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牌汽水》梨珊北

22、哄他回来约法三章

　　褚晞照例买来两份早餐，结果他才刚到护士站，负责段承厌病房的护士一脸着急地叫住他。
　　“你朋友不见了，今天我一早开门的时候发现他手机什么的都不在了，这会儿了也没回来。”
　　褚晞闻言一惊，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快步来到病房，环顾一圈，手机不在了，但是并没有换下来的病号服，这说明段承厌是穿着病号服离开医院的。
　　“你们医院有监控吗？”
　　“有是有，但他是个成年人，说不定自己走了。”
　　他是成年人了，但是个不理智的成年人，还不如听话乖巧的小孩子让人省心。
　　“没办出院手续，这里先别动，我去找人。”褚晞将手里的早餐递给护士，随后掏出电话离开了住院部。
　　他给段承厌打去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在未接通的间隙，他已经把对方骂了八百遍。
　　随心所欲的活祖宗，他真是倒了霉才遇见他。
　　然而七八个电话打过去都是无人接听，褚晞对着黑屏皱眉凝气，突然想起那晚上用段承厌手机给邢西打电话的时候见过他的号码。
　　他碰运气输入数字，然后拨打电话，等了大概十几秒，电话那头传来男声，是邢西的声音。
　　“哪位？”邢西瞧了眼包间内紧张的气氛，举着手机走到角落。
　　“我是褚晞，段承厌在你旁边吗？”他开门见山，语气不详。
　　“在…在的吧。”邢西一时半会摸不清二人的状况。
　　毕竟段承厌这家伙大半夜电话轰炸他，让他把秦元和唐笑带过来。他天一亮把人带到包间，只看见段承厌穿着医院的病服，头上还缠着，一副生人勿近似的坐在皮座上，跟精神病人跑出精神病院似的。
　　褚晞微不可察松了口气，随即冷淡道：“麻烦你转告他一声，既然他已经出院了，想必脑子没什么问题，我的义务也结束，再见。”
　　话说完不等对方回复，褚晞挂断了电话，离开了住院部。

　　邢西看着黑了屏的手机，抬眼望向此时包间里的情形，犹豫了一番，还是点开了手机录像，将镜头对准了段承厌。
　　与此同时，段承厌修长的双腿随意搭在玻璃桌上，手里拨弄着电话，看到褚晞打来的电话，他选择了忽略。
　　他知道褚晞现在肯定很生气，但没办法，因为他现在也很生气，急需一个泄愤的对象，而这个对象当然不可能是褚晞，所以只能是别人了。
　　包厢里放着一首舒缓的音乐，与气氛不符的是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人，是害他住院的罪魁祸首。
　　那晚嚣张的秦元被打趴下，几个黑子大汉拘着他，扯着他的头发往后仰。唐笑则一脸惧色地缩在暗处，她太了解段承厌报复人的手段了。
　　“段承厌，我，这事严格来说和我没什么关系。”唐笑想撇清关系。
　　秦元此时被揍得鼻青脸肿，话都说不利索，“厌哥，这事儿是误会，我不是冲你来的。”
　　他要收拾的人是勾引唐笑的小白脸，谁知道段承厌半路杀出来挡了一击，这事实在不该怪他。
　　“是吗，但我就是冲你来的。”段承厌语气懒散，病服松松垮垮穿在身上，看他俩的眼神跟看空气似的。
　　他这话如同如同黑白无常嘴里催命的咒语，令秦元止不住地颤抖。若要说这滨城谁最不能惹，以前是徐家大公子，现在是他段承厌。小小年纪天不怕地不怕，自己不惜命，也不在乎别人的死活，根本就是活阎王。
　　段承厌摸了摸头上的绷带，不屑地勾唇一笑，“我好不容易有点乐趣，你还要来插一脚。”
　　这话是对唐笑说的。
　　唐笑一头雾水，没太听懂，“你什么意思？”
　　什么乐趣，自己和段承厌一向没有什么往来，谈何插一脚。
　　段承厌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她，下巴轻抬，点了点桌上的酒，“这些酒都是给你点的，什么时候喝完，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你疯了！”唐笑生出几分怒气，“这些酒全喝下去，会死人的。”
　　“急什么？”段承厌冷眼看她，“喝完这些酒，我还给你点了几首歌，就唱到麦克风没电吧。”
　　这么爱唱歌，那就好好享受享受。
　　这是一家顶级会所，设备先进，服务周到，麦克风想必不会那么轻易就没电。

