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江户川洛雪

11、第 11 章

　　孙英泽心烦意乱地走出一段路，才发现温承熙并没有跟上来。他一扭头，发现李同旭正和温承熙在原地说着什么。
　　孙英泽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连忙跑了回去。
　　“真的，他真的什么都不懂，特别单纯的一个小男孩，连某种电影都没看过。”李同旭正和温承熙投入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孙英泽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啊，那个，咱们先别说了……”温承熙看到了孙英泽，连忙给李同旭使了个眼色。
　　李同旭并没有领会到温承熙的意思，继续忘我地说着：“怕什么，他已经自己走了……我跟你讲，他这种闷骚怪啊，我们俩玩了那么多年了，我都从来没见过他交别的什么朋友。他……”
　　“我什么？”孙英泽冷不丁地出声，李同旭把剩下的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僵硬地扭过头。
　　“你……你很好！你特别好！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李同旭火速改口。
　　“好了，走吧孙英泽，该回去了，你看这校门口都没人了。”温承熙拍了拍孙英泽。
　　“对，我也该回家了……拜拜，明天见啊温承熙！”李同旭说完，一溜烟跑了。
　　“咦，他不和我们一起走么？”温承熙挠挠头，往前走去。
　　“他去网吧打游戏。”孙英泽跟上，“今晚还要我在你家……陪你么？”
　　好别扭。孙英泽前十八年的人生中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不了，我也不能总是麻烦你。”温承熙摇摇头，“我最近在物色一个保姆之类的人……总不能以后每天都让你送我回家，你的时间也是时间呀。”
　　“没关系的，一点也不麻烦。”孙英泽甚至都没过脑子，“你要雇保姆的话，要不然考虑一下我？”
　　“啊？”
　　“不是！我是说可以这样，我送你回家，然后你给我补习功课，这样我们就可以互补了！”孙英泽连忙解释说。
　　“啊，这样也好……不过李同旭说你从来都不学习的。”
　　李同旭……孙英泽心里痛骂了李同旭一句。
　　“我……今天突然发现了学习的美好，你看，我今天还整理了不会的知识点！”
　　幸好今天听了听课……
　　“嗯，那好吧。”温承熙点了点头。
　　“李同旭……都跟你说什么了？”孙英泽问。
　　“啊，他没说什么，他就是说你平时特别凶，还有之前你有过追求者，但是你把人家吓跑了……他还和我说你不喜欢女生，说让我防范一下你……孙英泽？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什么，你继续说。”
　　“噢，他还说你是个闷骚怪，从小就不爱说话，总是把一起玩的小伙伴吓跑……”温承熙看着孙英泽额头上青筋暴起，赶紧止住话头。
　　他凑过去的时候有听到一些，温承熙甚至还把李同旭的原话修改得更加委婉了。
　　不过……孙英泽看了看温承熙。
　　看到他似乎心情就好很多了呢。
　　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呢？
　　好费解。好奇怪。
　　孙英泽的脚步慢了下来，温承熙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孙英泽没有跟上来，他转头，轻声唤：
　　“孙英泽？”
　　那一刻的光景，是孙英泽多年后回忆起，仍然会沉醉的一幕。
　　夕阳的余晖为眼前的少年描出淡淡的金色轮廓，初秋日暮的微风吹动少年的衣摆，他逆着光，身形有些黯淡，却仍见眼眸中闪烁的光彩。少年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精致的脸庞带着独属于他的温润，也带着只给予孙英泽的真挚与温柔。他看着孙英泽，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远处的白云微微染上属于黑夜的靛青色，在风的吹拂下缓慢地游移着，于是那缕金光若隐若现，孙英泽不禁恍惚，晦明变幻中，只有少年的眼眸愈发明亮。
　　该不会这才是梦吧？
　　孙英泽抬起头，偕飞的南雁拨开层云，振翼向更远的地方飞去；微红的秋叶从树上旋转着落下，碰撞在一起双双化作春泥。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他重新看向眼前的少年。
　　他眨眨眼，再次叫他的名字。
　　“孙英泽？”
　　自父母双亡之后，似乎再也没有人会那样站在一个地方，等着他回来。他也慢慢学会加快脚步，从不轻易停下。
　　只要他不曾停下，只要他永远走在前面，他就不需要谁去等他。他的来处已经不在，而他的归处更是一片迷茫。
　　只影向谁去？
　　“温承熙。”孙英泽张了张嘴，像是在叫他，又像是默念，更像是在回答自己。
　　“嗯？我在，怎么了？”温承熙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
　　“……没什么，走，回家。”孙英泽快走几步，走到温承熙身边。
　　“你想吃什么吗，这几天太紧张了，昨天晚上我们都没吃东西。”温承熙说。
　　“都行，我不挑食。”孙英泽简单地应了一声，侧头又看了温承熙一眼。
　　原本他很讨厌莫名其妙被牵扯进别人的麻烦事里，而现在……
　　如果是温承熙的话……倒也不错。

