口已经愈合了,只剩一丁点红色。她想着还得把工作做完,不做工作的话就会胡思乱想。
“没事,干活,不许找借口偷懒。”
小狼赶紧说:“我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不要到馆长哪里说高发我啊。”
她很喜欢那种实习生的单纯,没有人不喜欢单纯的人,想了想提醒他:
“好了,在看玩笑,呵呵。”
“嘿嘿,我知道你在看玩笑,你笑了就好了,最近好让人担心。”
“没事,不在意。已经好多了,谢谢你。”
金莲犹豫说:“图书馆有点什么,你要自己多小心,很多的传闻。”
小狼笑了:“没事,我从小灵力就强,我妈说我小时候能见鬼,还有阴阳眼,后来找了大师就好了,你看,我的平安福。”小狼掏出桃木剑,骄傲的晃了晃。
她听了之后,不行让他呆在这里,男友在这里,怕会对他不好。
“狼,到楼上,我需要剪刀,新书袋子得剪开。”
他走后,她松了口气。手里正收拾着几本线装书,准备登梯放到最高处。
她听到一阵吭哧吭哧的声音,像只大老鼠。
正从梯子上面下来。
作为图书管理员,最恨两样:一是鬼,图书馆太大,哪儿都可能连着另一个世界;二是老鼠,它们会啃坏珍贵的书。
她有点火大,走到墙角拿了扫把。从折叠梯上下来后,她走出书架区,独自望过去,随即浑身一颤——她有点动不了了。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几乎无法思考。
不远处,多了一个书架。
她耳边响起那些老员工灌给她的灵异传说。
图书馆是闹鬼的。她说她不怕,他们就说闹鬼和怕不怕是两码事。
他们说图书馆里沉积了很多鬼魂,这下面以前是空地,晴天能爬出日本兵。晚上能听到叫声,尽管那些鬼子早被解放军消灭了。
她真是受够了他们。
但有个调剂生告诉过她:“你常去那个地下室,收拾东西一定要小心。在最深处的南区,南区一共三个书架。但在某些特殊夜晚——没什么规律——会出现第四个书架。”
此刻,她向前望去。
她看见了——第四个书架。
她天天来地下室,比谁都清楚这里的数量。原本四十三个书架,三个图书室。现在,多了一个,第四十四个,就在她眼前。
一种不可思议的神秘感,夹杂着惊恐,攫住了她。
她强迫自己冷静。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个书架是为她出现的。有些东西——包括她的男友,之前的异象,很多很多事情——有一个人,或某种高维存在,想跟她说话,要她做一件事。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一个注定的使命,似乎已摆在她面前。
她手里紧握着扫把,明知可能没什么用。她向前走去,走向那个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