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活不起了吗》悄悄讨饭

8、矿场勾魂

　　市集的喧嚣终于被甩在身后，暮色四合时，三人走进一家还算齐整的客栈往来居，大堂里灯火初上，人影稀疏。

　　洗漱后三人下楼，林砚选了角落一张靠墙的桌子，师弟靠着墙会有安全感，且位置隐蔽，视野却能覆盖入口。

　　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利落，长刀放在桌上，没看店小二递来的菜单，直接道：“三碗素面，馒头，水。一碗不放香菜，一碗多放辣。”

　　店小二连忙应声：“好嘞！三位稍等！”

　　李云河像鬼一样贴着墙挪到桌边，拉开林砚斜对面的椅子，只坐了前三分之一。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交叠放在膝上的手上。

　　客栈大堂比市集安静，但陌生的桌椅、隐约的谈话声和飘来的饭菜气味，让他神经紧绷，呼吸都刻意放轻。

　　苏西溪在对面坐下，新奇地打量着四周。她把那株用油纸包好的章鱼草小心放在桌角，又掏出她的小本本和炭笔。

　　她翻着笔记，对李云河说：“师兄，这里还行吧？至少比外面清静。等会儿我得打听下本地有啥特产药材……”她心思活络，盘算着她的商业大计。

　　店小二很快端上食物，三碗飘着几点油花的素面，一碟白面馒头，一大壶白水，三只粗瓷碗。

　　林砚动手倒水，拿起筷子，安静地吃面。动作不疾不徐，眼神平静地扫过大堂，带着习惯性的审视，人太少了，不太正常。

　　李云河见师姐动了筷子，才伸手拿过一个馒头，掰成小块，用指尖捏着，小口小口地啃，尽量不发出声音，减少引人注目的动作。

　　苏西溪是真饿了，吸溜着面条，腮帮子鼓鼓的。她一边吃，一边翻本子，含糊嘟囔：“邪魅一笑散，药效持续时间得研究，副作用也得考虑。”

　　大堂里除了他们，只有两桌客人。一桌是行商，低声谈着货价。另一桌坐着两人，一个穿绸缎的微胖商人，一个皮肤黝黑、指节粗大的汉子，像是做粗活的劳工。

　　起初只有碗筷轻响和苏西溪含混的嘟囔。李云河紧绷的神情稍缓，专注于他手中的馒头。

　　突然，那矿工老赵的声音拔高了点，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和焦虑：“王老板，真不是俺偷懒，是西山矿坑，最近邪门得很啊。”

　　林砚夹面的筷子在空中停了半拍，目光自然地转向声音来源，专注地听着。

　　苏西溪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圆，连咀嚼都忘了，直勾勾看向邻桌，满脸都是有情况的兴奋。

　　老赵的声音带着恐惧，语气带着后怕。

　　“前天收工，我亲眼看见刘老三，眼睛直勾勾的，走路打晃，叫他不应，嘴里就叨叨‘石头，好亮’，然后一头扎进早封死的东三岔坑道里了，拉都拉不住。”

　　“东三岔？”王老板脸色微变，有些纳闷儿，“那地方不是说危险早封了？”

　　“是啊，更邪的是，不止刘老三，这几天，陆陆续续三四个了，都是干着活突然魔怔，眼发红，念叨着亮石头，就往深坑里钻。拉不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灌了口酒继续说道，“矿上人心惶惶，都说底下有东西勾魂，工钱再高，我也不敢去了，小命要紧。”

　　王老板也沉默了，脸上没了不耐，只剩下凝重：“矿主那边呢？”

　　“派人去过了，就有没上来的。”老赵的声音充满绝望。

　　“矿都快停了，深点的地方没人敢去。”

