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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他也有过童真 ...


  •   清晨,护士进来查房便看见这样一幅画面。
      微光透过窗帘散落在病房内,沙发的男生头靠在抱枕上,淡淡的晨光爬上他的眉眼、鼻骨、嘴唇。
      这模样活像海报上的男星,无可挑剔的脸蛋,优越的身形,难怪护士站那几个姐妹都在讨论他,跃跃欲试上前来要联系方式。
      护士收起了心思,轻轻走到病床前查看段承厌的情况,见他熟睡着便没有打扰,又轻轻关上门走了。
      关门的声音很轻,但褚晞听到了动静,睡眼惺忪醒过来,顿觉脖子一阵酸痛,起身伸了个懒腰。
      一阵风吹来凉爽清透,他上前开了半扇窗换换气,看见楼下有小摊贩在卖早点,顿时感觉肚子有些饿了。
      他看了眼时间,七点不到,随后走到段承厌身边仔细观察了下他的情况。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褚晞抿嘴轻笑,就这么站定一会儿后,戴上鸭舌帽,轻手轻脚离开病房了。

      走廊上,有的病人还在熟睡,护士站只有两个护士在值班。
      褚晞上前问,“麻烦问下,附近哪里有买营养餐的?”
      护士看到他眼睛都亮了,殷勤道:“出医院大门右拐,然后走大概一百米就能看到。不过,我推荐你去张家营养餐,他们家的营养餐好吃一些,其他家的寡淡无味。”
      “谢谢,那,这附近有学校吗?”
      “学校?”护士有些诧异,想了想说,“稍微有点远,可能得坐公交,坐6路车大概十多分钟。”
      十多分钟,来回半个多小时,应该来得及。
      褚晞抿了抿嘴,拜托道:“那麻烦您照看下32床的病人,如果他醒来问我,就说我去买早餐去了。”
      “32床的,好,我知道了,你去吧。”护士笑着点头,态度和蔼,“不过,你早去早回,我看他脾气不小,你要是半天不回来,他闹起来我们也办法。”
      “不会的。”那么大个人了,又不是找不到妈妈就哭的小孩儿,况且段承厌没那么无理取闹。
      不过,从褚晞离去的背影能看出走得很快,有些赶时间的急切。

      他出了医院先乘坐6路公交车去找学校,整个城市还在浅睡中,车里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公交车行驶到半路,褚晞仰着头本想睡一会儿,余光却瞥见路边有一个老人,他顿时眸光一亮,然后起身走到门边。
      “师傅,能靠边停会儿不?”他朝司机师傅喊了一嘴。
      司机从后视镜瞧了他一眼,慢悠悠停靠在路边,“人少能停,多了就不行。”
      褚晞道了谢,折返往回跑,看见那老人的身影后不由地松了口气。他还想着大清早自己要上哪儿去才能找卖棉花糖的,去学校也是想闯闯运气,没想到在半路就遇到了。不远处的老人推着小车,那是个买棉花糖的老人。
      “大爷,您起这么早卖棉花糖?”褚晞上前先和大爷聊了几句。
      大爷笑呵呵道:“人老了觉少,你们年轻人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那也分时候,大爷,我们年轻人又不是猪,哪儿来这么多觉。”褚晞嘴上说着,眼神在几串五颜六色的棉花糖之间流转,犹豫着选什么颜色。
      段承厌挑剔,应该很难伺候,不知道他吃这些玩意儿挑不挑颜色。
      “大爷,您能不能给我现做个?”摆出来的成品都太丑了,他都看不上,更别说段承厌了。
      大爷手里都还拿着根棒卷卷卷,一勺糖下去,软绵绵的棉花糖就成形了。这东西甜滋滋的,没想到段承厌竟然会喜欢吃。
      “行啊,你要个什么样儿的?”大爷很爽快。
      褚晞一时拿不定主意,“那卷个飞机的吧?”
      “飞机?”大爷摇摇头,“飞机不好弄,整起来很麻烦,我给你弄个太阳吧。”
      听大爷这么说,褚晞才后知后觉,买个棉花糖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心思。
      大爷眯着眼问:“给你家小弟买的?”
      喜欢什么飞机大炮的一般都是小男孩,大爷这么问也有有理有据的。
      褚晞愣了一瞬,随即顺着话往下聊,“对,给我家小弟买的。”
      他表面笑得勉强,好似一个大哥被自家小弟闹得没办法只能满足他的要求。但实际上,褚晞心里有一丝真的窃喜,段承厌给人当小弟的样子还没见过,想想就觉得滑稽可笑。
      三分钟后,一个圆球的棉花糖出现在褚晞的手中,他万万没想到大爷口中的太阳其实就是个球,还不如他卷好摆出来的那些。
      算了,反正就是吃个味。

