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徐景尼，一个商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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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放国庆的第一天，褚晞搬回了宿舍。那时候段承厌还没起床，他前天晚上收拾好了东西，第二天早上悄悄出门的。没打扰他应该也没吵醒他。褚晞带走的只有他自己的生活用品，关野寄过来的衣服他挑了几件没那么抢眼的带走，其他的也留在了公寓。
校园里明显人影稀少，在阴沉的天空下更加冷清，入秋了，北方的秋天来得格外早，一地的落叶衬得学校孤单许多。
宿舍里也是安静无人声，褚晞推开门竟然感觉有些陌生，恍惚间回到了开学的第一天。
没时间忆往昔，褚晞放下东西就出门找工作去了。国庆假期，来西京旅游的游客很多，不少商家招聘短期工。他在犹豫是找长期稳定的还是先干一单短期高薪的。最终他还是找了长期稳定的，是一家高档餐厅，有好几个服务员和他一样都是大学生周末兼职。
上班的第一天，褚晞适应得很快，和同事相处也很融洽。这里的工作环境稍微纯粹一些，虽然也能遇到和他搭讪的女顾客，但都没有像克密的女顾客那样直接，褚晞还能接受。
自从他搬回来以后，他和段承厌没有再见过面，手机上也没有互发过消息，总之就是在闹别扭中，至于原因么，不太好说也说不清楚。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褚晞有一天竟然去了公寓，站在门口时他觉得自己疯了，可又迈不开腿离开。在门口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才开门进去。
一片漆黑，悄无声息，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他隐隐有些失落，却又不免松了口气。褚晞打开灯去了他住的那间房，几分钟后，他提着一个袋子出来，袋子里装了几件衣服。
他没有多停留，关灯、关门，然后离开了公寓。
褚晞以为段承厌终于又过上他从前的夜生活，夜不归宿，心想自己果然拖累了他，硬生生拖了他一个月的时间老老实实待在家。自己一走，他果然自由了。
后来一次偷闲的午后，褚晞无聊地刷着朋友圈，破天荒刷到了段承厌的动态，视频里没有出现他的身影，只有满屏的烟花秀。
他还配了文案，香港的夜。
所以，他不在公寓是因为去了香港？
看到视频里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炸开，人们的尖叫、欢笑，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邢西的声音很有辨识度。难道因为自己这个朋友让他失望了，他就去香港找邢西了吗？
既然他转头跟个没事人一样，褚晞也没道理让自己沉浸在过去的情绪中。
一个周的时间，褚晞再次感受到了忙碌的滋味，很充实，甚至比在滨城是忙碌还让自己安心。忙里偷闲时，他会在后厨带着耳机听歌。从家里带来的那副耳机已经被他换掉了。他记得当时在医院照顾段承厌时，他有一次拿出来这副耳机，还被他笑话是老古董，还是缺胳膊少腿儿的老物件。
那次之后，褚晞几乎很少在他面前听歌。现在的他已经在新城市中安稳下来，不用为这学期的生活费发愁，满满生活，满满攒钱，人生很有希望的。所以，他昨天换了一副新耳机，旧的并没有扔掉，毕竟那也是他努力生活的证明。
他工作的餐厅人均上千，环境清幽，工资也比较可观，每周工作两天可以够他一个周的生活费。只是有的客人比较难缠，尤其是那些来这里谈生意、爱喝酒的顾客。喝了酒总爱给服务员出难题，譬如在上菜的时候问服务员，你看我们这几个里面谁生意做最大、多少岁了、在哪儿读大学、然后顺势讲起他们的创业史、过来人的成功经验。
但实际上，他们并不真诚，只是端着过来人的架子在过得没那么如意的人讲得头头是道。在这个时候，他们往往会颔首看向桌上的其他人，询问一句“是吧？”，然后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是啊是啊”，还以一种无形的压力强迫服务员必须回应，给予他们想要的情绪价值，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褚晞也遇到过这种情况，猝不及防被提问，他嘴巴笨不会说话，又怕说错话得罪他们，所以每次都是笑笑不说话，和他们说着一些没用的车轱辘话，但人又会说他不聪明只知道说废话。
“可不能读个书把脑子读傻了。”有个穿白衬衣的中年男人开玩笑道。
“是啊，现在这些大学生读书厉害，一张嘴连开口说句话都不会。”
他们越说自己不会说话，褚晞就越较劲不想说话。他的工作是上菜，不是当他们看菜下碟，显摆自己的工具。
那些老总觉得他不懂意思，摆摆手让他出去。出了门，褚晞嘴角挂着的笑僵硬地垂下，听着屋里肆意的交谈声，这样的嘈杂令他反感，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转头离开当什么也没发生。
他才不笨，反而很聪明，工作挣的这点钱不值得他把这些话听进去为难自己。
当然，遇到的也不算是不讲理的人，也有的顾客很绅士，甚至会主动替他解围。那天，他上完菜打算直接离开，一个打着领带的精英男人叫住他，让他给桌上的客人都倒满酒。
“哎，把酒给客人满上了再走，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男人当着众人的面数落他一通。
褚晞闻言，脸上没什么情绪，倒酒并不在他的工作范畴之内，但每个人都默认这是服务员的工作。他不想多生事端，并没有反驳，嘴角挂上客套的笑容转身，拿起酒瓶围着饭桌将一个一个的酒杯倒满，实际上心里早就骂了他一顿。
只是倒完酒，男人还不让他走，拉着他看向众人，一身的酒味让褚晞忍不住皱鼻头，对他的肢体接触更是感到反感，不动声色抽出胳膊，脸上再也忍不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听你音色还不错，不如唱首歌，一曲一百块！”说话时看向席间正在把玩着手上戒指的男人。
