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 ...
-
对方的力气愈来愈大,如果不是绑着他或者他自愿束手,其实你并困不住他。
夏日酷暑未消,他纤细的身躯只穿着浅青色的小衣,更显得身躯纤细娇小,躺在你的怀里,孩子一样,枕在你的胸脯上抚摸。
“姐姐…为何?”
他缓慢地抚摸过你腹下的一片平坦,你居高临下,眼中散发着嘲笑,语气散发着血腥,他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因为琴儿是畸形的孩子…世间的女子没有人长得像你这般…可要好好隐藏,被人发现是怪物的话…可要浸猪笼的哦”
他在磨蹭着你腹部的衣裳,你满脸厌恶,让对方蜷缩了一下身子,尽量避免接触。
午后日光斜映,将闺房内精致的博古架与绣屏拉出长长影子,空气中浮动着宣纸与墨锭的淡雅香气。
你端坐于窗畔黄花梨木画案前,执笔佯作描摹案上花鸟小品,身姿看似娴静端庄。
他却如一只偷尝禁果的猫儿,悄然伏于案下,隐在你层层叠叠的罗裙所形成的晦暗空间里。
方才你毫不掩饰的厌恶神色令他瑟缩了一瞬,此刻只敢以额角极其小心地带着讨好意味舌尖蹭裙料,试图平息你的不悦。
见你并未立刻斥退,他似是得了某种默许,胆怯又渴望地进一步试探。
你执笔的指尖微微一颤,一滴浓墨猝不及防地滴落,在宣纸上泅开一小团突兀的污迹。你蹙起眉,目光仍似专注於画纸,呼吸却几不可闻地窒了一瞬。
案下之人得了这细微的反应,仿佛受了无声的鼓舞。
更为大胆,不再仅限于讨好般的轻触
从窗外或门缝窥视,只见一位闺秀正凝神作画,仪态万方,唯有案下微微曳动的裙摆波纹,隐约透露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动静。
无人知晓那端庄仪态之下,正上演着何等悖逆伦常惊世骇俗
窗棂透入的日光变得有些稀薄,画案上的宣纸被无意揉皱,墨迹晕染开一片混沌。闺阁内甜香犹在,却混入了一丝咸涩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息。
穿着洁白罗袜的足狠狠地踩踏。
泪水瞬间汹涌而出,将衣料浸得更加狼藉。
罗袜湿凉地贴附在你的足心
你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这副彻底失控任你宰割的模样,他越是痛苦卑微,你心中那扭曲的黑暗便越是得到餍足。
*
暮色渐合,闺阁内并未点灯,只余窗外最后一缕残阳将熄未熄,投下昏沉暧昧的光影。
众人只赞叹姐妹情深,夜晚姐姐还留宿妹妹的闺阁之中。
厚重的帐幔低垂,将一切声响与不堪尽数吞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木质与某种难以言明的,甜腻又带着点腥气的特殊气味。
你立于榻前,冷眼瞧着榻上之人。
他一身素白中衣早已被汗水与先前折腾出的种种湿迹浸透,紧贴在纤细却不失韧劲的身躯上,勾勒出青涩而脆弱的线条。
你通过隐秘渠道弄来的角先生,无法见光禁忌之物,但讽刺的是深闺之中,却又不那么难获得。
他眼中噙满了泪水,长睫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安静一点,你想让外人都听见你的叫声吗?”