　　邻桌陷入沉默，只剩下老赵的后怕和碰碗喝酒声。

　　这边桌上。苏西溪按捺不住，压低声音，眼里闪着精光。

　　“听见没，矿坑异变，工人失踪，这就是副本要开始了，都这么写的，师姐师兄，你们怎么看？

　　这矿坑底下肯定有问题，说不定是罕见的地脉异常，或者某种伴生矿物影响神智，再者就是妖兽作祟啊！？”

　　“副本是什么意思。”饶是听过师妹说过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还是无法理解。

　　“就是我们要有新任务了，解救失踪矿工！”

　　她激动地看向两人。

　　林砚放下了筷子，她没有立刻表态，扫过师妹充满探索欲的脸，又落在师弟透着无所谓的眼睛上。

　　她的手指在乌黑的刀鞘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她的视线转向师妹，带着询问。

　　“师妹依你看，这种魔怔，是毒，是病，还是妖兽？”她需要专业角度的初步判断。

　　苏西溪随即认真思考起来，手指点着下巴。

　　“症状描述像强烈的精神吸引或控制，伴随幻觉，毒的话，不太像，没提中毒特征，突发群体性癔症，可能性有但不大……妖兽作祟是最有可能的，信息太少，需要实地探查才能确认。”

　　她分析着，眼睛更亮了，显然倾向于实地研究。

　　林砚微微颔首，师妹的分析方向是对的，看向师弟。

　　“师弟，你觉得呢？”

　　“赞同。”

　　“矿坑异事，已致多人失踪。此地修士稀少，他们未必能查清根由。”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位同门。

　　“放任下去，恐有更多人受害，矿场若彻底关闭，依赖其生计的凡人也将困顿。”

　　她的意思很明确，事情严重，且可能波及无辜凡人。修士遇此，有探查之责。

　　苏西溪立刻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大师姐说得对，不能放任不管，说不定下面真有宝贝……我是说，真有危害源头需要清除。”她差点说漏嘴。

　　林砚重新拿起筷子，语气平静地做出决定。

　　“明日清晨，去西山矿坑探查，先观情形，再做定夺。”

　　苏西溪兴奋地握拳：“好！”

　　……

　　西山矿场匍匐在沉甸山脉的褶皱里，地面被挖的坑坑洼洼，显得荒芜人烟，矿场门口立着块歪斜的界碑，字迹模糊。

　　还有用木板立着的一块警告：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几间低矮的石屋林立，门窗紧闭，未见炊烟，唯有镇中央一口枯井旁，蹲着个抽旱烟的老头，红光一明一灭。

　　三道人影走来，空气中满是矿尘，加上风吹，很是狼狈，林砚瞧着身上的灰尘，算是白洗了。

　　林砚走在最前，背负长刀，墨色刀鞘低调暗沉。她目光扫过枯井旁的老头，看了一下没上前询问，径直走向矿场最大那处院落，看着像是管事的，和周围破烂质朴的房子格格不入。

　　苏西溪两人紧跟其后，一身方便活动的短打，腰间挂满各式各样的皮囊和小袋，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她好奇地左右张望，手指捻动着一株从烬土里顽强探出头、却已半枯萎的千线草。

　　“这地方PM2.5爆表啊。”她小声嘀咕，词汇古怪。

　　李云河落在最后，几乎要踩到苏西溪的影子。宽大的符修袍袖垂下，遮住他紧攥着符纸的手。呼吸放得轻，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不想和别人说话。

　　“什么是PM2.5。”李云河好奇问她。

　　“就是空气不干净，没有我们在山上的空气清新。”

　　那倒是，闻着就不大舒服，李云河觉得师妹很厉害，总能说一些他不懂的东西，还解释的很清楚。

　　林砚抬手敲门。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股混合着汗臭和劣酒的浊气扑面而来。

　　一个臃肿的身影堵在门口，脸上堆起夸张的热情笑容，眼睛被肥肉挤成两条细缝，飞快地扫过三人。

　　“哎呀呀，可是上宗派来的仙师，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们盼来了！”

　　这是矿场老板，郭有德。他搓着手，侧身让开通道，招呼着他们进来。

　　“快请进快请进，外面灰尘大，别呛着。”

