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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伸腿瞪眼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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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活着能救更多人
南城死地的风，吹不进这片被临时阵法圈起来的山坳。几块巨石围拢出小小一方天地，隔绝了外界的死寂。
柴火噼啪作响，吊在上面的小药锅，散发出混合着药香与焦糊味的气息。
李云河靠在一块相对光滑的石头上，脸色依旧苍白，胸前的衣襟解开，露出层层叠叠包裹的绷带，洇着淡淡的药渍。
他闭着眼，萎靡不振。灵力消耗过多加上画符精血流失和符阵反冲，没昏迷已经是他底子够硬。
“师兄张嘴，啊......”苏西溪盘腿坐在李云河旁边，手里捏着一颗黑乎乎、散发着浓烈苦味的药丸，正试图往李云河紧闭的唇缝里塞。
她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头发乱糟糟地翘着几缕，脸色蜡黄，眼底发青，灵枢像生了锈的齿轮，运转得吱嘎作响。
地鸣丹让她透支得厉害，走路都发飘，偏偏精神头在药效过去后诡异地亢奋起来，大概是劫后余生刺激的。
李云河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最终还是认命地张开一条缝。苏西溪眼疾手快，药丸精准地弹了进去。
下一秒，李云河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社恐脸瞬间皱成了风干的橘子皮，身体都僵硬了，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咕噜声，仿佛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炭。
“嘿嘿，伸腿瞪眼丸，独家秘方，专治内伤，保证你原地满血复活，明天就能下地给师姐跳科目三。”
苏西溪得意地晃着脑袋，嘴里又开始蹦跶那些林砚和李云河永远听不懂的话。
李云河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试图冲淡嘴里那足以毒死一窝妖兽的苦味，闻言只是默默地、艰难地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苏西溪，表达无声的抗议。
抗议无效。苏西溪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一颗颜色更诡异的药瓶。
“别急别急，还有急支糖浆，稳固灵枢，修复根基，吃了它，保证你吃了以后画符手不抖，两瓶永不疲劳，来来来......”
李云河的身体明显绷得更紧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草垫。
就在苏西溪的魔爪即将再次降临之际，林砚安慰的声音响起。
“师弟，这效果还不错，你试试。”
林砚不知何时结束了打坐，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两人旁边。她刚稳固了因斩杀妖藤和目睹惨剧而有所松动的坐忘境初窥壁垒，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
“还是师姐识货。”苏西溪挪动脚步悄悄对着林砚耳朵说，“给师姐用，我加了糖的。”
李云河脸一黑。
“听得见。”
“那换一个好了，含笑半步颠，吃了精力好到能上天，师兄，这次真不害你。”苏西溪真诚的眼神让李云河拒绝的表情有些松动。
林砚垂眸看着苏西溪手中那颗绿油油、还散发着诡异甜香的含笑半步癫，眉毛都没动一下。
“这半步癫。”林砚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闻着倒像是用南城的藤蔓和沼泽里的蟾蜍卵为主料，辅以三倍量的黄连粉制成的，你什么知道做的？”
苏西溪脸上的真诚笑意逐渐凝固，眼神开始飘忽。
“呃......这是你们安葬那些村民的时候，我搞了点配的。独家配方，效果拔群，你看李师兄，吃了我的伸腿瞪眼丸，脸色都红润多了！”
她强行指着李云河依旧惨白的脸。李云河的后脑勺似乎都透出一股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的悲愤。
林砚没接话，只是手指微用力，苏西溪嗷一声，那颗绿油油的药丸脱手而出，落入了旁边烧得正旺的柴火里。
“嗤啦。”
一股夹杂着焦糊和腥气的白烟猛地腾起，瞬间弥漫开来。
离得最近的苏西溪被熏得眼泪鼻涕一起流，连连咳嗽：“我的神丹啊，师兄，你以为你错过的是什么？”
李云河虽然背对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味道呛得肩膀一抖，捂着嘴闷咳起来，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折磨。”逃脱了你的折磨。
林砚早在药丸脱手时就屏息退开了半步，看着烟雾中涕泪横流的苏西溪和被呛得咳嗽不止的李云河，眼底掠过笑意。
她慢条斯理地从自己的烬藏袋里拿出一个朴素的玉瓶，倒出两颗散发着清新草木气息的淡青色丹药。
“回灵丹。”林砚把丹药分别递给还在呛咳的两人，语气依旧平淡。
“一人一颗，调息两个时辰，再胡闹，”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苏西溪，“我就让你尝尝真正的半步颠是什么滋味。”
苏西溪老实了，师姐的话，还是听一下，她是真的会做啊。她接过丹药，小声嘀咕：“霸道师姐爱上我......”
