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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不能见光的心思 ...


  •   平锦江的风景变幻莫测,云霞与江面让人如同置身画卷之中。江对面是高楼大厦,夜幕降临时灯光璀璨,繁华迷人眼。
      江的另一边,褚晞已经连续四个多小时没有坐下休息过,好不容易溜到克密后巷偷个懒,巷子里充斥着浓浓的烟味和酒味,他皱着眉找了个角落坐下。

      他打开手机点开一个四个人的群聊,群里陈津几个人聊得火热,不停地弹出艾特他的消息。
      陈津:“西航和燕大是邻市,这么近,你俩可以经常约了。”
      徐与翔特意艾特了陈津,回复他,“咱俩离得近,但也不用约。”

      陈津在本市念大专,回红桥县就一个小时的车程。徐与翔则不想继续读书,跟着他爸在县里跑货车。离开红桥县读大学的只有褚晞和容茵。
      褚晞打字回复,“你俩这么闲?”

      很快,容茵回复了陈津上一条信息,一个揍他的表情包,然后艾特褚晞,“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褚晞手指悬在打字键上,刚打下几个字,头顶忽而传来一阵略显局促的声音。
      “褚晞…你、你有空吗?”

      他抬头看向来人,不认识,所以没有开口说话,等待下文。
      这人二十出头的样子,染着一头红毛,但气质干净,也不像是社会青年。
      只见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没一会儿,他咬咬牙,给自己加油打气似的深吸一口气,然后踩着酒箱子做到褚晞身边。

      “我观察你、哦不是,是注意你好多天了。”他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羞于说出口的感觉,“我叫林望,觉得你人不错,不知道可不可以和你交个朋友。”

      “我不是本地人,在这儿待不了多久。我想没必要交这个朋友。”褚晞挪开了一些,与他保持距离,脸色很冷淡。

      “那你是哪里人?”他搓着手显得很紧张。
      “如果你是警察,那我肯定回答你的这个问题。”
      冷幽默,很适合用来敷衍陌生人的搭讪。

      林望讪讪一笑,说了句,“你真幽默。”
      褚晞不打算再搭理他,红毛也沉默了,脸上闪过局促和犹豫,内心挣扎一番后,赴死般开口。

      “咱俩要不要谈个朋友!”他几乎是喊出来的,说完垂着脑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巷子里此时人不多,只有几个喝昏了头在呕吐的人,他这一喊,整个巷子都回响着这句话。

      “我刚说了…”褚晞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随后哑了声,似乎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交个朋友”并非他理解的单纯交个朋友。

      巷子的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银白的月光下,两个人的脸色都是一阵白一阵红。
      这段时间在克密他也长了不少见识,开了眼,甭管有没有男女朋友,只要看对眼都可以在一起玩一玩,玩儿的对象也不局限于异姓。
      思及此处,褚晞眼眸微闪,迅速环顾巷子,见没人注意到才稍微缓和了脸色。他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似乎在努力消化红毛这句话的意思,以及这句话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荒唐。

      半晌,褚晞悠悠开口,“你特么玩游戏输了?”
      这里是酒吧,玩游戏输了被惩罚执行一些不太常见的大冒险,很正常。

      林望的耳朵红得跟他头发一个发色,低声道:“那你能接受吗?”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难道他玩游戏输了的大冒险自己还要给他买单?

      “不能!滚蛋!”
      废话,他玩游戏输了关自己什么事情。男的跟男的表白算怎么回事。

      见他拒绝,林望也不生气,而是侧方打听起他的态度。
      “那你觉得男的跟男的在一起怎么样?”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褚晞,盯得褚晞心里发毛。

      “什么鬼玩意儿,你任务也算完成了,赶紧滚,别在这儿恶心我。”褚晞冷了声,不想再和他纠缠。
      光是想想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搂搂抱抱的画面,褚晞就一身鸡皮疙瘩,同性恋是违背一贯的社会法则的,他怎么可能选择站在暴风雨的中心。

      林望脸色微变,视线匆匆瞥了一眼暗处,不再开口,跳下箱子跑了,他的任务确实完成了。

      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原地不动的褚晞捏了捏眉心,重重叹了一口气,靠,自己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呐,这大城市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

      适时,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是容茵打来的。他清了清嗓子,接听电话,“怎么了?”
      电话那边传来女生轻柔的嗓音,“你刚怎么不回信息?”