　　他轻飘飘施威，然后在两人不甘和怨愤的目光中离开。会所走廊装潢奢靡，出现在这里的人每个人都经过了精心的打扮，唯他是独特的一抹条纹病号服。
　　跟上来的邢西在一旁八卦，“怎么突然找他俩算账了，褚晞没来？”
　　“他为什么要来？”段承厌反问他。
　　算账是迟早的事，只不过不是非得今天就找这两人算账，实在是昨天齐婷惹怒了他，这火要是不赶紧发出来，烧着的就是他自己了。
　　“就，这事和他也有关系，你俩现在又形影不离，你撇开他自己来，脸色阴得吓人，谁看了都知道不正常。”
　　“你看出来我俩形影不离？”段承厌停下步子，眼神里带了点窃喜。
　　“说你俩形影不离，你为什么有点骄傲？”邢西眯着眼，好像捕捉到一丝不对劲。
　　“没有。”段承厌继续往前走，变脸不认。任凭邢西在一旁怎么刨根问底，他一概不回加否认。
　　另一边接收到视频的褚晞，看到封面时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点击了播放。所以他一声不吭从医院离开是去找秦元算账了？但怎么感觉他更针对唐笑一些。
　　不管了，反正自己尽到了责任，其他的随便他。褚晞关掉了手机，不想再理会这些。他给昨天联系的家教机构打去电话，详聊了一番后商定了工资和家教家庭。
　　当家教赚死工资肯定不如在克密，但克密现在回不去，怎么着都比两手空空好。
　　结束一通电话后，褚晞离开了医院。这几日两头跑，他觉都不够睡，今早又早早地被噩梦吓醒，现在只想回宾馆好好睡上一觉。

　　一家餐厅内，窗边的某一桌坐着两个格外吸睛的人物，模样年轻俊俏，只是风格迥异，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餐厅的其他顾客时不时朝他们投来异样的眼神，嘴里嘀嘀咕咕和同伴交流。
　　“病号服什么时候成为潮流穿搭了？”
　　“看他头上包那一圈，估计才从医院跑出来。”
　　“身残志坚，了不得。”那人砸吧几口，没觉得这家餐厅的菜能好吃到如此地步。
　　而他们口中的主人公事不关己，如入无人之境。段承厌随意扒拉几口菜后，眼睛就一直盯着手机，上面只有两个小时前打过来的电话，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自己没接电话，褚晞该不会生气吧
　　“请你吃饭能不能认真点。”邢西塞了一口牛肉进嘴里，看向他的眼神很嫌弃。
　　穿着一身病服四处溜达，头包得跟个粽子似的，他没有嫌他丢脸，反而请他吃饭已经很仗义了。
　　“吃个饭有什么好认真的。”段承厌将手机倒扣在桌上，拧着眉一脸不悦。
　　“你自己从医院跑出来，现在又怕褚晞不管你。你俩这是什么情况，好基友啊？”
　　段承厌表情有一瞬间僵硬，“好你大爷，你吃饱了撑的啊，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怕他不管我，不管就不管，我有手有脚有钱还会怕没人照顾？”
　　他一连串的回复把邢西堵得嘴都张不开，一个字都插不进来。段承厌说完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就往餐厅门外走。
　　“我说什么了，你就急成这样。”邢西骂骂咧咧吃最后一口，边擦嘴边跟上去，这大爷真是难伺候。
　　“去哪啊？要不要我送你。”邢西在他身后喊道。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
　　“你回医院？”他随便猜一个答案。
　　“废话，病人不去医院难道去你家？”段承厌招了辆车，给了他一个看智障的眼神。要是不回医院，他早就脱下这身病服了。
　　“我看你应该去精神病院更合适。”邢西双手抱胸，无情嘲讽他。
　　“你也不用念什么大学了，直接去格皇学洗剪吹就业得了。”

　　出租车开到跟前停下，段承厌趁他还没动手打上来前跳上了车，邢西龇牙咧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再看到某人关上了车门，他骂骂咧咧目送他离开。
　　出租车上，司机通过后视镜见他这幅模样，有些好奇道：“看你样子伤得挺重，怎么大老远跑这里来吃饭了。”
　　“闲的。”段承厌眼皮都没抬，翻看着手机，随意敷衍一句。
　　“跟人打架伤的？”
　　“英雄救美。”段承厌点开褚晞的电话，犹豫要不要打过去。
　　他早上都会给自己送早餐，今天去医院肯定发现自己不在，所以才打来这么多通电话。自己没接，他该不会一气之下不管自己了吧？
　　司机哈哈笑了两声，“你们小年轻就吃这一套，那小姑娘肯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吧。你要是乘势追击，这小姑娘心一软肯定就答应了。”
　　答应个屁，要是跟追姑娘一样简单就好了，他也用不着花这么多心思，脑袋还缝了十针。
　　况且，自己不过是拿褚晞当个试验品而已。过不了几天，他去了西京，大家一拍两散，各奔东西，谁还管得着谁。
　　“要是男人呢？”段承厌冷不防问出口。
　　“什么？”司机肉眼可见地震惊，猛地一踩刹车。
　　车子停下，车里的气氛一时变得诡异。段承厌黑了脸，嘴角抽了抽。
　　艹，怎么没管住嘴。
　　男人不喜欢女人，这在外人眼里，那是病，还是一种恶心的病。
　　司机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尴尬地笑了两声，重新发动了车子。
　　“这，这其实…”司机半天组织不出语言，干脆闭嘴认真开车了。
　　段承厌侧头靠在后座，闭着眼睛，不想理会司机的任何眼神和情绪。
　　这一切，都不是正常的反应，都带着有色眼睛。