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山坳里格外清晰。林砚没理她，只看向李云河：“云河，凝神，运转化开药力，我助你梳理经络。”声音放轻了些。
李云河默默点头，接过丹药吞下，闭上眼睛开始调息。有林砚引导，他体内乱窜的灵力温顺了许多，回灵丹和急支糖浆温和的药力开始缓缓修复受损的经脉和灵枢。
苏西溪也吞了药，药力化开，一股暖流抚慰着干涸疼痛的灵枢，舒服得她差点哼出来。
精神一放松，加上药力作用，之前强行压下的疲惫和惊吓后遗症就涌了上来。
她抱着膝盖，看着跳跃的柴火，刚才在部落里看到的那些青灰色的脸、诡异的笑容、嵌在墙里的指甲、还有那个孩子最后空洞的眼神。
“师姐......”苏西溪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点平时没有的茫然和沙哑，“你说那个孩子和那些村民最后，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柴火噼啪响了一声，李云河调息的呼吸似乎也凝滞了一瞬。
林砚正将一丝精纯的刀意渡入李云河体内，帮他梳理一处淤塞的经脉。闻言，她动作没有停顿，只是看着柴火映照下跃动的光影，沉默了片刻。
“魂灵早已被妖物吞噬殆尽，留下的不过是被榨干的躯壳。最后那一刻，或许连疼都算不上，该是解脱。”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沉重的穿透力，敲在另外两人的心上。
“妖兽狡猾，以弱者为盾，行最恶毒之事。这便是灵烬之世，众生皆苦。”她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苏西溪有些发白的脸和李云河紧抿的唇。
“我们能做的，便是活着，下一次，或许就能救下更多的人。”
山坳里一时只剩下柴火的噼啪声和风声。
苏西溪把脸埋进膝盖里，李云河闭着眼，但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握紧了。
林砚收回放在李云河背后的手，看着他气息逐渐平稳下来，才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破刀，用一块干净的软布，一点点擦拭着刀身。
火光映在冰冷的刀锋上，跳跃着，也映在她沉静的眼底。
在这劫后余生的短暂宁静里，在柴火旁，在师弟师妹看不到的角度，林砚擦拭刀锋的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柔。
冰冷的金属触感，是支撑她在这残酷世界里走下去的凭依，也是她想要守护住身边这点微弱暖意的决心。
夜还很长，但心底那点沉甸甸的东西，也在悄然沉淀、凝结，化为下一次拔刀的力量。
化枢境大成的壁垒，在杀伐与悲悯交织冲击下，悄然裂开一道缝隙，属于坐忘境的空明与沉重，浸润了林砚沸腾的灵枢。
斩断的，是控制与罪孽，斩不断的，是这灵烬世界加诸于众生的命运。
......
简单休整几天后，林砚三人去往南城最繁华的地区，柳下城。
市集像一锅煮沸的汤，嘈杂、拥挤，各种气味混在一起。糖炒栗子的甜腻，烤肉油脂的焦香，汗味，牲畜的臊气丝丝缕缕钻进鼻孔。
好似在梦里一般，和梦中的景象十分相似，但想不太起来具体。
林砚走在最前面，一身深色劲装，衬得她身形利落，英气尽显，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扫过前方攒动的人头。
她走路不快，但步伐稳定，立在人群中回头率很高。周围喧闹的人群仿佛本能地感知到危险，在她接近时，声音会不自觉地压低一些，人流也会分开一条缝隙，让她和她身后的人通过。
拿刀的多是修士，修士可不好惹，以她为中心，自动形成一片诡异的镂空地带。
李云河几乎是贴着林砚的影子在挪动。他比林砚高半个头，此刻却恨不得把自己折叠起来，让师姐随身带走。
他低着头，头耷拉着，两人走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押了个囚犯。
偶尔有路人好奇的目光扫过来，他的肩膀就会缩起来，如坐针毡，陌生人的目光简直和凌迟一样让人难受。
两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灰扑扑的衣袍下摆，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抛上岸的美人鱼，师妹说美人鱼上岸每走一步都会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回到安静的地方，或者哪怕只是城外的树林里也好。
和苏西溪比起来，李云河就像个灰扑扑的影子。
苏西溪穿着她自己捣鼓出来的改良裙装，上衣是亮眼的鹅黄，裙子是扎眼的翠绿，腰间还系着一条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带子，光鲜亮丽。
在市集的烟火气里兴奋地扑腾，她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封面用歪歪扭扭的大字写着：《致富指南--丹药营销策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