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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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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场被简易能量屏障分割成数个对抗区域。红蓝两色的指示灯在沙地边缘明灭闪烁,空气中弥漫着被激起的尘土和能量武器预热后的焦糊味。第三混合小队的队员们穿戴好基础感应护甲,手持训练用脉冲枪——能量输出调至最低,但被击中后的痛感模拟依旧真实得令虫龇牙。
队长单背着手,站在区域外,面前的光屏显示着随机生成的分组名单。“听着,菜虫们。”单的声音穿透防护面罩,带着惯有的冷硬,“第一次实战对抗。红蓝两组,夺旗模式。规则简单:干掉对方所有成员,或者把对方的旗子抢回来,插到你们自己的点位上去。别给我玩什么个虫英雄主义,配合,听见没?让我看到团队的配合!输的那组,今晚负责清洗全队的臭作战服!”
一阵低低的哀嚎响起。清洗那些浸透了汗水和尘土的作战服绝对是苦差事。名单公布。比安的心微微一沉。他被分在了蓝组,而同组的,有山和另外两名新兵。他的对手,红组,则由肖、莫,还有那个编号藤的新兵组成。山咧嘴一笑,活动了一下粗壮的脖颈,发出咔哒声响,重重拍了下比安的背:“嘿,弱虫,跟紧我,别拖后腿!看在同组份上,爷带你赢!”比安被他拍得一个趔趄,稳住身体,没说话,只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枪械能量刻度,感应护甲紧贴着身体。对面,红组。莫正在调试射击参数,藤显得有些紧张,不住地看向肖。肖已经就位,站在掩体后,身形沉稳,目光透过面罩扫视着蓝组这边,冷静得像是在评估战场环境,而非一场训练。他的目光掠过山,掠过其他两名略显亢奋的新兵,最后在比安身上极快地停顿了一下。
“对抗开始!”单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起。
“冲!”山低吼一声,如同出闸的猛兽,率先冲向场地中央的复杂掩体区。另外两名蓝组新兵紧随其后。比安深吸一口气,没有盲目前冲。他落后几步,快速闪身躲到一处半虫高的金属箱后,目光迅速扫过全场。场地不大,但堆满了废弃集装箱、油桶和模拟断墙,视野受阻严重。中央高地插着蓝旗,红方的旗则在对面远端。前方已经响起脉冲枪的嗡鸣和感应护甲被击中后的闷响及痛呼。比起单打独斗,这种类型的实战对抗更需要战术配合。
“妈的!肖在左边!太快了!”通讯器里传来一个蓝组新兵的惊呼,随即他的状态灯熄灭,代表“阵亡”。
山在通讯里大骂:“废物!B7342,从右边绕过去!吸引火力!B7346(比安),你他妈死哪去了?跟上!”比安没理会山的粗吼。他屏住呼吸,听到左侧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快速接近。是肖。他解决掉一个后,正如同鬼魅般向蓝组侧翼切来。比安立刻压低身体,沿着掩体阴影向后快速移动,同时对着通讯器低声道:“山!左侧!肖过来了!别硬冲!”
“用你说?!”山的声音带着暴躁,但冲锋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就在这时,“砰!”一声枪响,来自远处一个制高点。是莫。精准的一枪,另一个试图包抄的蓝组新兵惨叫一声,胸口护甲亮起红灯,“阵亡”。蓝组瞬间减员两名,只剩山和比安。
“操!”山被压制在一块矮墙后,脉冲枪的火力打得他抬不起头。红组的藤正谨慎地向前推进,试图配合肖完成包抄。比安的大脑飞速运转同时小心释放精神力,将精神触角铺满整个战场,用以感知敌虫的行动位置。肖的位置,莫的狙击点,藤的推进路线……正面硬刚毫无胜算。他看了一眼中央高地的蓝旗,又看向远处红方的旗子。还真是要感谢在实战模拟舱中的训练,让比安脑中迅速做出了相应的战术应对。
“山!”他对着通讯器急声道,“吸引火力!全力开火!制造混乱!坚持十秒!”
