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牌汽水》梨珊北

13、冷幽默的段承厌

　　大学的的校园生活应该也是这样的，他还没有错过人生最好的年华。
　　一阵冷风吹来，褚晞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的他拢了拢手上的书，转身离开。不料意外与人撞上，褚晞手里的书被撞掉几本，这动静在安静的图书馆格外引人注目。
　　褚晞被这意外惊得抿紧唇，只想赶紧把书捡起来走人，这时头顶响起一道男声。
　　“不好意思。”
　　这声音有些耳熟，褚晞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二世祖怎么可能来图书馆。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弯腰迅速捡起书，默默回了句“没事”，然后他又听见那人说话。
　　“褚晞。”
　　褚晞应声抬起头，乌黑的瞳孔一震，微微愣了下才开口。
　　“真是你啊。”他将书抱在怀里，拉低了帽檐，有些语无伦次，“好巧。”
　　来人正是段承厌，他今日穿了件水蓝色短袖和阔腿牛仔裤，衬得他清爽了许多，仔细看会发现他换了新耳钉。今天的风格一改之前的闷沉，在形象上是花了心思的。
　　“真巧，你也来图书馆。”段承厌皮笑肉不笑，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好相处。
　　自从那晚仓皇离开后，段承厌好几日没看见过他了。林望说他收了钱没有报警，这是也就算翻篇了，褚晞的生活节奏似乎并没有被那一夜所影响。
　　这里不方便说话，褚晞也借完书了，听着他的话自顾自往楼下走，段承厌跟上他的脚步，自来熟地和他聊天。
　　“我也是闲着没事来图书馆借几本书，没想到这么巧和你碰上了。”
　　褚晞闻言，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抱着几本书，有关经济学的，还有音乐的。原来他还是个爱读书的好学生，涉猎广泛，还真是看不出来。
　　“是挺巧。”他淡淡回了句。
　　段承厌见他看见了自己手里抱着书，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从克密经理那儿打听到褚晞住在一家荣鑫旅馆，便找上门去，本来是想来一出偶遇的戏码，却恰好看见他背着包出门，没有上去克密方向的公交车。于是一路跟踪，看到他进了市图书馆，便跟了进来，在还书处随便拿了几本书，塑造一下正面形象。
　　“我是市图书馆的常客，你要借什么书，我都熟门熟路。”段承厌自然地站在他身边，肩膀抵着他的后背往前走。
　　“不过我看你也找的差不多了。”他低头瞥见褚晞借阅的书籍，眸光闪过一抹诧异，“你对航天感兴趣？”
　　这还真是巧了，那他和褚晞应该有共同话题可聊。
　　“我家也有很多航天类的书，你要是感兴趣我去我家挑，或者我给你顺路送到克密去，何必大老远跑这里来借。”
　　当然，要是他愿意，段承厌也可以送到他住所的。不过，这事儿慢慢来，急不得，可别把猎物吓跑了。
　　然而，褚晞对他的任何一点靠近都很惶恐。他总觉得自己认识的段承厌和别人口中的判若两人，尤其是格外的话多和…主动。
　　他承认自己这么想属实有些自作多情，但事实好像就是如此，好比现在，段承厌的胳膊贴在自己的后背，行走时偶尔还会和自己的胳膊撞到，褚晞半边身子都僵硬了。

　　褚晞不着痕迹主动拉开距离，语气有些疏远，“不用了，我就随便看看，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他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很大，下意识想要远离段承厌，可毕竟段承厌帮过他，自己若是冷着脸拒绝，又显得太过无情。
　　“我借完书了，先走了。”
　　“我也借完了。”
　　段承厌看出了他的刻意保持距离，偏偏不遂他愿，亦步亦趋跟着。借完书二人一前一后往图书馆走，来往的学生三步一回头盯着他们两个交头接耳。
　　见状，褚晞将书塞到书包里，走得更快了，好像身后有狗追他似的。
　　“走那么快做什么？”他又不会吃人，最多……但那也不是现在。自己还什么招数都没使出来，褚晞就对自己避如蛇蝎，这可怎么好。
　　正当段承厌想着怎么让他降低防备心的时候，走在前面的人突然转身定住看他。
　　段承厌也站立不动，挑眉看他。
　　室外温度很高，就这么一会儿，褚晞已经满头大汗，高温烘得他头脑发胀，偏偏还不能取下头上的帽子。
　　看着几步远外姿态轻慢的男生，褚晞双手插兜朝他走过去。白T在太阳光下刺眼，段承厌微眯着双眸，眼睁睁看着他朝自己走来。
　　褚晞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朝他别扭地“喂”了一声。明明知道他的名字，却宁愿叫一声没有感情的称呼。
　　“那天晚上你帮了我，我很感激，但我不想欠你人情。不然我请你吃个饭，或者你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你说我做，我们两清。”
　　他想要两清，实在不想在段承厌面前畏畏缩缩，人情债，他不想欠，这太磋磨人了。
　　在红桥县，没有什么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事情，但偏偏这是在滨城，一个远比家乡卧虎藏龙的都市。段承厌他惹不起，哪怕破了点皮自己恐怕都没法全须全尾出现在大学校园里。
　　而且，段承厌人虽然名声臭，却对自己有恩，打架也并不合适解决目前的局面。
　　“或者我不还手，你打我一顿。”鸭舌帽下漆黑的眉眼凝视着他，声音又低又缓，“超出四千块，你负责，四千块以内，我还债，如何？”
　　四千块是他赔偿的数额和人情，超了这个价，自己估计会赖上他。
　　还债？
　　段承厌闻言，没有接过话，脸微不可察冷了又冷，犀利的眼神闪过一瞬的嘲笑。
　　他看人一向很准，从褚晞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他不是逆来顺受，好脾气的人，估计还很不爽自己，却碍于人情，不好发作。
　　果然，钱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负担。他对自己的客气不过是恩情磋磨他不得不低头而已。
　　但又如何，他不在意，这样更好玩，比起水到渠成，一步步诱使他卸下心防更有意思，不然也太没挑战性了。
　　“原来你对那晚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段承厌扯了扯嘴角，单手拿着书，食指有节奏地敲打书本，“哥们，相识就是缘分，我是觉得你和我性格还挺像，都有那么股倔劲，想着交个朋友而已。”