      褚晞原路返回,公交车上的人见他一米八的大高个举着根棉花糖,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心想这人是有多爱吃棉花糖,大清早就买来了。
      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格外刺眼,好在温度还没上来,不然褚晞真担心手里的棉花糖到不了医院。
      在滨城医院站台下了车,他又去护士说的那家营养餐店看了看,一份十块钱的营养餐有荤有素。他只买了一份,然后在隔壁买了碗素粉打包。
      另一边,段承厌醒来后没看见褚晞,立马给他打了个电话,结果电话里是冰冷的关机提示。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机,信息也没回,段承厌心情郁闷地坐在床上发呆。
      这时,门从外面被打开,段承厌问声抬头,见来人不是褚晞,方才烦闷的心情转而变成的明怒。端着药盘来给他换药的护士见状,步子逐渐放慢。
      “怎么了?头痛?”护士嘴上虽然这么问,心里却不这么觉得。如果是伤口痛的话,一般人早就按铃找护士了。他一言不发坐在那儿生闷气,倒像是委屈。
      好吧,委屈这个形容似乎也不太准确,因为这人像是社会上混的青年,俊脸冷眼,不像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照顾我的人去哪儿了?”
      “你朋友?这个点估计是出去给你买早餐了。”
      这个理由似乎有点说服力,但段承厌心情还是有些不爽,睡一觉起来就没看到他人,要不是他的东西还在,段承厌都要怀疑褚晞是不是负罪逃跑了。
      护士劝他说,“先换药吧,不换药当心发炎,要是发炎了可能会留疤的。”
      如果是那些看重外表,在乎形象的人听了这话肯定就乖乖配合了,偏偏段承厌不是这样的人。护士见这话不起作用也没辙了,寻思等他心情好点了再来。
      段承厌冷着脸愤愤拿过床头柜的手机,看到手机屏保的时候,眼神一暗。
      他昨天应该看到了吧?
      网上说,要想让一个人喜欢上自己,先得像剥洋葱似的剥开他,物理意义上的剥开简单但太粗暴,难的是打开对方的心。
      不过,照之前褚晞对自己的态度,这一步恐怕难如登天。
      一想到这儿,段承厌顿时泄了气,“砰”地一声把手机摔在了桌板上,翻身面对窗户一侧,胳膊撑着头,背影看似潇洒无羁,实则心事重重,连窗外落下的树叶也免不了受他一番蛐蛐。
      护士见他一副不愿意沟通的模样有些为难,心想这不是给他换药的好时候,待会再来算了。就在她犹豫不决转身出门的时候,褚晞回来了。
      “你可算回来了,见不到你人正闹脾气。”
      “辛苦了。”褚晞一脸歉意地看着护士,将早饭放在桌上后径直走到病床边,看到段承厌闷着脸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试探着把棉花糖递到他眼前。
      “你要的棉花糖给你买来了。”
      天热,棉花糖已经不太成形了,蓬松的棉花糖缩成一团,看起来令人没什么食欲。
      他听见褚晞的脚步声靠近,本想斥责他,话还没张口却冷不丁看到眼前突然出现棉花糖。
      段承厌瞳孔一震,呆呆地说不出话,心脏不受控地突突跳动,好半晌才偏过头望向他。

      霎时间,过去的某些记忆汹涌而来,痛苦的,快乐的,沉闷的,委屈的,浪涛般的情绪将他淹没。
      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黄色棉花糖好像与记忆里朦胧的画面重合。
      童光游乐场门口,许卉牵着段承厌的手,给他买了一个粉色的棉花糖。因为要带儿子来游乐场,许卉特意给他穿了一身休闲服,小小年纪就有模特的气质了。
      许卉觉得这辈子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就是最幸福的事情,虽然年纪小,但是嘴巴甜,每次都哄得自己心里甜滋滋的。
      “宝宝今天想要玩什么?海盗船还是旋转木马?”许卉蹲下身子给儿子整理衣服,见他一嘴都是黏糊糊的糖,嫌弃开口,“宝宝太小了,干脆做旋转木马好不好?妈妈陪你一起。”
      许卉恐高,不能陪儿子玩太刺激的项目。
      “妈妈,怎么别人都有爸爸陪?我就没有。”五岁的段承厌脸颊白白嫩嫩的,长长睫毛一闪一闪的,招人喜欢。
      “爸爸工作忙,得努力挣钱给你买大飞机呀,不然我们阿厌就没有大飞机可以玩儿了。”
      “那我以后要造一个大飞机,妈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和妈妈一起。”
      “好。”许卉摸了摸儿子毛茸茸的脑袋,掏出湿巾给他擦嘴,宠溺地说,“以后可不能再吃成小花猫了,知道吗?”
      在他的印象里,妈妈总是盘着头发,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棉花糖和游乐场成为了段承厌记忆力抹不去的快乐,却也是不能提及的痛。
      幸福就是蘸着毒药的棉花糖,但,他甘之如饴。