你没有丝毫怜悯。
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探索欲,毫不留情。
他猛地仰起头,脖颈拉出一道脆弱优美的弧线,喉间迸出一声极其短促尖锐的哀鸣,如同被利箭穿透的天鹅。
所有挣扎都被束缚化解
泪水决堤般涌出
他彻底失了控,在你给予的极致酷刑与偶尔施舍的微弱慰藉间彻底崩溃,呜咽声破碎不堪,眼泪汹涌地淌湿了你的衣襟。
你见他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方才慢条斯理地将他腕上足上的绸带松开。
那束缚已久的四肢骤然得了自由,却只是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缠抱上来。
你带着一丝厌烦又混合着掌控欲满足的复杂心绪,伸手抚上他纤薄汗湿的后背,动作似是安抚,指尖却冰凉不带感情。
这微不足道的甜头于他而言却不啻恩典。
他立刻将脸深深埋入你颈窝,哭得更加委屈,仿佛受了天大的欺负,身体却凭借着本能,更加用力地贴合你
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力拥抱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时代水平限制,你这世的身子骨比不得你上一世,只在本时代的女性平均水平甚至偏下,走几步路就喘气的那种。
你只觉得浑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是你厌恶他靠近的原因之一。
这具看似纤细的身体里总会在失控时爆发出惊人的蛮力,没轻没重。
你心中戾气横生,暗骂这不知轻重的畜生,恨不得立刻扬手再给他一记耳光,让他清醒清醒。
然而此刻,他双臂如铁箍般死死缠抱着你的腰背,将你牢牢锁在他怀里,整个人挂在你身上颤抖哭泣你竟一时无法挣脱。
你被他那近乎窒息的拥抱猛地偏过头去,试图避开那令人不适的亲密。
他却全然不顾你的抗拒,滚烫而沾满泪痕的脸颊执拗地贴蹭上来,湿软的唇胡乱地落在你的腮边下颌,最后竟精准地捕获了你的唇。
你牙关紧咬,他却用舌尖笨拙又强势地顶开,探入那湿热的口腔。
在他最终抵达那毁灭性的极致瞬间,喉间迸出一声既像哭泣又像解脱的漫长呜咽。
他一口咬住你
尖锐的刺痛骤然传来,你倒抽一口冷气,指尖猛地掐入他汗湿的脊背,陷入肉里,不甘示弱地咬着他的肩膀。
两人终于力竭,瘫软在凌乱湿濡的锦褥间,剧烈喘息。
轻薄的夏衫早已被汗水彻底浸透,紧紧黏贴在彼此皮肤上,勾勒出疲惫而狼藉的轮廓。
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虚脱般伏在你身上,脸颊贴着那新鲜出炉的齿痕。
你挣脱对方啃咬,掐着他暗恨不已,刚才就应该将他的屁股打烂。
你望着帐顶繁复的刺绣,欢愉过后,心中习惯的生起恶心的厌烦与一种深不见底,对此种扭曲纠缠的倦怠。
*
深宅之中,众人皆以为苏家那位纤薄秀丽的小姐,只是格外依恋其姐,姐妹情深,乃至形影不离。
他如今几乎成了你的影子。
无论你去往何处,总能感受到一道温顺又执拗的目光悄然追随。
赴宴时,他必紧挨你身侧坐下,替你布菜斟茶,姿态低眉顺眼,宛若最恭谨的妹妹,那纤细指尖却总有意无意流连于你袖摆衣角,仿佛唯有触及你,方能心安。
若遇哪家不懂事的公子凑近与你搭话,他虽仍维持着浅淡笑意,周身气息却会骤然冷下几分。
那双看似柔美的眼眸微抬,瞳仁里幽光流转,带着一种与他柔弱外表极不相符,近乎阴鸷的审视,无声无息地钉在对方身上,直看得人脊背发凉,讪讪退开。
事后,他总会寻了由头,用那双看似无辜的小手,不小心泼湿对方衣袍,或失足撞落对方手中之物,手段稚拙却有效,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狠劲。
更无人知晓,每当夜深人静,他被你踹下床蜷于你榻畔脚踏,总会用那双曾对旁人露出冰冷敌意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你,嗓音软糯地一遍遍低喃
“姐姐…只看着我好不好?”