“你他妈要干嘛?!”山吼道,但还是依言猛地探身,脉冲枪对着肖的大致方向疯狂扫射,能量光束打得尘土飞扬。
趁此机会,比安猛地从掩体后窜出。但他没有冲向交火点,而是沿着场地最边缘的视觉死角,以一种近乎匍匐的姿态,高速向红方的后方绕去。他的动作轻盈而迅捷,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肖轻易避开了山的盲目扫射,一枪点射,精准地命中山暴露的肩部。
“呃!”山闷哼一声,肩部护甲红灯亮起,一条手臂暂时“报废”。他咒骂着缩回掩体。肖眉头微蹙。蓝组那个最弱的虫子呢?消失了?
就在此时,负责看守红旗的藤发出惊叫:“旗子!他偷旗!”所有虫都是一愣。只见比安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红方阵地后方,一把拔下了那面红色的旗帜,转身就跑!
“找死!”高处的莫立刻调转枪口。
砰!砰!能量光束擦着比安的身体打在脚边,溅起一片尘土。比安利用精神力感知着弹道轨迹,跑出了毫无规律的之字形规避路线,动作狼狈难看,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每一次狙击。
“拦住他!”莫在通讯里喊。藤离得最近,立刻扑了过来。
比安没有回头,却像是背后长眼一般,在藤即将扑到的瞬间,一个狼狈的侧翻滚躲开,毫不停顿地继续冲向蓝方阵地——他的目标,是己方的插旗点!他的计划很简单:利用红旗作为诱饵和最终手段,吸引对方注意力并调动其回防,为山创造机会,或者,万一有机会,自己亲手将红旗插上蓝方点位!
肖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立刻放弃了被废掉一条手臂的山,身形如同猎豹般暴起,速度快得惊虫,不是直接追击比安,而是精准地卡在了比安返回蓝方点位的必经之路上。他预判了比安的路线。比安离插旗点还有三十米。肖如同铁塔般拦在前方,脉冲枪已然抬起,封死了所有角度。“放下旗子。或者‘死’。”肖的声音透过面罩,冰冷无波。比安急促喘息,胸口剧烈起伏。速度、力量、枪法……他没有任何一项能越过肖。山被莫的火力压制,无法支援。
绝境。所有虫都以为结束了。比安却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虫再次愣住的举动。他没有试图冲击肖的防线,也没有放下旗子,而是猛地将手中的红色旗帜,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侧前方——那个属于蓝方的插旗点位——狠狠投掷了过去。旗帜划出一道弧线,飞向点位。
“混蛋!”山在掩体后大叫,明白了比安的意图——他无法亲手插旗,但让旗子落到点位上,或许也能被规则判定?几乎在掷出旗帜的同时,比安猛地向侧方扑倒,避开了肖预料他前冲而射出的能量光束,同时举枪,不是射向肖,而是对着空中飞行的红旗的旗杆。
砰!他当然不是要打中细小的旗杆,而是用能量光束干扰旗子的落点,并最大限度地吸引肖的注意力。这突如其来、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动作,让肖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迟疑,他需要判断那飞向点位的旗子和这个疯狂新兵哪个威胁更大。就这零点几秒的抉择时间,红色的旗帜在空中受到能量光束扰动的气流影响,飘摇着落下……
啪嗒。旗杆的一端,堪堪触碰到了蓝方插旗点位的边缘区域。虽然没有直立插入,但确实落在了点位范围内。所有虫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面躺在蓝方点位边缘的红旗上。规则是“把对方的旗子抢回来插自己点位”。这算“插”吗?算成功吗?就连单也愣了一下,似乎在想这条规则的解释。就在这全场注意力被红旗吸引的瞬间,扑倒在地的比安没有任何犹豫,利用肖那瞬间的分神和身体遮挡,再次做出了惊虫之举,他没有起身而是就着倒地的姿势,如同蜥蜴般贴地疾爬了几米,目标是旁边一堆杂物后山之前被“击毙”掉落的训练枪。他捡起枪,根本来不及瞄准,完全凭感觉和精神力捕捉到的那一丝预判,对着刚刚将目光从红旗上收回,枪口即将再次对准他的肖。
砰!砰!砰!