      “谁说我要吃了。”段承厌眼圈泛红,酸涩的情绪堵在喉咙里无法言说。他不想将这些情绪暴露在褚晞面前,一言不发将脸埋进枕头里,不给褚晞任何反应,只留给他一个被绷带包着的后脑勺。
      “你昨天说的,你忘了?”褚晞见他突然别扭地固执,干脆走到另一边,心里默数数字,刚数到第六秒的时候,段承厌果然闷不住抬头,出乎意料和褚晞对视上了。
      褚晞弯下腰看着他说,“你昨天醒来说要吃棉花糖,但太晚了没人卖,所以今天一早才去给你买来。”
      他这辈子没有照顾过小孩,更没伺候过大爷,但今天在段承厌身上,他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小祖宗。照顾小祖宗需要耐心,言语要轻柔,事事得靠哄,生气了要及时顺毛,不能打不能骂。
      他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段承厌听懂了,经历了短暂的心理活动后,他睁开眼,哑着声音开口,“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要吃棉花糖了。”
      棉花糖,又不是四岁小孩,他一个大男生居然吵着说要吃棉花糖,以后还怎么在滨城混。想到这儿,段承厌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一旁的护士热心解释道:“打完麻醉醒来后意识还不清醒,会说出一些平时积压在潜意识里的心里话,或者是胡话。”
      “那就是胡话好了。”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想吃棉花糖。
      “那我拿去给隔壁的小孩?”褚晞故意说道。
      段承厌闻言板着脸翻起身,夺过褚晞手里的棉花糖,嘴硬道:“那就是胡话,甜滋滋的玩意儿谁喜欢吃,辛苦跑一趟,我给你这个面子。”
      “那真是谢谢你了。”褚晞心里偷笑,不敢表现出来,免得某些人觉得不好意思。
      护士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扬起了嘴角,心里跟吃了糖一样甜滋滋的。这两人在一起还怪养眼的,一冷一热,一硬一软,要是换个性别那妥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别动,先配合护士把药换了再吃。”褚晞转头示意护士,但后者站在那儿发呆,脸上笑容灿烂,褚晞只好出声提醒她。
      护士一激灵回过神来发现两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想起方才自己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她脸也红了,话也说不利索了。
      “那,那就配、换,换个药吧。”
      褚晞点点头让开位置,将手里买的饭菜放到桌上。余光瞥见躺在沙发缝里的手机,他这才想起忘记给手机充电了。
      “这几日多补充营养,少生气保持心情愉悦。”护士换下绷带,伤口有些狰狞,“以后要小心,要是离后脑勺再近一点,伤到神经可了不得。”
      褚晞听到这话身形一震,愧疚看向段承厌,对方皱着眉隐忍疼痛,却看似心不在焉地咬下一口又一口的棉花糖,好似这糖是麻醉药能缓解疼痛。
      他还没看过段承厌头上的伤,缝了那么多针肯定很痛。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抬腿走过去凑近看,在看到伤口的那一刹那,他顿时呼吸一窒,胃里一阵恶心。
      “原来伤口这么长…”褚晞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自责与愧疚,如果不是他替自己挡了这一下,这伤就在自己头上了。
      “我现在都感觉不到痛了,真的。”段承厌看不到伤口,见他表情这么凝重也知道伤口很严重。
      “痛你就喊出来,我又不会笑话你。”眉毛紧得都快能夹死一只蚊子了,还嘴硬说不痛。
      “我才不怕你笑话,就是不痛了,这点小伤,还没我打群架伤得厉害,也就这样。”
      “那你皱什么眉?死鸭子嘴硬。”褚晞无情拆穿他。
      段承厌下意识反驳,“我,我只是习惯了…”
      其实真的不痛,只是他看不见伤口就会不由自主地脑补伤口的画面,越想就会有种莫名的恐惧。
      “年轻时候不注意,等你老了,这些伤的后遗症就找上门了。”护士换上了新的绷带,又把消炎药递给他,“把药吃了,如果恢复的好应该不会留疤,所以恢复期间一定要多注意,多睡觉少折腾。”
      要是每天换药就像今早这么低气压的话,自己一定要调班。可惜了这两张脸看着怪赏心悦目的,科室里那几个单身汉还想来打听情况,依她看,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不过,没病的那个看着还挺好,会照顾人,又体贴周到,因为一句麻醉后的胡话就一大早去买棉花糖,可见人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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