“…姐姐,既然已对琴儿做了如此腌臜之事,怎能不负起责任来?…”
“那些男子…皆污浊不堪,不配近姐姐的身。”
“…姐姐永远只要我一个…便够了。”
那语调甜蜜依恋,眼底深处却翻涌着近乎病态的占有与偏执。
他仿佛一头被驯化了形态的幼兽,将利爪与尖牙藏于柔软的肉垫与蓬松绒毛之下,唯独对你,亮出最脆弱的肚皮,却也时刻准备着,对任何试图靠近你之人,撕咬得血肉模糊。
更深夜重,铜漏滴答,闺阁内烛火昏黄,将绣帐阴影拉得颀长扭曲,如同囚笼的栅栏。
你瘫软在锦褥间,白日里与人虚与委蛇的力气耗尽,只剩下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眼神空茫地望着顶帐上繁复却冰冷的刺绣,那是一只困于缠枝莲中的金雀,永世不得挣脱。
他总能精准地捕捉到你这一刻的脆弱。
那具看似纤细单薄的身体,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生机勃勃的温热,悄无声息地挤入你的床帏,贴近你微凉的脊背。
手臂环过你的腰肢,掌心带着潮湿的暖意,贴合在你微凉的小腹上,以一种全然占有的姿态将你圈禁在他怀中。
“姐姐…”
他在你耳后极轻地呢喃,呼吸温热,拂过你散乱的鬓发,令人毛骨悚然,仿佛能洞悉你所有伪装
“冷么?琴儿暖着你。”
你连一丝推开他的力气都无,亦或是早已麻木。
穿越之初的惊惶、挣扎,与这吃人礼教周旋的疲惫,对归家无望的绝望…早已将你里外熬干。
你像个被抽提线的木偶,任由他摆布。
他的体温确实驱散了夜寒,却带来另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无形束缚。
他感受到你的默许与无力,愈发得寸进尺。
脸颊埋在你后颈,贪婪地汲取你的气息,如同藤蔓缠绕枯木,缓慢而坚定地收紧。
你闭上眼,睫毛湿冷。
*
深宅的夜,总是格外漫长寂静。
窗外风声呜咽,吹过庭院里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如同妇人低泣般的哀鸣,更衬得屋内死寂沉沉。
铜漏滴答,声音清晰得令人心头发慌。
你躺在冰冷的锦褥间,睁着眼,望着顶帐上繁复却毫无生气的刺绣。
白日里,又一位庶姐被一顶花轿悄无声息地抬出了府,嫁给了某个素未谋面的富商做填房。
没有多少喜庆,只有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这四方天地,朱门高墙,雕梁画栋,却是一座华美而无形的囚笼。
你亲眼看着那些曾经鲜活灵动的姐姐们,一个个如同被标好价码的货物,在不同的年纪被送往不同的地方,成为某个男人的妻子某个家族的媳妇,然后彻底湮没在后宅的方寸之间,再也寻不到半分自我。
你也…逃不脱的。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你的心脏,一点点收紧,带来令人绝望的窒息感。
身侧的床褥微微陷下去,一具带着凉意的身体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
他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兽,小心翼翼地环住你的腰,将脸颊埋在你的后颈,呼吸轻浅。
“阿姐…”
他的声音模糊不清,带着睡意的惺忪
“…别怕…”
你身体一僵,没有回应。
他却仿佛得到了某种许可,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声音更低,更轻,却一字不落地砸入你的耳膜
“琴儿会永远陪着姐姐…”
你猛地闭上眼。
窗外风声更紧了,呜咽着,盘旋着。
*
夕阳的余晖透过繁复的窗棂,将室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块,却丝毫驱不散那股子陈腐压抑的气息。你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庭院中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曳,影子被拉得很长,如同鬼魅的指爪。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不安的马嘶,还有隐约的、急促的脚步声,与往日井然的秩序截然不同。
风声里似乎裹挟着更远处的喧嚣与骚动,一种山雨欲来的惶然感无声地蔓延,连带着这深宅的高墙都仿佛在微微震颤。
外面已经乱起来了,王朝末路的挽歌早已唱响,烽烟四起,这看似固若金汤的朱门府邸,也不过是惊涛骇浪中一艘即将倾覆的破船。
大厦将倾。
上层社会的女性是这艘破船上的一件精致货物。待价而沽,随时可能被抛出去,换取家族片刻的喘息或是一条微不足道的退路。
出嫁?或许已是眼下所能寻到的最“体面”的一条生路。
至少,能离开这即将崩塌的巢穴,去往另一处…或许能苟延残喘的牢笼。
你没有背水一战的勇气。
你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你不像话本里那些敢爱敢恨能豁出一切的主角。
你瞻前顾后,权衡利弊,害怕失去眼下这虽令人窒息却至少衣食无忧的安稳,更恐惧踏入那片完全未知充满刀光剑影的乱世。
你怕死。
怕饿死,怕冻死,怕被乱兵杀死,怕被当作玩物屈辱地死去。
可你也怕活。
怕像那些姐姐一样,在一处新的宅院里,继续过着这种仰人鼻息毫无指望的日子,直到红颜老去,枯竭而死。
这种深入骨髓的怯懦与算计,让你永远无法做出那些决绝得能撕裂命运喉咙的选择。
你只能被推着走,被命运和家族的意志裹挟着,走向一个又一个被安排好的节点。
你缓缓闭上眼,指尖冰凉。
这四方天地,红墙高耸…
终究是
逃不掉了
*
骤起的兵戈之声如同惊雷撕裂了深宅死寂的夜幕,火光在远处天际狰狞跳跃,映得雕梁画栋忽明忽暗。
哭喊声、奔跑声、器物倾倒碎裂声汇成一片骇人的潮汐,往日森严的秩序顷刻崩塌。
你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却不是因恐惧,而是被一种近乎野蛮的、破除所有的迷惘,一种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本能,灼烧五脏六腑的希望攫住。
…逃!