连续三枪,封堵的是肖可能的移动方向和反击角度,逼得肖不得不进行闪避和格挡。而比安自己,则借着开枪的后坐力向侧后方翻滚,再次拉开距离,同时嘶声对着通讯器大喊:“山!”
一直被莫火力压制的山,趁此机会,猛地从掩体后探出完好的那只手臂,脉冲枪对着暂时被比安不要命的骚扰射击牵制住的肖,疯狂倾泻火力:“你他妈的看这边!!”
肖瞬间陷入两面受袭的境地,虽然依旧能从容闪避,但脚步被彻底钉死,无法立刻对点位上的红旗或比安进行有效补枪。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砰!
【蓝方,山,出局。】山在探出掩体后只开了几枪就被莫干掉了。蓝组只剩下比安。
“呵。”肖发出一个极轻的音节,像是冷笑,又像是别的什么。他终于不再闪躲,山的火力停止之后,他立马扑向比安,速度极快。几乎只是一晃,就跨过了短短的距离,来到了比安身前。比安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感到一股凌厉的风压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格挡。
“砰!”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传来,比安的手腕被轻易格开,训练枪脱手飞出。紧接着,胸口被一股巧劲猛地一推,他整个人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运输箱壁上。
【蓝方,安,出局。】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
“够了!”单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同时按下了终止比赛的按钮。所有感应护甲和枪械瞬间失效。训练场安静下来。只剩下众虫粗重的喘息声。单大步走进场内,先是看了一眼蓝方点位边缘那面刺眼的红旗,然后目光复杂地扫过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沾满尘土、狼狈不堪的比安,又看了看面色冷峻、但眼神深处残留着一丝未散惊讶的肖。
“对抗结束!”单宣布,然后指了指地上的红旗,“红旗未准确插置,不算成功夺旗。”他顿了顿,看向几乎脱力的比安和骂骂咧咧的山,“蓝组战术意图执行失败,全员‘阵亡’。红方胜。”
“妈的……”山泄气地捶了一下地面。比安喘着气,没说话,只是默默站直身体。单走到比安面前,盯着他:“B7346。”
“是,长官。”
“谁教你的?扔旗子?捡枪?还敢同时挑衅肖和莫?”
“……报告长官,没虫教。情况需要。”比安的声音沙哑,带着过度消耗后的虚弱,但眼神却异常平静。
单哼了一声,又看向肖:“你觉得呢?”
肖的目光落在比安身上,那目光不再是最初的纯粹冷漠和轻视,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审视和探究,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这只体能垫底的新兵。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依旧冷硬:“毫无章法。赌博。十个回合里,九次会死。”
单挑眉:“还有一次呢?”
肖的视线没有离开比安:“还有一次……能创造奇迹。”他顿了顿,补充道,“前提是,他的身体能跟上他那不要命的脑子。”这话听起来像是批评,却让旁边的莫和藤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能从肖嘴里听到这种评价,简直是破天荒。单似乎笑了笑,但很快板起脸:“输了就是输了。今晚,清洗作战服,蓝组全体。现在,解散!”
队伍解散。红组离开训练场。肖经过比安身边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但比安能感觉到,那道锐利的目光再次从他身上扫过。
藤小声对莫说:“他……他刚才差点就……”
莫推了推眼镜,看着比安独自走向堆积如山的脏作战服的背影,低声道:“是啊……差点。肖哥好像……真的挺在意。”
远处,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更快地离开。比安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冲刷着沾满污泥的作战服。手臂和身上好几处都隐隐作痛。他低着头,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天的实战对抗。他用力搓洗着衣服,冰冷的水刺得皮肤发红。心底深处,却有一丝兴奋的火苗,在黑暗中悄然亮起。他差点……就创造了一个奇迹。一个属于在战场上雄虫“安”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