　　“我打算在家门口装个可视门铃，然后装几个报警器在家里。”温承熙打开家门，边进门边说。
　　“也行，这样子你家就会安全一些了。”孙英泽想了一下，“不过，我总是不太相信电子产品。总觉得这些程序可能被入侵。”
　　“怪不得你家还用实体的门锁。”温承熙笑笑，“不过总要加强防范呀。也不能总麻烦你在我这待着，李同旭跟我说你已经两天没跟他们打游戏了……”
　　“打游戏……那不重要，游戏不是什么非打不可的东西。”孙英泽沉默了一瞬，扭过头去换鞋子。
　　其实还是比较重要的……但是算了。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孙英泽这样想着。
　　“我觉得你装那些警报器倒不如准备些武器什么的，有了反制手段才能保护好自己。”孙英泽说。
　　“武器……也是个办法。”温承熙点点头，“那天……慌慌张张的，都忘了家里还有刀了。”
　　“总之我们先保证你家里的安全，然后再看后面凶手会怎么做，对吧？”孙英泽坐到沙发上。
　　“对的。我们的等待也并不是要一直等下去。”温承熙思索一下，“记得你说，我的死亡时间是……10月5日？”
　　“对。第一次的梦里是12月25日。”孙英泽点头。
　　“那么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话，凶手采取行动的时间大概就会在这两个日期之间。”
　　“那之后呢？如果他过了12月25日还没有动手呢？”孙英泽问。
　　“那我大概率就安全了。”温承熙慢慢地说，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平静从容，“假设这些梦境全部都是真实的，那么第一次的梦境就是在告诉你，在毫无干扰的情况下，事情会如此发展。”
　　“按照常理来讲，我们采取了防御措施，死亡日期应该延后才对。因为在目标具有强烈防范意识的情况下，凶手很难得手不说，更容易暴露自己。即使在上个时间线，你没有把这些告诉我，仅仅报了警，凶手却在明知警方加强戒备的情况下，仍然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杀了我。”
　　“现在我们采取了一些防御措施，凶手却更加提前地对我出手。所以我猜测，这一切表面上好像是告诉我们，采取措施会造成副作用，实际上是在暗示，第一次的死亡时间，是杀掉我的最后期限。”
　　“当然，我的这些推测都是假设。因为我始终有一种感觉，这一整个事件的最终目的并不是杀掉我，杀掉我只是对方达成最终目的的一种手段。”
　　“什么……？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吗？”孙英泽费劲地理解着温承熙所说的一切。
　　温承熙摇摇头，“就是，我们目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诱导我们。我们能得到的信息十分有限，而对方却在我们采取措施的情况下加速了杀害我的计划，就好像在逼迫我们去寻找更多的信息一样。他并不是为了杀我而杀我，他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才要杀我。这个目的，就是关键，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杀人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