你像一头被囚禁太久的困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敏捷与狠决。
顾不上梳妆,顾不上体面,只胡乱将最值钱的金银细软塞入怀中,扯过一件深色斗篷裹住身形,便一头扎入了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流。
走廊、庭院、侧门…往日重重叠叠的禁锢此刻洞开,如同地狱敞开了逃生之路。
你被人群裹挟着,踉跄着向前冲,耳畔是他人的尖叫哭泣,鼻端是硝烟与尘土的气息,你却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自由之风灌入肺腑,几乎让你战栗哽咽。
你听见了呼喊
但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
他在疯狂寻你,那双总是盛满偏执依赖的眼睛定然盈满了被抛弃的恐惧与绝望。
他正跌跌撞撞地穿过混乱的人群,嘶哑地唤着“姐姐”,衣裙被扯乱,脸上泪痕交错。
但你脚步未停,一把将他推开,毫不留恋。
将他,将那座囚禁了你灵魂的华美坟墓,连同所有扭曲的羁绊与不堪的过往,彻底抛在了身后冲天而起的火光与越来越远的混乱喧嚣之中。
寒风刮过脸颊,带来刺痛,却也带来新生般的凛冽。
你攥紧了怀中冰冷的金银,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你要…逃出去
*
独自一人出行,难也难,却也没想象中的那般难。
北地的风如同淬火的刀子,刮过脸颊带来尖锐的痛感,远非江南黏腻潮湿的暖风可比。
苍穹高远旷阔,土黄色的城墙厚重苍凉,这里没有精雕细琢的亭台楼阁,没有曲径通幽的婉约,只有直来直去的坦荡与粗粝。
你裹着臃肿的棉袍,行走在飘着细雪的清冷街道上,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干冷的空气里。
这里的食物算不得精细,甚至有些粗粝,却管饱暖身。
这里的人嗓门洪亮,言行或许不够文雅,却少有南国高门里那种绵里藏针笑里藏刀的算计…因为每个人都忙着生存,因此彼此之间的关系融洽没有尊卑…像极了,再也无法回去的故乡。
你赁了一间小小的院落,土坯墙,纸糊窗,烧着呛人的炭盆。
日子清苦,需得自己动手劈柴烧水,手指很快磨出了薄茧,脸颊也被北风吹得粗糙泛红。
然而你竟在此地寻得了一种近乎奢侈的平静。
无人知晓你的过往,无人用那种衡量货物般的眼神打量你,无人要求你笑不露齿行不动裙。
你可以大声说话,可以快步行走,甚至可以与邻家健硕的姑娘一同扛起一袋新到的粟米。
这里的交往简单直接,带着北地特有的豁达。
帮你修好漏风窗棂的老木匠会爽朗地接过你递上的热汤,道一声谢便再无多言;隔壁会绣活的大娘教你缝制更厚实的棉鞋抵御严寒,手法利落,眼神慈祥却不过分探询。
没有无处不在的规矩枷锁,没有需要时刻揣度的阴微心思,更没有那双时刻黏在你身上,充满了偏执占有欲,让你窒息的视线。
夜晚,你躺在烧得温热的上炕上,听着窗外北风呼啸而过,声音纯粹而凶猛,反而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它吹刮走,你在那深宅大院里沾染上的所有阴郁算计,和那份连自己都厌恶的扭曲。