　　车子到了医院门口停下，段承厌扔下一张红皮子，下了车砰地关上车门。司机悻悻收下了钱，一溜烟消失不见。
　　在医院门口，段承厌果断给褚晞打过去电话。电话另一边的褚晞正在网上看数学题的复习资料，见备注“段”来电，直接无视。对方锲而不舍地拨打，直到第九个电话，褚晞这才接通。
　　礼尚往来，很公平。不磨磨这祖宗的性子，真当他没脾气，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有事说事。”他这时候情绪还很平静。
　　“我回医院了。”段承厌有些心虚地开口。
　　“哦，怎么又回去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好了。”褚晞放下笔，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话里毫不掩饰的揶揄让段承厌咬了咬牙，不爽道：“我那是去找秦元算账，说来也是给你报仇。”
　　包厢里秦元的惨状浮现在脑海，褚晞嗤笑一声，戳穿他，“你受了气去找秦元泄愤，还美名其曰帮我报仇，当我傻？”
　　不就是他爸的女朋友惹怒了他，急着找人泄愤，还非得打着替他报仇的幌子。
　　心事被无情戳穿，段承厌脸上一阵火辣，厚脸皮开口，“反正这伤是因为你挨的，你良心要是过得去，你可以不来。”
　　“艹！”褚晞一顿输出，算是彻底见识了段承厌的无赖程度。
　　他就是太有良心了，因为他麻醉后的一句胡话，居然还大早晨跑去给他买棉花糖。
　　“你大爷，段承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褚晞仰头灌了一大口水，“我给你请护工，反正你也好得差不多了。”
　　“你有钱？”
　　好无情，好现实的一句反问。他算是问到点上了，一下子把褚晞问住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段承厌勾唇一笑，得意自己又拿捏住了他的七寸。他确实不相信褚晞舍得话钱请护工，就他那个节俭程度，他奶奶的奶奶见了都要膜拜三分。
　　“我没钱，但我也没时间。”
　　言外之意就是没时间去医院伺候他。
　　“可是我还没养好伤。”
　　理所应当的一句话将褚晞所有的理由都变成了逃避，他真想钻到电话那头看看段承厌究竟是怎样的一副没脸没皮。
　　他直截了当，褚晞也懒得和他兜圈子，把自己被辞退的事情告诉他，“所以，段大公子。我很忙，新找的家教工作一天得跑两个不同的地方，我真没时间去医院了。”
　　就算有时间去，那也待不了多久，说到最后还是需要请护工。
　　“你朋友那么多，你让邢西照顾你几天也成。再不济，冤有头债有主，你让唐笑、秦元他俩来照顾，更解气。”
　　“得了吧，你这是存心膈应我呐。”段承厌在花园找了个椅子坐下，倒与他闲聊起来了。
　　“你也是存心膈应我。”
　　“一般人没这福气。”
　　“一般人也没你那么厚的脸皮。”褚晞真受不了他没脸没皮的样子，贱兮兮的。
　　段承厌听他没有顾忌地损自己，竟然会觉得开心，他现在应该对自己减少些防备心，尝试真的把自己当朋友相处了吧？
　　“我肚子饿了，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对方没有和自己拌嘴，突然转变了话题，褚晞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发出浅浅的笑声，随后轻咳了一声，严肃开口，“我可以去医院照顾你，但是必须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这也幼稚了。
　　“说说看。”段承厌随手捡起一片落叶把玩。
　　“不许甩脸，不许发脾气，不许无缘无故消失。”褚晞说着，还随手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这几个字。
　　细想起来，段承厌搞这一出反而让褚晞能理直气壮提要求了。之前老觉得亏欠他，所以能忍则忍。现在他自知理亏，又主动打电话过来，褚晞占上风，自然要提一些要求。
　　段承厌思忖一番，闷声道：“我同意，那你赶紧过来，我饿了。”
　　褚晞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多，现在去买菜还来得及。
　　“等着吧，我心情好了就过来。”他故意拿乔道。
　　段承厌挑了挑眉，觉得他现在的心情就挺好，不装孙子翻身做主人，这性子都放开了许多。
　　他起身朝住院部走去，顺便提了个醒，“对了，别买你昨天买的那家，难吃死了。”
　　色香味没一个占，浪费钱。这都不是他挑剔，实在是单看外表就知道难以下咽。
　　电话对面的褚晞听到他如此评价自己的劳动成果，脸一阵白一阵黑，偏偏他还不能暴露是自己亲手做的饭菜。
　　“你大爷的，爱吃不吃，要吃好吃的自己去买，反正你腿脚利索，能跑能跳的。”他拔高了音量，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段承厌将电话拿远了些，拧眉不语，不知道他这莫名的火气从何而来。
　　然而不等他开口说话，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性子放开了，话也密了。”段承厌勾了勾唇，大摇大摆地进了住院部，神清气爽得不像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