      褚晞怔了怔,脸色有些不自然,转移话题道:“刚在忙,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这是我刚问你的问题?”
      “我这边兼职不错,开学前一天或者当天才去。”褚晞抬眼望着月亮,声音平淡,“你呢?”
      “我坐火车去肯定要提前个几天,路上还得转车。”
      “这么远的路程,火车每个三四天到不了。你一个女生坐火车多不方便,还是坐飞机方便。”

      坐长途火车有多累人,褚晞也算是体验过了。他一个男生在火车上没几个人敢打他的注意,但容茵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女生,又带着行礼,坐火车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说的容茵当然也想到了,但没办法,飞机票太贵了,她当家教兼职只能勉强给自己赚点生活费,能省则省了。

      “飞机票太贵了,反正我家教结束后时间也空,我爸问了个亲戚,他也去燕城,顺路照顾我也安全些。”容茵声音闷闷的。
      “男的女的?”
      “男的,我姨父那边的一个亲戚。”

      褚晞闻言,若有所思地瞧着巷子不远处正在抽烟的人,沉默片刻开口,“坐飞机吧,多出的钱我转给你,就当资助大学生了。”

      一个姨父的亲戚能花多少心思照顾,不是呼呼大睡就是和同车厢的打牌唠嗑以打发时间。容茵性子内向,又不好意思开口麻烦别人,跟一个人去没什么区别。

      “我不要。”容茵一口回绝,“拿了你的钱我们就不平等了。”
      自己单方面明恋他,要是拿了他的钱,她以后还怎么追求他。容茵不想拿人手短,在喜欢的人面前抬不起头。

      “有什么不平等的,怎么,你还想不还钱啊?这钱是借给我朋友容茵的,一天就算一分钱利息吧。”
      褚晞明白她的意思,但自己对她的感情很坦荡,就是一起长大同班的好朋友,仅此而已。

      容茵听到他特别强调是“朋友容茵”,心里酸涩不已,咬着唇才没哭,这褚晞怎么这么难追啊!
      “你这低利贷放的会被同行打压吧。”她带着浅浅的鼻音打趣。

      “我就这点钱,也只能放你这一单。等着,明天给你打钱。”褚晞声音带了点戏谑,有意减轻容茵的心理负担。

      两人又聊了一会,褚晞眼瞅着偷懒的时间太久,最后又叮嘱了几句,“出门在外,对谁都留个心眼,别傻傻的谁都信。有什么不懂的就打电话问我还有陈津他们。”

      “褚晞,你这么好,要是也喜欢我的话,那就是好上加好了。”容茵红了眼睛,哭腔有些滑稽。

      “滚蛋,你还恩将仇报。”褚晞笑了笑,“挂了,不说了。”

      挂断了电话,褚晞查看自己的余额,问题应该不大,于是,果断给容茵转了五百块钱过去。
      收起手机,褚晞离开了小小巷。他走后不久,某个拐角处出现一道身影,硬朗的五官融进夜色,一双眸子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目光落在方才褚晞坐过的位置。

      在他身后,方才的红毛努了努嘴,“厌哥,我都按你的吩咐办了,他好、好像挺抵触的。”
      段承厌瞪他一眼,发泄似的将嘴里的口香糖吐在墙上,“不过一个玩具而已。”

      林望的手攀上段承厌的胳膊,委屈道:“厌哥,你别把我甩了成不。你要是不喜欢我染头发,我明天,不,我现在就把它染回来,咱俩还想以前那样好吗?”