你抛弃了过往,在这里,你首先是你自己。
一个能靠双手活下去、呼吸着自由空气的人。
*
北地的风霜磨砺了你的轮廓,昔日深闺养出的苍白被糙砺的健康色泽取代。
你坐在檐下的小杌子上,就着昏黄的天光缝补一件磨毛了边的棉袄,耳边是巷口贩夫走卒带着浓重口音的吆喝,混杂着牛羊归圈的嘈杂。
有关中原的消息,如同被风吹来的碎羽,零星飘落在这偏远的边城。
茶肆里南来北往的旅人偶尔会谈及,你路过时,会不经意地放慢脚步,那些支离破碎的词句便钻进耳中。
“打得惨呐…邺城烧了三天三夜…”
“听说齐王的铁骑已经过了黄河…”
“天子?嘿,早就是个空架子了…”
消息杂乱,真假难辨。
有人说齐军势如破竹,已剑指洛邑;也有人嗤之以鼻,说不过是又一个昙花一现的豪强。
在这远离烽火狼烟的边陲,王朝更迭、诸侯争霸更像是说书人嘴里的传奇故事,远不如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或一场难得的集市更让人关切。
你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将那一丝骤然掀起复杂难言的心绪,连同针脚一起,密密地缝进厚实的棉布里。
无论中原谁主沉浮,那朱门绮户暗潮汹涌的过往,早已与你无关。
你如今关心的,是地窖里的冬储菜是否够吃,是明日集市上皮子的价钱,是窗外这片辽阔而粗糙却给予你前所未有自由的天地。
那场鼎革之战,于你而言,不过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模糊而遥远的回响。
*
北地的风沙磨硬了你的骨头,也让你练就了一手能在百步外射落苍鹰的精绝箭术。
这本事在边城极为实用,你因此被擢升为守城军中的一名小小教头,虽官职卑微,却也得了几分敬重,日子过得忙碌而踏实。
齐军接管此地的过程出乎意料地平稳。
没有预想中的抵抗与血火,这座历来各族混居对王朝更替近乎麻木的边城,只是沉默地更换了城头的旗帜。
新来的齐吏行事还算公道,并未过多搅扰百姓生活,你依旧每日操练箭术,巡视城防。
直到一纸调令毫无征兆地递到你手中。
并非嘉奖,也非问责,而是命你即刻收拾行装,随使团一同前往洛邑朝见新君。
缘由写得模糊,只道“箭术超群,可为仪仗”。
你捏着那卷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绢帛,站在院子里,北风卷着沙粒刮过你陡然变得冰冷的脸颊。
你想抗拒,想藏匿,但调令措辞看似客气,实则不容置疑。
你深知,在这王权初定的时刻,任何违逆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最终,你沉默地收拾了行囊。那把你视若伙伴的硬弓被仔细擦拭,放入革囊,与你一同被装入驶往中原的马车。
车队碾过黄土官道,窗外的景色从苍茫的戈壁滩逐渐变为熟悉的、曾被你看作牢笼的锦绣山河。
越靠近洛邑,空气似乎都变得愈发粘稠,带着一种你几乎已经遗忘,属于权力中心的压抑与奢靡气息。
你握紧了弓,指节泛白。
逃离的终点,竟是更深的漩涡。
此番入京,是成为座上宾,还是笼中雀?
