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限时朋友说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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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快刀斩乱麻，段承厌在第二天提出了办理出院的要求。因为他恢复情况不错，医生也没什么意见。
知道这个消息后，褚晞什么话也没说，既没有表达惊讶他突然提出要出院的想法，也没有表达关心他的伤口恢复如何。
其实，褚晞这几日很多次都想开口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出院。毕竟快到月初了，他马上就要去西京读书，出院的日子也就是二人说再见的日子。
他们之间存在这样的默契，谁也没说，但谁都懂。
病房内，褚晞在给他收拾东西。段承厌从护士站回来，倚靠在房门口，眼里明明暗暗，他开口说，“褚晞，今晚去江边吹吹风吗？”
褚晞回头，茫然看着他，点点头，“那你等我下课。”
明明只是正常的办理出院手续，可心里不知为何却在酝酿一场告别。他出院，自己的责任结束了，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要回到自己的轨道上。
从遇见的那一刻，褚晞就清楚地知道他们不是同路人，不过是偶尔走岔路才产生了交集。段承厌迟早会回到属于他康庄大道，而自己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凭心而论，段承厌算是他离开红桥县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一开始的有意疏远、猜忌，到心疼、愧疚，再到现在的那么一丝不舍。
也许成人的世界就是要不断地说再见，他和红桥县的朋友说了再见，现在也要和段承厌说再见，在不久的将来，自己还会和更多人再见。
褚晞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得慢慢习惯心底这抹异样的情绪。
……
平锦江边的风景因时变化，也因人而异。紫色的云霞映在江面上，波光涌动时，也在看风景的人心中掀起一阵涟漪。
这个时间点，沙滩上有许多如他们般前来散心的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男男女女放声欢笑，日落在这一刻受到人们的挽留。
褚晞看着江边的风景，第一次觉得亲切，像一个外来人终于在某个时刻浅浅融入进这座的城市。段承厌插兜走在沙滩路上，心里在酝酿着话，人们口中所称赞的日落江景在他眼里不及眼前人半分。
“你在滨城上大学吗？”段承厌忽而开口打破沉默。
在这之前，褚晞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实验的攻略对象，所以他对褚晞的私人情况并不关心。
褚晞闻言扭头看他，觉得他这两天有些奇怪，正欲开口却被段承厌打断，“不用告诉我，我随便问问而已。”
段承厌不敢保证自己若是知道了他在哪里上学，会不会死缠烂打追上去。一切的苗头都得扼杀在摇篮里。
“你这几天怎么了？”褚晞插着兜，目光带着审视。
段承厌什么有这么伤春悲秋的情绪了，甚至是肉眼可见的程度，跟家里破产了似的。
“随便问问而已。”段承厌无心地踢了脚脚下的沙子。
见他不说，褚晞也懒得问。
两个人吹了好半天的风，褚晞也打算回去了。
“我要走了。”
一句很正常的道别，此刻在段承厌听来却是彻底的说再见。
“褚晞，你人真的很好。”段承厌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你人…其实也不错。”
虽然脾气暴躁，爱甩脸色，挑剔要求多，但瑕不掩瑜。
不知道这句夸赞是不是真心的，但能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段承厌竟然有些想泪目的冲动。
自从妈妈去世以后，他成了别人口中的坏小孩，甚至是对褚晞而言，自己也是充满了欺骗和利用，可是，他竟然说自己人不错。
段承厌贪恋这一份温柔，想多和他待一会儿，终于还是不舍得，提议道：“我送你回去吧，想多走走。”
褚晞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已经订了后天去西京的机票，但似乎不用等到明天，今晚也许就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以后遇到什么麻烦，愿意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他压低了声音。