      段承厌十七岁认识的林望,觉得他干净又腼腆,所以两人试着接触了下。青春期的男生都很躁动,对性也很好奇,尤其是学习压力大的时候,更想要好好放松,两人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床伴关系。
      他出手很阔绰,又是林望理想的类型,林望或许也因此有些得意,以为段承厌非他不可。他知道段承厌在这方面有洁癖,要求床伴身心必须百分百干净,对干净的定义甚至有些过于执拗和死板,可怎么也不会懂自己被段承厌抛弃竟然是染了头发。

      他抽泣的声音挺进段承厌耳朵里变成了噪音,段承厌甩开他的手,冷冷看他一眼,威慑力十足。

      “管好你的嘴。”说完,他长腿一迈离开了小巷。

      ……

      滨城夜晚的风很冷,混着水雾,吹在身上一阵一阵冷。
      无人的公路上,嗡嗡的轰鸣声仿佛是整个世界都在沸腾,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在飞速倒退,风从耳畔呼啸而过。

      段承厌单手握着方向盘,骨节分明的手指因为用力青筋暴起,他的眼神随着速度的飙升愈发冷漠阴鸷。
      褚晞的话清晰传来,他的眼神、语气,一切的一切都像刀子一样射在自己身上。

      不只是褚晞,记忆中那个人又出现了,他冷着脸斥责他,露出一副段承厌从未见过的憎恶模样,失望、厌恶、不解。在那一天,段承厌全部都感受过了。

      那是段承厌第一次清晰意识到,同性恋的可耻,而自己便是其中一员。

      隐藏、伪装、抑制是他每天极力控制自己做的事情,他不想再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所以他哪怕不喜欢钱嘉彤也能容忍她一次次的靠近。

      可是,他想活在阳光下,爱和恨都能正大光明暴露在这片天空下。

      ……

      在克密工作的日子还算顺利,除了忍受酒客几句口头骚扰,倒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这期间,他也接到了褚蒙给他打的电话,没有厉声质问他为何不辞而别,也没有询问他近况好坏,只是叮嘱他在外面别惹祸,凡事能忍则忍。

      忍,这个字对褚晞而言,既陌生又熟悉。在红桥县,他是出了名了混子,打架泡吧样样都沾,一句话说不对抄起家伙就是干,从来没忍过,但他也有隐忍的时候。

      梨山的树下有很多个小土包,里面埋的是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寄托的是他无数个夜里隐忍的委屈和不甘。

      小时候的忍都是有关母亲林璇的,可惜,梨山上的风很大,那些小土包早就不知道是否被风拂平,不见踪迹。

      他来滨城后的日子,林璇也给他打来电话,但他没接。若是接了,她肯定会问自己在哪儿。褚晞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现在也在滨城,不然少不了多余的见面。

      面对林璇,褚晞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既怨恨她抛弃自己,这么多年不管不顾。可另一方面,也许在他的内心身处仍然渴望着母亲的温柔。只是这些温柔时隔久远,多年的相隔两地和互不联系已经让母子两人的亲情冷却成冰。

      既然不知道怎么面对,那就干脆选择逃避。
      无论如何,褚晞不想再被这些情绪左右,离开红桥县的那一刻,他就打定主意要独立生活,好好生活。他相信,只要够努力,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凭着不服输的劲儿和对新生活的期待,褚晞在克密的每一天都干劲十足。经理每次见了,还笑呵呵拍着他的肩膀鼓励,说褚晞是他见过的生命力最旺盛的男子汉,以后不论做什么都能成就一番事业。

      褚晞不常听人夸赞自己,不禁红了耳朵,又埋头苦干起来。一箱一箱的酒水搬起来轻轻松松,除了偶尔扯到腰伤,一切似乎都在往正轨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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