你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致,心中没有半分即将面见新君的荣耀,只有沉甸甸,对未知命运的警惕与寒意。
*
宫阙巍峨,琉璃瓦在秋阳下反射着刺目的冷光。
丹陛之下,文武百官垂首肃立,空气凝滞得如同铁块,唯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细微声响。
你依礼制垂首跪拜,心中却奇异地平静,仿佛这富丽堂皇的威压与南国深宅的窒息并无本质不同,皆是囚笼,不过规模有别。
御座上的新君声音洪亮,带着平定四海后的志得意满,嘉奖与询问不过是例行公事,语调平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
你浑水摸鱼机械地应答,言辞恭谨,心神却如止水。
然而,就在你依礼起身,目光无意间扫过御座一侧时,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
那里设着一道珠帘,朦胧后端坐着一道身影。虽看不清具体容貌,却可见其身形极为高挑挺拔,即便坐着,亦有一种鹤立鸡群般的清贵之气。
云鬓雾鬟,金簪步摇的轮廓在珠玉摇曳间若隐若现。
她静默无声,仿佛只是这场盛典的一个华美注脚,却自有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令人无法忽视。
你听到身旁极轻微的议论声,碎片般飘入耳中
“…那位是前朝的长公主殿下…陛下仁厚,仍许其尊位…”
前朝公主。
亡国的金枝玉叶,却能在这新朝殿堂之上拥有如此位置,静观山河易主…
这份定力,这份殊荣,绝非寻常。
她似乎察觉到了你的注视,或许是你停留的目光过久,又或是你周身那与周遭恭顺氛围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引起了她的兴趣。
珠帘极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你仿佛感觉到一道沉静而锐利的视线穿透帘幕,落在你身上。
一种熟悉的恶心感
被什么东西…
盯上了
*
宫宴后的第三日,一纸措辞矜持却不容拒绝的谕令送至你暂居的驿馆。
并非来自天子,而是出自长公主府。
你握着那光滑冰凉的绢帛,指尖微微发冷。
脑中飞快回溯面圣时的每一个细节。
你一身北地戎装,风尘仆仆,嗓音因长久吹拂风沙而略显低哑,行礼时刻意压低的姿态…领军教头的身份本就模糊,乱世之中,谁又会在意一个边陲小吏是男是女?
新朝初立,事务繁杂,只怕你的文书档案都未必细致到注明性别。
一股荒谬绝伦的寒意顺着脊椎攀爬。
你试图寻由推脱,甚至想过仓促逃离。
但公主府的使者就静立在院中,姿态恭谨,气息却沉静如渊,显然皆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你毫不怀疑任何抗命的举动都会立刻招致雷霆手段。
别无选择。
公主府邸并未极尽奢华,反而透着一股洗练的雅致与疏离。
你被引至一处僻静校场,四周古木参天,隔绝了外间所有窥探。
她已在那里等候。
聘聘婷婷衣着华贵,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她依旧戴着面纱。
她手中握着一把沉重的铁弓,正漫不经心地调试弓弦。
见你到来,她并未立刻转身,只淡淡道
“听闻你箭术超群,百步穿杨。”
声音清冷平稳,听不出情绪
“本宫近日得此良弓,却觉力有不逮。你,来试试。”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你硬着头皮上前,接过那沉甸甸的弓。指尖相触的瞬间,你无意中好像感受到对方柔软指腹抚摸着你指尖薄茧。
你屏息凝神,引弓搭箭,目光锁定百步外的箭靶。
全套动作流畅而刚劲,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
箭矢破空,正中红心!
你微微吁了口气,放下弓,却正对上她转过来的视线。
那双深邃的凤眸里没有了珠帘的阻隔,清晰地映出你的身影。
她缓缓走近你,步伐无声,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距离近得你能闻到她身上清冽的松香气息。
“好箭法。”
她开口,声音压得更低,仅容你们二人听见。
“北地风沙磨人,竟将一位女郎…”
她刻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微妙的停顿,唇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雕琢得如此英气勃勃。有趣。”
你浑身血液似乎瞬间冻结。
她知道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根本没有什么误会!这场切磋,从头至尾都是一场试探,一场…捕猎。
她伸出手,并非要取回弓,而是用指尖碰了碰你因紧张而滚动的喉间。
“不必解释”
她打断你试图开口的徒劳举动,眼神幽深,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盛气凌人。
“本宫觉得这样…甚好。”
“从今日起,你便留在公主府当值。”
*
盛大的宫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掀翻,琉璃玉器碎裂声、惊恐的尖叫声、兵戈撞击声、垂死者的哀鸣瞬间炸开,将极致的奢华碾为血腥地狱。
他不知道他是如何受的伤,只记得最后一眼是一个人重重的推开他…奔逃的华服褪去,最终隐入人群之中。
再后来,便是新朝鼎立,旧朝烟消云散。“……
他确实受了重伤,或许是头部遭到重击,或许是濒死的极度恐惧,当他从冰冷的尸堆血泊中挣扎着爬出时,过往的一切——深宅的压抑纠缠,那扭曲的爱与恨——尽数化为一片空白。
唯有那股蚀骨的恨意,如同最顽固的鬼火,深埋在他空洞的心窍深处,支撑着他拖着残破的身躯,凭借本能求生,隐姓埋名,竟一步步挣扎着,凭借某种际遇或残余的贵胄气度,在新朝找到了立足之地,甚至成为了如今这位高深莫测的长公主。他记不得恨谁,为何而恨,只知这恨意是他存在的基石,是他全部的动力。
直到——
在觐见新君的人群中,在那一片恭敬低垂的头颅里,猛地撞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
陌生,又熟悉到令他灵魂战栗!