钱易今日宴请深尼科技的创始人吃饭是为了谈生意，在这之前他特意打听过这位年轻的英才，知道他男女通吃，方才这位服务员进门时，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喜可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一百块钱，比克密的客人抠搜太多了，在克密，他只需要拿几瓶酒就能有大几百的提成，想充大款还舍不得花钱。
包厢内的人有的不置一词默默等他反应，有的则挡不住看热闹的神情，只有中间位置的那个男人始终没抬头。
“我不会唱歌。”褚晞冷淡开口。
“不会唱没关系，听听你的嗓音就行。”
让不会唱歌的当中开嗓，是想看小丑表演吗？褚晞扭头冷眼看他，不再隐忍，对这种人来说退一步就是给他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想花钱买快乐也大方一点，一百块钱？呵，我给你两百块，你给我唱一首？”
“不过，我这个人不爱为难别人，你唱歌难听的话就别开嗓了，不然我怕在座的各位今晚这顿饭吃不下去。”
此话一出，包厢内个个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居然敢出声侮辱顾客。于是，他们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看热闹变成了不满、生气，他们本能地把自己放在了钱易的位置，设想自己同样被一个服务员挑战权威，纷纷开口教育他。
“你们餐厅就是这样培训员工的？”
“大学生就是这样的素质，你哪个学校的？我倒要问问你们老师平时怎么教育学生的。”
一瞬间，无数道视线投射过来，褚晞成为了众矢之的，他们每人一句数落他的教养为人、素质学识，他一张嘴说不过他们，钱易见有人帮衬也不开腔，只在一旁抱手看戏。
褚晞绷着脸不说话，心里早写了一千字的小作文回怼他们，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问题连累餐厅，事情闹大了对他没一点好处。
“菜已经上完了，有需要再按铃，不打扰您几位用餐。”说完，他转头就走。
钱易自然不可能放任他离开，身子挡在他前面，意思很明显，他还不能走。
褚晞见他再三有意为难，眼神冰冷，咬着牙吐出两个字，“让开！”
“得罪了客人就这么走了？”
“那你想怎样？”
钱易抬了抬下巴，告诉他，“这样吧，你给在座的每位老板敬杯酒，大家也不会和你一个学生一般见识，这也算是教你离开了学校以后如何为人处世。”
“如果我不呢？”褚晞淡漠的眼神直视他。
“不？那抱歉，这份工作你恐怕保不住。”钱易只需要跟餐厅经理投诉，他的工作绝对保不住。
赤裸裸的威胁，他听明白了，也清楚这些人的手段。不过，西京这么大，这份工作没了他还能找下一份，犯不着为了一份兼职向他们这些满身铜臭、为富不仁的人低头。
褚晞正欲开口硬刚，身后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让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得到了缓解。
“行了，为难一个大学生做什么？想听歌怎么安排饭局？”
有人替他说话，褚晞感到十分诧异，若有若无的无助和惊讶眼神撞入他淡漠的眸子里。男人坐在中心的位置，面容隐隐浮现出狠戾，在不菲衣物的包装下变成了矜贵。白色衬衫领口微敞开，手指夹着一根香烟，浑身透露出只有利益才能打动他，冷静克制的商人模样。
但这样的人却出声替一个服务员开口解围，在座的其他人不免感到诧异。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他雷厉风行的手段。
徐景尼是今晚饭局的主角，两年前从斯坦福大学毕业，刚回国就创立了深尼科技公司，势头很猛，足以可见他的能力和手段。当然，他成功的背后离不开他的家庭背景。
钱易见他发话了，表面装作一副意识到不妥的大度模样，实际在心里叫好，他果然没看错，徐景尼对这个大学生的确有点那方面的意思。
“徐总，你看我这一时兴起就想听首歌，见他样子俊，声音也好听就糊涂了。”钱易转头一脸歉意地看着褚晞，笑着打哈哈，“小兄弟，实在不好意思。这样，你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就当我给你赔罪。”
他一个大老板主动降身价给一个学生赔罪，是个有眼力见的就该顺从他的意思坐下来一起吃个饭。
褚晞一下子成为了焦点，他抬眼看向替他解围的男人，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不过，留下来吃饭也没必要，他不傻，这种饭局上可不是过家家，他一个局外人待在这里只会惹不必要的麻烦上身。
“不必了，我还要工作。也用不着赔罪，大家各退一步，万事大吉。”
钱易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愚蠢的大学生，真是油盐不进，要不是为了讨好徐景尼，他今日得罪了人还想全身而退，简直是异想天开。
“工作不要紧，一起吃个饭……”
“行了，让他先出去，别打扰我们谈正事。”他还没说话，徐景尼沉声打断，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钱易愣了下，脑子转得很快，立马变了说法。
“徐总说得对，谈正事要紧。”钱易摆摆手让他出去，褚晞巴不得赶紧离开是非之地，临走时朝徐景尼微微点头，以示感谢。
徐景尼和他对上视线，点头的幅度很小，面色依旧。只是门关上，手中的香烟燃尽，他摁熄了火焰，轻笑间抬眼和钱易对上视线，只一瞬，似乎传达了什么只有两人才懂的信息。
一些虚伪的、克制的假象无声息露出了破绽。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徐景尼，一个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