　　褚晞眼皮子一跳，显然有些不信，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没有开口说话。

　　“打架多伤和气，滨城是讲文明的城市，打打杀杀有碍城市面容。”他比褚晞高半个头，二人对面而立，气氛有些微妙。
　　褚晞一直不说话，似乎在思考他话的真假。
　　“如果你感觉很有负担，那就违背了我想和你交朋友的初衷。既然这样，你就请我吃顿饭，再答应我一个条件，你就不欠我什么了，这样总行了吧？”段承厌语气似妥协，还有一丝无辜。
　　管他三七二十一，眼下有吃饭的机会就先抓住。
　　“什么条件？”褚晞谨慎询问。
　　“什么条件啊……”段承厌短暂思考后，说，“下周六有一场篮球赛，我还差一个队友，你应该会打篮球的。”
　　询问但却是肯定的语气，他从褚晞某些行动看得出来他是会打篮球的。
　　只是吃一顿饭，还能顺便碰碰篮球就能还他人情，傻子才不同意。
　　褚晞点头，“可以，今天还早，不如待会儿就把饭吃了。”
　　“这附近？”
　　“这附近，而且，吃什么得我来决定。”褚晞声音有些轻，也觉得自己这话太没脸没皮。没办法，对方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爷，由他决定的话，他恐怕连一个菜的费用都付不起。
　　段承厌公然笑话他， “土匪来报恩？”不然怎么还搞强制这一套。
　　这笑声真刺耳，褚晞也现身说法，证实他口中的土匪报恩， “你爱吃不吃，反正我请了，恩还了一半。”
　　“吃，你吃什么我吃什么，带路吧，褚匪。”
　　土匪，褚匪，他就这么给自己取了外号。褚晞白了他一眼，心想他真的有些幼稚，两副面孔。不过，一想到自己请他吃饭花不了多少钱，这一点点幼稚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当他带着段承厌站在一家沙县小吃门口前，褚晞还是有些心虚，尤其是看到眼前玻璃门上映着两人的身影，还有段承厌脸上露出的一丝沉默、无语和不可置信，褚晞甚至觉得自己有种铁公鸡的即视感。
　　“你未免也太土匪了，小钱还大恩，你干脆请我喝瓶水得了。”段承厌看到里面乌泱泱挤成一堆的人，眉心都皱成川字眉了。
　　他在故意揶揄褚晞，奈何现实教会人低头，褚晞就算听出了其中的阴阳怪气也可以假装没听出，还能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你可以的话，我没问题。”他说这话，明显底气不足，甚至有些担心段承厌会不会暴走。
　　“脸皮薄一点吧，小心热出痦子。”说完，不等褚晞回味这句话的意思，他已经率先抬腿进去了。
　　他是讲了个笑话吗？
　　还挺好笑的，如果被内涵的不是自己，那褚晞肯定放声大笑。
　　破天荒第一次，段承厌第一次走进人均消费十块钱的饭店。