　　屋内昏暗，油灯摇曳。几张上好的木桌拼在一起，上面摊着账本和一张的地图，应该是矿区的。

　　屋内还有人，几个壮实的矿工靠墙站着，精神萎靡，瞧着有些虚弱。看到三人进来，也只是眼皮抬了抬，没多理会。

　　“怎么称呼啊，大哥。”苏西溪笑着套话。

　　“仙人言重了，我叫郭有德，叫我小郭就成，各位请坐吧。”

　　“郭老板，”林砚开口，声音清冷，没有任何寒暄，“矿工失踪案，可否告知具体情况。”

　　郭有德听到这事悲从中来，眼泪花花地重重叹口气，手掌拍在大腿上，发出极大的声响。

　　“造孽啊，都是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就在东边那个老矿洞里，最近邪门得很，老是听到怪声，像是……像是什么东西在嘶叫。

　　还有黑影嗖一下过去，人就不见了，不是鬼就是那些该死的妖畜作祟！”他咬牙切齿，唾沫星子横飞。

　　苏西溪皱了皱眉，稍稍后退半步，避开他的攻击范围，说话就说话，下什么雨啊。

　　李云河手悄悄缩进衣袖微动，一张淡黄色的薄纸符无声滑入掌心，其上朱砂纹路亮了一下又熄灭，微微发烫。

　　“妖兽？”林砚重复，语气平淡。

　　“对，矿工们都看见了。”郭有德语气肯定，指向墙边那几个矿工，“你们说，是不是？”

　　矿工们讷讷点头，没什么生气，声音含混不清：“是，是有妖怪……拖、拖走了……”

　　他们的粗糙的手指紧张地抠着裤缝，似乎有些害怕。

　　林砚的目光在地图上掠过，手指停在标注着东区老矿洞的位置。

　　“带我们去入口看看。”

　　“哎呦，仙师，这眼看天快黑了，夜里矿洞更危险，要不歇一晚，明早再……”郭有德一脸害怕和担忧。

　　“就现在。”林砚打断他，不容置疑，越早越好，拖着反而更容易坏事。

　　郭有德被她强硬的语气逼得没有办法，脸上的肉害怕似的抖了抖，笑容有点僵硬。

　　“好，好，仙师真是尽心尽责，我定全力配合。”他转头吆喝一声：“25号、40号，点灯，带仙师去东区老洞口。”

　　林砚心下疑惑，为何没有名字，全是代号，在这工作，都叫号吗？

　　两个被点名的矿工身体僵了僵，慢吞吞地拿起墙角的灯。

　　东区矿洞入口，深不见底，幽深带着恐怖，阴冷的风夹杂着丝丝的灵烬气息。

　　三人对视，这里面确实有古怪。

　　“就、就是这里了……”矿工20号的声音发颤，把灯往林砚手里一塞，就和另一人慌忙退后几步，仿佛离洞口再近些就会被吞噬。

　　林砚接过灯，看向幽深的洞穴。

　　苏西溪从腰间袋子里掏出枚指甲盖大小的透明晶体，屈指弹入洞内。晶体落地无声，却散发出淡淡的荧光，照亮一小片崎岖不平的地面。

　　“环境监测，”她解释了一句，随即皱眉，“灵烬浓度超标严重，有生物毒素残留，还有种奇怪的镇定剂成分？不对，更像成瘾性药物。”

　　李云河则默默从袖中抽出三张符纸，指尖一弹，符纸无声贴附在林砚、苏西溪和自己袍角，基础的隔绝符，能隔绝大部分灵烬，不受影响。

　　就在此时，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从另一个方向飘来。笛音清越，扣人心弦，寻常人只觉好听，但笛声带着丝丝灵力和探查意味，与这死寂矿场格格不入。

　　林砚蓦地转头，望向笛声来处，是个修士。

　　就是不知道是好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