“行，那你到时候别嫌烦。”
“在我这儿没有麻烦，所以千万别自己一个人傻傻地承受，朋友就是拿来用的。不管怎么说，你照顾我这么久，我们也是有交情在的。”
“好啊，这份交情我记住了，你可是我来滨城后的第一个朋友。”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
离开平锦江时，街道上行人更多，正是放学的时候，一群穿着校服的小学生结伴而行，有说有笑。两个人并肩往前，这时，褚晞突然站住脚，对段承厌说，“要不要去小学门口买点东西吃？”
“小学？”段承朝厌四周望了望，几个小学生手里拿着一些小吃。
他小时候没在学校门口买过东西吃，基本都是按时坐车去坐车回，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但褚晞看起来兴致很高，他也不忍心拒绝。
两人穿过马路，进去小学主路。街道两边都是摆摊的商贩，摊前占满了穿着校服的小学生。褚晞和段承厌两个大高个出现在平均身高一米三的群体里显得格外惹眼。
“你闻到没有，一股很香的泡面味。”褚晞吸吸一鼻子，满脸的陶醉，不知道的还以为前面摆着的是什么满汉全席。
泡面味能有多香，段承厌不理解，他双手插兜，眼神很嫌弃，“你买吧，我不吃这东西。”
褚晞见状，自己去买了一份。那老板刚递给他，褚晞吹一吹一筷子就吃没了。还没吃出味的褚晞掏出五块钱递给他，豪爽开口，“老板，给我来份大份的。”
“你是大学生吧？是不是以前在这儿读书，怀念学校门口的美食了哈哈哈。”老板娘扔了块泡面进锅里。
褚晞笑了笑，没有反驳，“老远就闻到味儿了，还是你家泡面更好吃些。”
段承厌走过来，见他又要了一份，琢磨这平平无奇的泡面真有那么好吃？
“你要不要试一下？”褚晞大口嗦面，顺便问一嘴。
“不吃，那么油腻，周围还有苍蝇在飞，也不怕吃坏肚子。”他倔强开口，转过身站到一旁。自己刚才说了不吃，现在又说早吃的话，岂不是很没面子。
褚晞白了他一眼，心想死要面子没口福。吃完泡面，褚晞的胃口彻底被打开了，陆续又买了淀粉肠、鸡柳、炸鱼丸。段承厌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给他递张纸巾擦嘴巴。
“好爽，还是这种街边摊吃着爽。”褚晞擦了擦嘴，余光瞥见段承厌闷闷不乐的脸，心里一阵好笑。
两个人说着小学路往里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越往里走人越少，谁也没觉得奇怪，也不怕绕路。
这时，某个巷子里传来一道尖锐稚嫩的声音，听得出是个小女孩。
“这是我的贴画，我凭什么给你们！”
“朋友就要分享，你要是不给，我明天跟班里同学说你是小气鬼，让她们都不跟你玩了。”
听这对话就知道是小女孩之间的矛盾，两人都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紧接着，那女孩大哭起来，“我要跟老师告状，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你给不给？不给我还打你！”这女孩声音凶得很，一嗓子就能把人吼哭。
褚晞停了下来，偏头看向段承厌，四目相对，段承厌明白他的意思，“人小姑娘吵吵闹闹很正常，咱两个大男人干涉有点以大欺小了吧？”
“这是合理干预，以防欺负的人变本加厉，被欺负的留下阴影。”
留下阴影，会留下什么阴影，恐怕没有人比段承厌更清楚。他来不及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褚晞已经拉着他的手径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拐过弯果然看见三个小女生把一个小女孩围在中间，看样子是高年级欺负低年级。
地上散落一地的小卡，白雪公主，芭比娃娃等一些小女孩玩的。被欺负的小女孩见了他眼神一瞬间放光，哭声也停止了，眼巴巴等他救自己。
褚晞咳了咳，厉声道：“干什么干什么！都哪个班的？”
欺负人的三个小姑娘都朝看过来，一丝俱意都没有，甚至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嘲笑，跟看白痴一样。
“你又不是老师，我们凭什么告诉你。”哪怕是两个大高个男，小姑娘也是不怕的。
“嘿，你这小姑娘真是！真是……”小小年纪，性子挺硬。
褚晞一时找不到形容她的词汇，又不好开口说她，万一说哭了倒成他欺负弱小了。在褚晞身后的段承厌见状，无情嘲笑出声，吐槽开口，“你淳朴得招笑。”
“什么意思？”褚晞扭头眯着眼看他，没听懂。
段承厌没回他，越过他靠近那几个小女孩。气场一下子变得紧张，都是有眼力见儿的，比较一下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大哥哥比较吓人。