　　中午人流量挺多，店里只有几个空位，中间都快没有落脚的位置了，两个大男人硬是挤着人群坐到了双人空位上。
　　段承厌将图书馆借来的两本书垫在铁凳上，两条大长腿分开随意跨坐上去，人高马大的很占位置。
　　旁边的人想让他别挤太过，但转头看到对方狂妄不羁的模样，没开口说话，反而往另一边微微挪了挪。
　　褚晞认真挑选了几个菜，拿着菜单询问段承厌的意见，对方大手一挥表示吃什么都行。
　　“你选几个你爱吃的我尝尝。”反正他不会多吃一口，怕拉肚子。答应吃饭不过是配合他，做做样子就行，他可不想回家了上吐下泻。
　　褚晞见他没有要求，自己在菜单上随便勾了几圈。完毕，二人安静等上菜，期间褚晞虽然觉得有些别扭，多次想开口打破沉默，但实在没有话题，干脆作罢。
　　段承厌手指夹着根木筷子在桌上敲敲点点，在思考吃完这顿饭后，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褚晞对自己不那么冷淡。
　　他真的很好奇褚晞撕下冷淡面具的背后是怎样的热情。
　　真的好期待。
　　约莫五分钟，所有菜都上完了。褚晞抽出纸巾擦了一双筷子递给段承厌，“将就吃吧，既然你选择了吃饭，也应该知道我只能请你吃这些。”
　　一顿好几十其实也不便宜了。
　　段承厌看着递过来的筷子，抬眼望去，因为位置的关系，只看到一顶鸭舌帽和褚晞的下半张脸。
　　“你怎么大热天还戴顶帽子？”他接过筷子，有些疑惑问。
　　方才在室外本来就热，汗水大滴大滴往下流，他也不取。若是防晒，到了室内也该取了。
　　他作势抬手就要替他取下，褚晞下意识握住他乱动的手腕，一只手按住头上的帽子。
　　“别动！”褚晞喊出声。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段承厌眸光幽暗不明，似乎能感受到自己脉搏的跳动。
　　此刻，他小麦色的手腕被一只修长的手指圈住。如此亲密的肌肤之亲让他忍不住心猿意马，如果圈住他的是不是手，被圈的不是手腕，那应该挺爽。光是想着那个血脉喷张的画面，段承厌有些欲罢不能。
　　下一秒，手腕被放开。
　　褚晞收回手，紧了紧自己的帽子，平复下自己的呼吸，冷声道：“别随意动我的东西，赶紧吃吧。”
　　他态度强硬且冷淡，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段承厌将手藏在桌下，手指覆盖住方才他碰过的地方，嘴角隐隐上扬，倒也没注意到褚晞小小发了个火。
　　怎么邢西碰他一下，自己都觉得不适，褚晞碰他一下甚至觉得不够。

　　一顿饭两人各怀心思，最后还剩下两个菜没碰，段承厌的碗里甚至干净得发光，只有筷子上沾了点油水，统共就夹了几筷子山药。
　　随便他吃不吃，反正饭请了，情还了，褚晞不管这么多，付了钱就提腿往外走。

　　外面温度攀升，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半，现在坐车回去时间刚刚好。
　　“喂，你要怎么回去？”段承厌想说的是他开车了，可以载他一程。
　　“坐公交。”
　　“要不要我送你？”这么热的天挤公交，身上不知道多臭，他可受不了。
　　“不用，我不赶时间，你先走吧。”褚晞看到公交车来了，连忙跟他道别，“饭吃了，下周六我会去体育馆找你的。虽然这样还是你吃亏，但你自己选的。那我先走了。”
　　他说话很快，走得也很快，段承厌来不及说什么，对方已经匆匆道别着急忙慌地追公交去了。在车即将关门的时候，褚晞矫健轻快地大步一跨，门关上了。
　　公交车渐渐没了影子，段承厌停在原地，突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这才收回眼神离开了。
　　还没要他电话号码，人就跑了。行吧，看来今晚又得去一趟克密才行。
　　他坐上驾驶位，将书本随意扔到副驾驶座椅上。从前面的储物屉拿来一盒口香糖，倒出几粒喂进嘴里，凉爽的薄荷终于掩盖了嘴里的异味，冷风扑面而来，心也冷静了不少。
　　这时，一旁副驾驶上的手机震动，屏幕上备注是“邢西”。正好他也有事找邢西，段承厌滑动接听，“什么事。”
　　“说好的泳趴，你人呢？人都等着呢，不管在哪儿都赶紧来。”
　　“刚有事，现在就来。”其实是忘了。
　　段承厌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一旁，发动车子离开了停车场。
　　“对了，你认不认识唐笑的男朋友？”他突然发问。
　　“唐笑？”邢西闻言，轻嗤一声，“她换男朋友比你换床单的速度都快，我哪儿知道现在谈的是谁。”
　　段承厌定期一星期换三次床单被套，床就是他的私人领地，连邢西都没沾过一丝一寸。
　　“滚蛋，你问问钱嘉彤，她姐妹这么多又八卦，肯定知道。”
　　“你自己怎么不问？
　　轿车上了平锦大桥，段承厌油门一踩，车子飞速行驶。
　　“不想被纠缠，没完没了，吵得耳朵疼。”
　　问一嘴的事情，邢西问那相安无事，段承厌问，那估计就是电话轰炸加上门骚扰了。
　　邢西在电话那头奸笑，“哈哈哈哈，钱嘉彤也算是你的报应哈哈哈。”
　　“我是懒得计较。”
　　她要是男生，段承厌早就把她打得鼻青脸肿了。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段承厌挂断了电话，银色的法拉利跑车消失在热闹的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