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空旧梦》等等不等

88、新年

　　艺术节的成功像一场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后又迅速归于平静
　　寒假第一天，温满站在便利店柜台后，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恍惚间觉得艺术节的热闹像是一场梦
　　"温满，去清点一下库存"店长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她应了一声，走向后仓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警方张警官发来的消息"明天上午十点，分局见，有新进展"
　　温满咬住下唇，自从举报父亲后，配合调查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父亲目前被拘留候审，案件牵扯出的贩毒网络比想象中庞大
　　小安暂时住在儿童福利院，母亲则转入公立医院接受治疗，这些都是张警官帮忙安排的
　　清点完库存，温满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半，还有半小时下班
　　她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点开五人小组的聊天群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三天前，林空青发的一张艺术节后台照片
　　她打字"大家寒假都怎么安排？"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最终还是删掉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何必打扰
　　下班时雪已经停了，但寒气更重
　　温满裹紧旧羽绒服，走向公交站，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林空青"警方找你了吗？"
　　温满停下脚步，雪花落在手机屏幕上，他怎么知道警方有新进展？她回复"通知我明天去分局"
　　"父亲被传唤了"林空青的回复简短而意味深长
　　温满的心跳加速，林氏集团和她父亲的案子真有联系？公交车进站的轰鸣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匆匆发了个"明天聊"就上了车
　　回到家，哦，不，现在只能称之为"住处"了
　　温满轻手轻脚地开门，生怕吵醒里屋的母亲
　　但一推门就看见母亲坐在轮椅上等她，腿上放着相册
　　"妈，你怎么还没睡？"温满蹲下来，握住母亲冰凉的手
　　母亲的目光比往日清明"看小安的照片"她翻开发黄的相册，指着小安周岁时的全家福
　　那时父亲还只是个普通工人，母亲健康爱笑，小安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温满记得那一天，父亲把她扛在肩头看游行队伍，阳光那么暖
　　"妈..."温满嗓子发紧
　　"你做得对"母亲突然说，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中父亲的脸，"不管他判多少年，都是他该受的"
　　温满把脸埋在母亲膝上，肩膀无声地抖动
　　这是举报父亲后，母亲第一次明确表态
　　那些压抑许久的恐惧、愧疚和释然，此刻化作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母亲的睡裤
　　第二天一早，温满就来到了警局
　　张警官带她进了一间小会议室，桌上摊着几份文件
　　"你父亲松口了"张警官直奔主题，"供出了几个上线，其中一个..."他推过来一张照片，"认识吗？"
　　照片上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豪华酒店门口
　　温满摇头，却在看到照片角落的人影时僵住了，虽然模糊，但那高挑的身影和独特的站姿，分明是林空青
　　"这是林氏集团的副总，王振国"张警官观察着她的反应，"也是林海生，林空青父亲的得力助手"
　　温满的指尖发冷"所以...林空青的父亲..."
　　"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林海生涉案"张警官收起照片，"但王振国负责的几个子公司确实有可疑资金流动，你父亲指认他是本区毒品网络的幕后操控者”
　　温满想起林空青昨晚的消息，他父亲被传唤了...他知道多少？
　　"最近和林空青有联系吗？"张警官问
　　温满警惕起来"只是同学"
　　"保持距离"张警官严肃地说，"这个案子很复杂，牵扯的人比你想象的更有权势"
　　离开警局时，雪又下了起来
　　温满站在台阶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突然无比想念艺术节那天舞台上的灯光，想念五人并肩谢幕时的温度
　　她掏出手机，点开林空青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好几次，最终只发了一句"警方问我是否还和你联系"
　　林空青回复得很快"你怎么说？"
　　"只是同学"温满发完这句，又补充，"你父亲的事...很复杂吗？"
　　"一如既往"林空青的回复带着讽刺，"表面光鲜，内里腐烂"
　　温满不知如何回应，雪花落在手机屏幕上，融化成小小的水珠
　　"寒假有什么计划？"林空青突然问
　　"打工"温满简短地回答，"你呢？"
　　"一个人过年，母亲去欧洲了，父亲...有他的'麻烦'要处理"
　　温满想起林家那座豪华却冷清的别墅
　　春节本该是团聚的日子，林空青却要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房子
　　"你可以..."她打字到一半又删掉，邀请他来自己家？太冒昧了，他们算什么关系？同学？朋友？还是因案件牵连而生的奇怪盟友？
　　最终她只发了个简短的"有事可以找我"
　　林空青回了个"嗯"，对话就此终结
　　除夕那天，温满特意请了半天假，去医院接母亲回家过年，小安也接了回来
　　三人挤在狭小的厨房包饺子，收音机里放着喜庆的春节歌曲，刻意营造着节日气氛
　　"姐，林哥哥不来吗？"小安突然问，"他上次送我的画我还留着呢"
　　温满手上的包饺子的动作不停"他也有自己的家，他会在自己家过年"
　　门突然被敲响了，温满去开门，门口却没有人，只有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是五颜六色的年糕和点心
　　食盒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熟悉的字迹"新年快乐——L"
　　温满捧着食盒，心漏了一拍，她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情绪
　　她跑到窗前，掀开窗帘，楼下空荡荡的街道上，一个高挑的身影正转身离去，黑色大衣的衣角在寒风中翻飞
　　"谁啊？"母亲在里屋问
　　"...同学送的年货"温满轻声回答，把食盒放在桌上，悄悄将纸条塞进口袋
　　春晚开始前，温满收到韩忍冬发来的一张照片，乡村雪景中，一座简朴的墓碑前摆着鲜花和水果
　　附言"和、和姑姑来看爸妈，这里信号不好，可能联系不到，新年快乐"
　　温满回复"注意安全，新年快乐"
　　她犹豫了一下，把照片转发到五人小组群，附言"忍冬和姑姑扫墓去了，大家新年快乐"
　　向闻枫几乎是秒回，发了一张他和哥哥在海南沙滩上的自拍，两人都戴着夸张的太阳镜"新年快乐！明年见！"
　　山奈没说话，但在群里发了一张福利院门口的照片，附了一个定位，是邻省的一个小城，他还在寻找姐姐
　　林空青最后出现，发了一张画了一半的素描：空荡荡的餐桌，一副孤零零的碗筷，"新年快乐"他写道
　　温满看着这张画，胸口发紧
　　她偷偷拍下自家热闹的餐桌，母亲在教小安包饺子，锅里热气腾腾，单独发给林空青"随时欢迎你"
　　林空青已读，但没有回复
　　午夜十二点，全城烟花绽放时，温满站在狭小的阳台上，看着手机里沉寂的群聊
　　五个人的新年，五种不同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