那三个小女孩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高个子站出来，结巴开口，“我，我们女孩子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男生…不能打女生。”
段承厌居高临下，本来就长得不平易近人，眼下冷了脸，更加凶神恶煞。三个小姑娘后背一哆嗦，有些怯场，其中有一个眼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另外两个还在瞪着眼给自己加油打气。
见气氛差不多了，他生硬说道，“你爸能打你吗？”
“我爸能，但你又不是我爸。”
“你爸来我照样敢收拾，就你这小个子小女生，我一只手就能把你举到那墙上挂着下不来。”说着，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那姑娘顺着视线看过去，他说的墙是可以翻的围墙，自己要是被举上去肯定下不来。
她顿时被吓着了，小手一抹泪，终于绷不住哇地一声哭了，旁边的小姐妹连忙安慰她，抱着对方走了。
人走后，依稀还能听见稀稀落落的哭声，现在才意识到胜之不武，以大欺小的段承厌尴尬地低着头，摸了摸鼻子。
“真行，你把这几个小姑娘当社会青年吓，说出去都丢人。”褚晞啧啧啧几声，摇摇头上前把那小姑娘扶起来，“起来吧小妹妹。”
小姑娘起身拍了拍衣服，自来熟地牵住他的手，“大哥哥，你和书里的王子一模一样。”
褚晞被她冷不防夸一句，有些脸红，突然，看向她的眼神忽而一闪，诧异道：“你，你妈妈是不是叫韩荣？”
这身校服有些眼熟，这张脸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记得韩荣姐说过她有一个上二年级的女儿。自己在她家客厅见过她穿着校服拍的照片。
段承厌挑眉，视线在他二人间来回移动。难道他妈叫韩荣，改嫁后生了个女儿，恰好就被他多管闲事救了？
韩幼晗听到妈妈的名字，眼睛都亮了，“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的名字？”
“我是你们家的住客，还去过你们家。”褚晞给她拍了拍后背的灰。
“我知道了，你是妈妈说的那个帅哥！我还吃过你做的饭，太咸了不好吃，妈妈也没吃，全都给我爸吃了。”韩幼晗顶着大眼睛童言无忌说道。
只听前半段的时候，褚晞还有些高兴，结果，她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扎心。
他做饭难吃的事实已经被两个人身上实锤了，一个是他眼前童真的小女孩，一个是他身后冷着脸的二世祖。
褚晞咬着牙笑，“牙尖嘴利，刚才怎么被欺负哭了？”
“她们人多，妈妈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能逞一时之快。”
二年级的小姑娘说话文绉绉的，大道理还挺多。
“行吧，那我送你回家。”褚晞捡起地上的小卡放在她手心。
“我不回家，我要去兴趣班。”
“行，那送你去兴趣班。”
三人离开了小巷子，韩幼晗走在两人中间，褚晞和段承厌看着跟保镖似的。小姑娘很热情，拉着褚晞一直聊，一路上就没停过嘴。两人聊得有说有笑，只有段承厌拉着个脸，画风格格不入。偏偏褚晞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小姑娘身上，一点没把他放眼里。
聊了许久，褚晞才想起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韩幼晗仰起头，笑眯眯介绍起自己的名字，“妈妈给我起的名，叫韩、幼、晗。”
“你和你妈妈姓？”
“不是，我爸爸妈妈都姓韩，所以给我取名韩、幼、晗。”
一旁的段承厌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脸色阴沉，今天是自己和褚晞最后相处的时间了，偏偏半路杀出个小女孩，一直占用褚晞的时间，好久都没和自己说句话。
“你到底在哪儿上兴趣班？”他也不低头，不知道还以为他在跟空气说话。
褚晞看他一脸不高兴，以为他嫌麻烦，看了眼时间，“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送她就可以了。”
段承厌听他这意思是在赶自己走，偏不走，缓了缓语气，垂下头对韩幼晗说，“你妈就放心让你自己一个去兴趣班？”
这马路上车啊人的那么多，路程也不近，大人这心也真大。
“妈妈带我走过很多次了，而且店里忙，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韩幼晗声音软软的，还知道体谅父母。
“你去兴趣班学什么？”段承厌没话找话聊，找点存在感。
“跳舞，芭蕾要从小学习。”
