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洁传》捌捌肆壹

21、第 21 章

　　大道路远，光阴轻贱，转眼又是大半年过去。
　　光焰辉映，纳兰洁且战且悟且修行，境界与战力突飞猛进，仅在‘火’这一条道上的造诣便已逼近专修此道数百年的季睦，灵力强度更是与日俱增，两相结合之下，她确信仅凭灵焰对攻，自己也能稳稳压制季睦。
　　按照这个速度，无需百年，她便能迈入合道境。
　　对于这样的修行效率，纳兰洁并无不满，但也谈不上自得，毕竟她的参照对象从来不是季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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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净的光芒在宇文曦掌心汇聚成一枚铁球，纳兰洁明白，这意味着对方已然贯通能量与物质的界限。
　　至此，“转化”大成。
　　如果说将本命法则尽数修到二阶得益于“拓印”，那么这一次，纳兰洁见证了宇文曦在没有参考原典，也没有借鉴他人感悟的情况下，仅凭两条有所关联的一阶法则，从无到有地掌握了一条本命法则中不曾包含的二阶法则。
　　这样的能力已经超出纳兰洁所能理解的范畴，但相比“他是怎么做到的”，纳兰洁更在意另一个问题——
　　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光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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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纳兰洁一心向道，但她修的便是本心，本命法则中权重颇高的“情感”是她不可忽略的课题。
　　碰撞时荡漾的涟漪做不了假，交流中生成的印记不会骗人，在这大半年的修行中，纳兰洁最重要的成果之一，便是认识了一个更真实、不完美，但依然璀璨夺目的宇文曦，然后再一次确认自己喜欢、更喜欢、越来越喜欢、大概会永远喜欢这个男人。
　　正是这份情感，让她由衷地替宇文曦感到高兴，却又因为自己可能不再被宇文曦需要而感到忐忑。
　　矛盾的思绪，纠结成略显别扭的话语：“恭喜，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没有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测试。”
　　“具体怎么做？”
　　“放火——不要附加灵力，输出功率控制在平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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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曦的要求并不复杂，但纳兰洁依旧做得一丝不苟。
　　在她的操控下，由混沌本源创生的物质粒子重复着分解与重组，在变换形态的过程中释放能量，推动后续降临的粒子进一步反应，而后被宇文曦接管，转化成种种更加稳定的形态。
　　纳兰洁并没有释放灵力，去感知宇文曦的操作，因为感知本身也会消耗她的精力。
　　她就这样静静地燃烧着，如同一根不灭的烛，在光的领域中撑起一座火的国度。
　　直到宇文曦说：“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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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熄。
　　纳兰洁心神剧震。
　　真炎侯府中，清丽男子一身晴朗，与纳兰洁正面相对。
　　仿佛时间倒流一般，纳兰洁回到了飞升之前，回到了初次见到宇文曦真身的那一刻！
　　她旋即清醒过来。
　　宇文曦背后没有彩虹，周身也并未泛起光晕。
　　时间没有、也不会倒流，眼前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是因为宇文曦用纳兰洁的火，在自己的光域中铸造了一座真炎侯府！
　　纳兰洁有些高兴，更多的却是发懵。
　　为什么？
　　测试？
　　炫耀？
　　或者，只是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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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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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时间，纳兰洁感觉自己的大脑嗡嗡作响，心脏砰砰直跳……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身为主修灵系法则的求道境修行者，纳兰洁的躯壳不过是在灵体表面镀上一层处于燃烧状态的粒子，用于维持和表达自己作为人类的自我认知，形态构建只取外相，内部根本不存在那些复杂而又脆弱的结构。
　　但感受是真实的，宇文曦的祝词触动了纳兰洁成为修行者之前的记忆，也只有在那个时期，她的人生中才有“生日”这个理应只属于凡人的庸俗概念。
　　那时候——当她的体内还存在着大脑和心脏的时候，每当她因极度震撼而不知所措时，她的脑袋便会嗡嗡作响，心脏则会砰砰直跳。
　　恰如此刻。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她极度震撼，不知所措。
　　想问的问题从“为什么铸造侯府”变成“为什么为我庆生”，但母亲没有教过她用“为什么”去回应他人的馈赠。
　　这时候应该怎么做来着？
　　啊，想起来了。
　　她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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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够啊。