说不清道不明,仿佛在无尽黑暗里跋涉了千百年,终于瞥见了一缕微弱却致命的幽光。
心脏骤然缩紧,一股混杂着极端痛苦、愤怒、渴望与毁灭欲的狂潮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几乎让他当场失态。
他死死攥住了袖中的手,指甲深掐入掌心,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维持住面容的冰封与威仪。但那双凤眸深处,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个他遗忘了一切却唯独无法忘记去恨的人!
原来…
你在这里。
*
红烛高烧,鎏金帐幔低垂,将偌大的寝殿映照得一片暖融朦胧,却驱不散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与诡异。
你身着繁复沉重的婚服,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死寂中狂跳的声响,以及殿外隐约传来的意味不明的笙歌余音。
这桩婚事来得突兀又荒唐。
你一个边城擢升的小小教头,无名无卒,竟被长公主青眼相加,力排众议,强招为驸马。
无数或嫉妒、或揣测、或轻蔑的目光如芒在背,你却寻不到半分开口澄清性别真相的机会。
欺君之罪足以诛九族。皇权的社会就是这般的操蛋…
公主府的威严如山,每一次召见皆在众目睽睽之下,流程刻板,根本不容你近前私语。
于是,便这般阴差阳错,荒诞至极地被推入了这洞房花烛夜。
手心沁出冷汗,你攥紧了婚服宽大的袖口,脑中一片混乱。
盖头之下,你甚至能想象出那位传闻中性情莫测的长公主,此刻正用怎样冰冷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你这“新郎官”。
冰冷玉质的秤杆尖端,轻轻探入了盖头之下。
盖头被倏然挑开。
你看清了在你面前之人的模样。
一身正红金绣的凤穿牡丹嫁衣,华贵不可方物,衬得她身量愈发高挑挺拔。
云鬓巍峨,珠翠璀璨,却丝毫压不住那张脸带来的
——惊心动魄的熟悉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倒流。
那张脸…
褪去了少年时的柔润,线条变得更为清晰冷冽,眉眼间蕴着久居上位的威仪与深沉的倦怠。
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你,眸底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暗潮
冰冷的恨意,扭曲的快意,疯狂的执念…最后化成了一道无法散去的雾气,如同实物一般,紧紧的将你包裹。
是…他!
他竟没有死!
不仅活着,还成了如今权倾朝野的…
长公主?!
巨大的震惊与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你瞬间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只能僵在原地,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瞪视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艳丽却如同修罗般的面孔。
他一定会狠狠地报复你!
你浑身冰冷…
他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绝美,却冰冷得毫无温度。
“好久不见…姐姐”
红烛泪淌,悄然堆叠如小山,将寝殿内映照得一片暖融,却莫名透着一股子令人心悸的静谧。
馥郁的甜香自床畔错金螭兽香炉中袅袅逸出,丝丝缕缕,缠绵地钻入鼻息,初时只觉是寻常的合欢香,暖融甜腻。
你僵坐于床沿,心神俱震于他骤然揭开的身份,浑身血液都似冻凝,竟未立刻察觉那香气有何异样。
直至四肢百骸渐渐漫上一股奇异的酥软,力道如潮水般悄然褪去,指尖发麻,竟连抬起手臂都变得艰难。
“你…”
你试图开口,声音却微弱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视线开始有些模糊,烛光在他身后晕开一圈朦胧光晕,他身着大红嫁衣的身影在你眼前微微晃动,如同水中倒影。
他静立床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你,那双凤眸幽深如古井,映着跳跃的烛火,却无端沁出寒意。
他并未言语,只缓缓俯身,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你的脸颊,那触感令你微微一颤,却无力避开。
“长相守…味道可还喜欢?”
他低声呢喃,语调平缓,却似带着无形的钩子,刮过你的耳膜。
你终于明白过来,是那香!