“学多久了，会跳吗？”
“我才学了一学期，还不太会，大班的姐姐们都会跳了。”韩幼晗脸皱巴巴，似乎也有些着急自己还不会跳。
有问有答跟采访似的，一路上无言的人变成了褚晞，插都插不进去话。
红灯亮起，三个人站住脚等了会儿，等绿灯亮起的时候，韩幼晗一只手牵住褚晞，一只手牵住段承厌。
“妈妈说过马路得牵住大人的手才安全。”
段承厌的手很僵硬，手心软软热热的触感传来，他路都快不会走了。他身边没有小孩子，亲戚的孩子他更是一个都没看一眼，现在来了个嘴甜暖心的小姑娘牵她的手，段承厌打架的时候都没那么的心理活动。
不止他，褚晞也不怎么习惯，自从他妈走后，已经很久没有人牵过他的手了。
“你妈妈说得对。”褚晞和段承厌四目相对，自己可以接受，但段承厌没甩开手倒是意外。
走完斑马线，很快就到兴趣班了。韩幼晗甜甜地说了声拜拜后走了，目送她上楼后，褚晞与段承厌也到时候分开了。
“我回宾馆，往这边走。”褚晞搓了搓手，声音有些低。
段承厌凝视他的头发，答非所问，“你头发已经长长了。”
在体育馆掀开他的帽子好像也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但头发长了，一个月也到底了。
褚晞摸了摸头发，头发长了，所以他出门也不用戴帽子了。幸好头发长得快，在开学前度过了理头的尴尬期。
“我头发长得快。”褚晞说完，神色有些犹豫。段承厌给他的发带自己用不着了以后就收起来了，他想着自己戴过那么多次，还给他肯定也是被扔垃圾桶，索性留下了。
“那天的饭菜是你亲手做的？”他方才听到那小姑娘说褚晞做饭难吃，这才想起之前褚晞送来的饭菜，自己尝了一口觉得太咸不好吃就扔了。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让褚晞换一家好吃的店买，事后还炫耀自己吃得干净，这简直是明晃晃打他的脸，难怪他不高兴。
“我不知道是你亲手做的，是我没口福了。”
“什么口福，那玩意儿我自己都没吃。”褚晞有些不好意思，垂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他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是因为饭菜弄得难吃，还是这菜是给段承厌做的，当面讨论这事总觉得有些矫情。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街道的灯光亮起，天暗了，他们还没分开。
树下，段承厌凝视他，压着声音道：“你，以后还会来滨城吗？”
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不知道他将要去哪里，也不知是否还能在滨城遇见他。段承厌极力阻止自己过多了解褚晞，但不受控地想要知道更多。
“不好说，可能会吧。”
反正他暑假肯定不会回红桥县，要么待在学校兼职，要么回滨城住韩荣姐那儿兼职。
不好说，也算是一种回答了。能否再见就交给缘分吧。话到此处，似乎到了结尾，一声鸣笛将他们从模糊不清的氛围中抽离。
褚晞先开口说了再见，“其实你人不坏，拽是拽了点。咱俩不是一路人，但还是很高兴认识你。”
这一路的铺垫，褚晞也回过神来了。他们二人就是限定朋友，自己要去西京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成人的关系就是说散就散，那这时限一个月的朋友关系也是时候结束了。
他洒脱的样子有些碍眼，段承厌苦笑，“不是我不坏，是你人太好了。”
好到我不想把你拖入深渊，让你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更不想将来有一天，这张脸上出现厌恶的神情。
“你也很好啊，忘了你刚才挺身而出拯救小姑娘？”眼里有揶揄意味，褚晞嘴角上扬，这笑容感染了段承厌。
“忘不了，她叫你王子，这下真是童话照进现实了。”
王子，童话故事里的王子通常都是守护公主的存在。
“什么童话照进现实，真是童话，那我拿的也是逆袭剧本。”说到逆袭，褚晞眼神都亮了。
不过，童话里拿逆袭剧本的是灰姑娘，他自己的人生剧本还是未知数。
傍晚的晚霞是那么的温柔，树下的他们对视又错开，欲言又止，似乎还有很多话还没有，但飘荡的云无声地催促着他们告别。
最先开口的是段承厌，他对褚晞说，“那我走了，遇到难处了给我打电话，我们好歹也算朋友。再见了，褚晞。”
说完，他最先转身汇入人群，挺拔的背影有些孤寂，明明是冷酷的外表，可那双眼睛里总是盛满了褚晞看不懂的复杂和压抑。
但，平锦江的水会一直流动，而地球是圆的。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限时朋友说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