　　道谢理所应当，可她还有很多想说的话。
　　鬼使神差地，她说：“去年是不是也有？”
　　话一出口，她恨不得给自己一记火拳。
　　她想说“开玩笑的”，但宇文曦没有给她打圆场的机会，他镇定自若地点点头，指了指纳兰洁身后的静室。
　　纳兰洁灵力一扫，从满屋子一模一样的布置中找到了唯一的差别。
　　作为青苗会上为帝国夺取优胜的首功者被赏赐的那面映心宝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双面镜。
　　灵力轻触，认主完成，紧接着，一段信息流涌入纳兰洁的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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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则是知识，本命法则是力量’，这是人道传承中对于修行基本原理的重要论述之一；我的理解是，法则与本命法则的关系，就像是‘制作及使用工具的说明书’，和‘附带说明书且能够自行运转的工具’。
　　“运用本命法则不难，在运用的过程中掌握其原理也是水到渠的事情，问题在于，绝大多数人的本命法则都不足以支撑起一份具有充分价值的事业，以换取他们所需的资源和地位。
　　“说得更直白一点，法则会衍生出欲望，但欲望不仅来源于法则，绝大多数人的天赋不足以满足自身的欲望。
　　“为了弥补先天的不足，在通往二阶的这段路上，修行者需要大致确定自己想要拥有的能力，进而基于这份愿景来配置自己所需的法则，在本命法则的基础上对自身加以补充和拓展。
　　“对于那些本命法则中没有包含的法则，修行者需要先得到其投影——相当于工具的模型和粗坯——以分灵将其收纳，并在分灵中对其进行参悟，直到完全掌握、凭自身领悟将投影升格至与原典相同的境界，最终回收分灵，将已经掌握的外部法则内化为自己的一部分，这便是所谓‘合道’。
　　“‘真我唯一’，让你的修行完全聚焦于本命法则，这种修行方式的益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某种意义上，它也限制了你的能力。
　　“在你从一阶通往二阶的道路上，任何外部法则都是累赘，但二阶几乎是所有修行者仅凭天赋所能抵达的上限，想要登上三阶，必须要借助外力。
　　“举一个你比较熟悉的例子——小宇宙。虽然小宇宙本源的基础是天道投影，界主并不需要精通所有法则，但只有什么都懂一点，你才能在确保小宇宙自身稳定性的前提下让它朝着契合你修行的方向发展。
　　“简而言之，你迟早会需要一些本命法则之外的知识，帮助你运用那些必不可少的外力。
　　“知识、外力，肯定不如自己的力量用起来那么顺手，但它能丰富你的选择；为了这份选择破坏你得天独厚的道心当然是本末倒置，但只要妥善运用工具，就能最大限度地规避这份弊端。
　　“我知道分裂真灵有悖于‘真我唯一’的宗旨，这面以‘拓印’为核心的镜子，能够在你手中发挥出类似于‘分灵’的作用，收纳那些对你有用的外部法则。
　　“你不需要将它内化成自己的一部分，等你拥有自己的小宇宙，它可以成为沟通你和小宇宙本源的桥梁。
　　“一方面，它能将你的意志传递给小宇宙本源，让它根据你的需求作出适应性的调整，另一方面，它也会向你反映小宇宙自身的情况，以免你过度干涉，破坏小宇宙内部平衡。
　　“我铸造时预留了成长空间，它和灵系三阶法则‘推衍’的相性很好，如果你能得到‘推衍’的投影，可以用它收纳，它会自行重铸、完成升格，为你通往三阶提供更多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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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主那一刻，纳兰洁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件礼物的分量，等她认识到它的价值时，她的灵力已经在它的核心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要抹去这份印记，除非先毁掉镜子本身。
　　她的真灵微微发颤，纷乱的情绪如浪潮般冲击着“封心”构筑的堤防。
　　“太贵重了。”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其实她更想问明白的，仍是那一句“为什么”，可她又害怕听到答案，害怕再次体会当初宇文曦轻描淡写地解释自己受伤与她无关时那种不可言说的失落。
　　或许是纳兰洁漫长的沉默让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宇文曦难得地主动开口，说道：“我学过的法则太多太杂，所以一直不确定合道时该求全还是求精，是你的‘真我唯一’让我认识到坚守本心的重要性，对我来说，它是一套完整、具体、可操作，且经过实践检验的方法论。
　　“虽然你的路我走不了，但以本命法则为绝对核心的思路让我受益匪浅，借助工具收纳外部法则不过是这个思路的副产物，正是这个副产物帮助我在排除负面影响的前提下掌握了‘转化’，而镜子则是这个副产物具现化的实验品，它对我没什么用处，与你倒是相得益彰，能够对你有所帮助，本就是它最合适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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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
　　一如既往，轻描淡写。
　　她眼中的惊天动地，于他不过平平无奇。
　　镜子是求道的副产物，侯府自然便是“转化”的副产物。
　　那又怎样？
　　难道她还真能坦然受之，不以为意？
　　这一刻，纳兰洁忽然理解了当初冰言的心境。
　　由得他信手拈来、举重若轻，这故居新镜始终是她心尖上的宝贝，即便一时力有未逮，终有一日，她会与他礼尚往来。
　　她暗暗自嘲，心想“债多不愁”果然是至理，只要欠得够多，再怎么只争朝夕的人也会把“来日方长”当作解压良药。
　　心结稍缓，她学着他的样子，平心静气地说道：“我也想学‘转化’，你开个价吧。”
　　在心里，她对自己说，付不起就先欠着呗。
　　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