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空旧梦》等等不等

94、唯一的告别

　　四月的雨下个不停，打在高三教室的窗玻璃上
　　温满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高考倒计时"56天"
　　时间像被拧紧了发条，飞快地流逝
　　教室里少了两个人后显得格外空旷
　　韩忍冬的座位早已被新来的转学生占据，林空青的位置则一直空着，仿佛在等待主人归来
　　温满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那个角落，然后迅速收回，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模拟试卷
　　山奈悄无声息地在她旁边坐下，递来一杯热奶茶，"向闻枫买的"
　　温满接过奶茶，温热透过杯壁传到指尖"他人呢？"
　　"被李老师叫去了"山奈压低声音，"好像和他出国的事有关"
　　温满的手指紧了紧，向闻枫要离开的消息已经传了半个月，他哥哥向晨被公司派往新加坡分部，作为唯一监护人必须带他一起走
　　但向闻枫坚持要参加完高考再出国，为此甚至和哥哥大吵一架
　　"他最后还是妥协了？"温满轻声问
　　山奈点点头，眼神黯淡"签证下来了，下周就走"
　　温满胸口发闷，五人小组如今只剩两人，高考前的最后冲刺阶段，她将失去最后一个可以随时依靠的伙伴
　　下课铃响，向闻枫迟迟没有回来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他才出现在教室门口，脸色异常苍白，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全班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放学后，三人默契地来到星辰咖啡馆
　　向晨今天特意歇业，只为他们开放
　　咖啡馆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和某种说不清的离愁别绪
　　"定了"向闻枫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下周三的飞机"
　　温满握紧杯子，热可可的蒸汽熏得她眼睛发酸"高考呢？"
　　"新加坡那边有入学考试，我哥已经联系好了"向闻枫勉强笑了笑，"至少不用受国内高考的折磨了，是吧？"
　　山奈突然开口"你甘心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小刀，划开了向闻枫强装的平静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垮了下来"不甘心！当然不甘心！我们说好一起考大学，一起找回韩忍冬和林空青...现在算什么？"
　　向晨从吧台后走过来，轻轻按住弟弟的肩膀，脸上写满歉意"对不起，孩子们，公司调动太突然，我..."
　　"我们知道，晨哥"温满打断他，"不是你的错"
　　气氛一时凝滞，雨声填补了沉默，咖啡馆的玻璃窗上凝结着水珠，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
　　"我有个提议"向闻枫突然坐直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我查过了，新加坡那边的大学和国内有合作项目，我可以先过去适应一年，然后申请回国交换...或者直接转学回来"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列着几所大学的名称和申请条件"这些都是我们当初讨论过的学校，都有国际交流项目，只要你们考上其中任何一所，我就能想办法回来"
　　温满接过那张纸，上面还有林空青的笔迹，是他曾经整理的几所理想大学资料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小心地将纸抚平"我们会考上的"她看向山奈，"对吧？"
　　山奈的眼中燃起罕见的决心"一定"
　　向闻枫松了口气，肩膀微微放松"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在国内好好考，我在那边准备申请材料，大学见！"
　　"大学见"三人碰了碰拳头，像完成某种庄严的仪式
　　接下来的几天，向闻枫忙着办理退学手续和收拾行李，但仍坚持每天和温满、山奈一起复习
　　三人比以往更加珍惜共处的时光，连平时最讨厌的数学题也变得可爱起来
　　离别前的最后一个周末，他们来到学校天台，五人小组最初相识的地方
　　春风带着花香拂过脸颊，远处城市的轮廓在夕阳中显得格外清晰
　　"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集合吗？"向闻枫靠在栏杆上，眯起眼睛，"韩忍冬紧张得说不出话，林空青一脸'别烦我'的表情，山奈像个隐形人..."
　　"而你话多得让人头疼"温满笑着补充
　　山奈难得地勾起嘴角"现在话更多了"
　　三人笑作一团，笑声中夹杂着说不清的苦涩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天台地面上，却只有三个，本该是五个的
　　"我带了相机"向闻枫从包里掏出他心爱的单反，"留个念想"
　　他们请路过的学弟帮忙拍照，三人站在天台中央，背后是绚烂的晚霞
　　向闻枫站在中间，一手搂着温满的肩膀，一手搭在山奈背上
　　山奈罕见地没有躲开，甚至微微向中间靠拢
　　"笑一个！"学弟指挥道
　　快门声响起，定格了这个瞬间，向闻枫灿烂的笑容，温满微微泛红的眼眶，山奈嘴角那抹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
　　"发给我一份"山奈突然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向闻枫惊讶地挑眉，随即用力点头"当然！我会洗出来，每人一张"
　　离别那天，机场的喧嚣与三人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向晨识趣地站在远处，给年轻人留出告别空间
　　"好了，别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向闻枫强打精神，拍了拍山奈的背，"一年后见，说不定还赶得上一起过生日呢！"
　　山奈点点头，递给他一个精心包装的盒子"路上看"
　　向闻枫好奇地晃了晃盒子"不会是习题集吧？"
　　"更糟"山奈难得地开了个玩笑，"是我整理的错题本"
　　温满的礼物是一本手工相册，里面全是五人小组的照片，从最初的陌生到熟悉，从五人到四人再到三人
　　最后一页留白，上面写着"待补充：大学重逢照"
　　"你们这样我更不想走了"向闻枫揉了揉眼睛，声音哽咽
　　登机广播响起，最后的告别时刻到了
　　向闻枫突然紧紧抱住温满，在她耳边快速说道"我哥查到韩忍冬可能在杭州，山奈暑假会去找她。林空青的邮箱我备份了，密码记在这里…"他悄悄塞给她一张纸条，"保持联系"
　　然后他转向山奈，两人进行了男生式的简短拥抱"找到她"向闻枫低声说
　　山奈的回答简短有力"一定"
　　看着向闻枫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温满和山奈站在原地很久很久，直到机场广播宣布那架航班已经起飞
　　回程的地铁上，两人沉默不语
　　车厢摇晃，温满盯着对面窗户上自己的倒影，一个看起来疲惫却坚定的女孩
　　短短一年间，她失去了三个最重要的朋友，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孤独
　　那些纽带依然存在，只是暂时拉长了些
　　"暑假计划？"山奈突然打破沉默
　　温满想了想"打工，照顾妈妈和小安，你呢？"
　　"杭州"山奈简短地回答，眼神坚定
　　温满会意地点头，向闻枫已经透露了线索，山奈果然准备继续寻找韩忍冬"需要帮忙吗？"
　　山奈摇头，但表情柔和了些"专注高考，我找到她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地铁到站，两人在站台分别
　　山奈罕见地犹豫了一下，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温满。"我的复习笔记，可能有帮助
　　温满接过这本厚重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山奈工整的字迹"目标：首都大学计算机系、温满（法律系）、向闻枫（传媒系）、林空青（艺术学院）、韩忍冬（音乐学院）"
　　名单后面还附了每个人的生日和喜好
　　韩忍冬那栏特别详细，甚至记录了她喜欢的花和害怕的食物
　　温满心头一暖，假装没注意到山奈泛红的耳尖
　　"谢谢"她轻声说，"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山奈点点头，转身离去，背影在夕阳中显得格外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