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江户川洛雪

31、第 31 章

　　在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芒落下之前，左万宁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中。
　　他将书包扔在沙发上，坐在书桌前。
　　他与安施诗，其实很早之前便已熟识。
　　彼时两人是上下楼的邻居。左万宁从未见过安施诗的父母，安施诗自幼便只由管家照料，听说她的父母是绝密科研单位的科研人员，生下她后没多久就进入了课题组，连她自己对父母都没有任何印象。
　　他第一次见到安施诗，是他的母亲带着他刚刚从游乐场回来的时候。
　　那也是一个傍晚。安施诗小小的身影，一个人坐在楼下，自己的左手和右手玩着猜拳。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他的母亲走过去，蹲下身来问她。
　　“我是……”
　　我是谁家的孩子？
　　安施诗对着镜子，解下脖颈间的项链。
　　那是一块隐隐泛着红光的白玉珏。其中一块玉的中间嵌着一枚精巧的小花，周围刻着许多花纹，另一块玉严丝合缝地和这块玉贴合在一起，把花包裹在珏的正中。
　　这是她自记事起便一直佩戴的。照顾她的管家说，这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平安符，让她带在身上。
　　这是唯一能用来回答“她是谁家的孩子”这个问题的物件。
　　自那以后，左万宁的母亲便时常带着她和左万宁一起玩。
　　去游乐园，去超市，去动物园……
　　她没有父母的疼爱，但是很幸运的，他遇到了左万宁一家。
　　她就这样心怀感激地度过了一个恩赐般的童年。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长大，直到小学毕业。
　　毫无征兆的，左万宁一家突然搬走。谁也不知道他们一家去了哪里，自此，安施诗再也没有见过左万宁。
　　正在安施诗到处问同学，有没有人知道左万宁去了哪里的时候，管家也带来了她父母的消息。她的父母需要管家的协助，安排安施诗去海良镇生活。
　　从此以后，安施诗便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安施诗将项链重新戴回脖子上，坐在书桌前，强迫自己开始学习。

　　第二天一早，左万宁早早到了班里。然而一向早早到班的安施诗却迟迟没有出现在门口。
　　左万宁越来越焦急，直到他按捺不住准备想办法去安施诗家里找她的时候，才看到安施诗卡着上课铃进到了班里。
　　“安施诗怎么今天来的这么晚？她可是一向不会迟到的。”庄绍祺小声跟左万宁嘀咕，“你们俩……昨天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跟她说了些事情。”左万宁暗松一口气，坐了下来。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和安施诗很早之前就认识？”庄绍祺问道。
　　“是，小时候是邻居。”左万宁轻描淡写地应声。
　　庄绍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口。

　　午休时间，左万宁推开天台的铁门，安施诗正趴在天台的栏杆上吹风。
　　“早上怎么来得这么晚？”左万宁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早上在家里布置了一些东西，如果有人闯入的话，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这样可以判断我不在家的时候有没有外人潜入我家。”安施诗解释道。
　　“你还敢回家吗？”左万宁皱起眉头，“对方都已经掌握了你的住处，你布置了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如果对方早就在你家里布置了监控设施，潜入你家无非就是把你的行为再重复一遍就是了，根本没什么用处。”
　　“可是不回家……我去哪呢。”安施诗苦笑，“我总不能在街头流浪吧。”
　　“但是你回家很危险。”左万宁直视着安施诗，“这一次时间不一定还会重来，你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安施诗陷入了沉默。
　　“即使只是有可能，你也不能去冒这个险。”
　　左万宁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好像他只是不带任何感情的机器人，冷静地给出自己分析的结论。
　　……他小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
　　安施诗失神间竟将心里想着的问题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左万宁依然面无表情，“而且，身边有这样一个杀人犯，死的不是你，也可能是我，是任何一个人。”
　　“……可是死的是我。”安施诗轻声吐出一句。
　　左万宁抬起头，看见安施诗低着头，盯着楼下灰白色的地面。
　　“你不会死的。”左万宁摇摇头，“现在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既然给了我们这样重来的机会，我们就该好好把握。”
　　“……你说得对。”安施诗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不过，我觉得我们不能这样被动地躲着。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仅仅只是让我脱离危险，那么凶手就有可能会去害别人，我们应该把他找出来。”
　　“所以，你打算怎么把他找出来？”
　　“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回家。既然报警会使凶手提前对我下手，那就先报警，让警察对我家这边秘密加强盯梢。如果凶手对我动手，那么直接就能抓到他。”
　　“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左万宁蹙眉，“如果抓不到他呢？如果在抓到他之前他已经把你杀死了呢？如果没有万无一失的策略，我们断然不可以轻举妄动，这是拿你的命去做赌注。”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我不回家又能去哪里？”安施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崩溃，“杀人犯盯上了我，我不能去自己家里，也不能去别人家里，可能会牵连了无辜的人。”
　　她低着头，左万宁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孑然一身，自认倒霉也就是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安施诗没有抬头。左万宁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沉默地离开了天台。

　　下午，左万宁好像石化了一样保持着一个姿势，盯着课本盯了一整节课。
　　“你怎么了？”庄绍祺拍了拍他，“从中午你从外面回来就一直在发呆，又是和安施诗的事情有关吗？”
　　“嗯，算是吧。”左万宁回过神来。
　　“到底怎么了？”庄绍祺表情复杂地盯着左万宁。
　　今天一天，左万宁都怪怪的。
　　好像一夜之间，心里藏了巨大的秘密。
　　庄绍祺心里始终觉得不安。他从没见过左万宁这个样子。
　　尤其……还和安施诗有关。
　　他喜欢安施诗很久了，只是始终没有勇气告诉她。
　　庄绍祺心下有些烦躁，恰巧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他报名的体育集训机构发来的录取通知，通知他十二月前往集训地，参加训练。
　　还有三个月吗？
　　庄绍祺看向安施诗，正巧安施诗也向这边看来，他立马低头回避，装作很忙的样子划拉着手机消息。
　　录取通知下面是群聊的加入邀请，他点击加入，群公告弹出，是一份名单和寝室安排。
　　寝室是两人寝，于是庄绍祺暂时放下了心头的事情，在群里寻找他的室友。
　　一个名叫李同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