但为时已晚。浑身气力被彻底抽空,你身子一软,便向后倒去,落入铺陈着锦褥之间。
你睁着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欺身而来,阴影将你完全笼罩。
大红嫁衣的广袖拂过你的手臂,带来丝滑冰冷的触感。
他并未急于做什么,只是伸出手指,极慢地、一根一根地,解开了你婚服最上方的那颗盘扣。
你瞳孔微缩,呼吸急促,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感受着他那如有实质的目光流连于你脆弱的颈脉处。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你的耳廓,声线压得极低,混合着那诡异的甜香,无端端令人昏沉战栗。
“别怕…”
他语调奇异,似安抚,又似诅咒
“…只是将姐姐对我做过的一切…都还给姐姐”
烛火摇曳,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投在厚重帐幔上,如同皮影戏般扭曲晃动。
香气氤氲不散,如同无形枷锁,将你牢牢钉在锦褥之间,意识清醒却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一切。
他大红的嫁衣早已松散,半褪至臂弯,露出一侧线条流畅白皙如玉的肩头与锁骨,在烛光下泛着脆弱又冶艳的光泽。
墨色长发尽数散落,几缕黏附在他汗湿的腮边与颈侧,更衬得肌肤胜雪。
他俯下身,眼底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积攒了太久的渴望与恨意交织的火焰。
滚烫带着细微颤抖的唇瓣再次落下,重重碾过你的唇。
你试图偏头躲闪,却只是徒劳。
深红的齿痕赫然在目,如同一个经年未愈的烙印,昭示着过往所有扭曲的纠缠。
他喉间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呜咽,如同幼兽归巢般
“阿姐…”
他喘息着抬起头眼底一片混乱的迷蒙,声音沙哑得厉害
嫁衣被彻底褪下,盖在你的身上。
他依旧像之前那般趴伏在你的身上,但是已然成长的身形,无法将自己蜷缩进你怀里。
你身上有留下的伤疤,纤细有力的小腹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时隐时现肌肉的轮廓。
他的身体白皙,宽肩窄腰,身上的红色薄纱,透过烛光勾勒出完美的身形
你含着泪水,脸颊嘴唇还带着舔咬的红印,瞪着身上之人。
“…贱人…荡…!”
你颤抖而破碎的语句,却只让对方愈发的兴奋
你的挣扎石沉大海,更如同一个拍上了礁石的海浪,几乎要粉身碎骨。
烛泪堆积如凝血,光线愈发昏朦,将寝殿内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种倦怠与靡乱之中。
香气尚未散尽,混杂着情动时蒸腾出的汗意与更隐秘的膻腥气息。
你瘫软在凌乱不堪的锦褥间,浑身骨头像是被拆散重组,提不起一丝力气。
惊涛骇浪将你意识冲刷得一片空白。
似乎还浸润着某种温凉粘腻的触感。
他重量半压着你,呼吸尚未完全平复,灼热地拂过你的颈侧。
一只微凉的手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扳过你的脸颊,迫使你无神的眼睛转向他。
那双凤眸中的疯狂与恨意似乎随着宣泄稍褪,却沉淀下一种更深沉更偏执的暗涌,如同暴雨过后浑浊幽深的潭水。
他眼底映着你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
云鬓散乱,眼眶红肿,唇瓣嫣红微肿,瞳孔因极致的情动与屈辱而涣散失焦。
他低下头,死死的缠着你 ,红唇再次吻了上来。
极其缓慢粘稠,带着一种近乎病态与虔诚的迷恋。
轻柔地一遍遍地吻过你湿漉漉的眼睫。
吻去你眼角残留的泪痕,最终落在你茫然失神的瞳孔之上
他微微支起些身子,垂落的发丝扫过你的锁骨,带来细微的痒意。
湿润的唇瓣寻到你的耳廓如同幼兽确认所有物般,极轻地啃咬
“阿姐…”
他低哑的嗓音含混地逸出,湿热的气息尽数灌入你耳中,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别再抛下琴儿…”
那声久违的呼喊,带着泣音,好似掠夺的强势不是一人。
“…永远…”
他含吮着你的耳垂,舌尖舔舐过敏感的轮廓,声音更低,更模糊,却带着一种近乎诅咒般的执念
“…都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