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空旧梦》等等不等

86、彩排

　　温满站在儿童福利院门口，手指紧紧攥着弟弟的小书包
　　小安仰头看着灰色的大楼，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姐，我能不能跟你住？"他小声问，小手抓住温满的衣角
　　温满蹲下身，平视着小安的眼睛"很快就能接你回家，我保证"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这里有很多小朋友，还有图书馆和游戏室，比你一个人在家等我有意思多了"
　　小安的嘴唇颤抖着，但他点了点头，八岁的他已经学会了不哭闹，
　　这个认知让温满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是个和蔼的中年女性，她蹲下来对小安微笑"小朋友，我们先去吃点心好不好？今天有巧克力蛋糕"
　　小安看向温满，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才松开她的衣角，跟着工作人员走了进去
　　临转弯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举起小手挥了挥，温满也挥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走出福利院，温满的腿突然失去了力气
　　她靠在墙边，深呼吸对抗着涌上来的眩晕感
　　举报父亲后的第三天，生活的重担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母亲的医药费、弟弟的安置、学校的流言蜚语...
　　手机震动起来，是韩忍冬的信息"今、今天艺术节彩排，别忘了！我们都、都在学校等你"
　　温满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彩排四点开始，她得赶快过去
　　虽然现在艺术节似乎成了最不重要的事，但小组其他成员还在等着她
　　赶到学校礼堂时，彩排已经开始了
　　舞台上，一群女生正在跳流行舞，音乐震得地板都在颤动
　　温满在后台找到了自己的组员，韩忍冬紧张地来回踱步，山奈靠在墙边闭目养神，向闻枫正和林空青争论着什么
　　"抱歉，我来晚了"温满气喘吁吁地说
　　四个人同时转向她，韩忍冬第一个冲过来，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拥抱"小、小安还好吗？"
　　温满简短地说明了情况，让她意外的是，没有人问她关于父亲的事，也没有人露出同情或异样的眼神
　　他们只是安静地听着，然后向闻枫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哥认识福利院的人"他说，"已经打过招呼了，会特别照顾小安的"
　　山奈补充道"我查过那家福利院的资料，评价很好"
　　林空青没说话，只是递给她一瓶水和一张折叠的纸
　　温满打开一看，是一幅小安的速写，画中的他正在笑，手里拿着一个奖杯
　　"让他期待这个"林空青说，"下次见面时带给他"
　　温满的喉咙突然哽住了，她低头假装研究画作，实际上是在努力控制眼泪，这些看似简单的举动，对她而言却是莫大的支持
　　"七组准备！"舞台监督的声音传来，"《不完美的我们》组！"
　　他们的节目是综合展示：林空青的画作投影在大屏幕上，韩忍冬拉大提琴，山奈和向闻枫负责旁白，温满则统筹全场
　　这个创意来自他们的小组名称，意在展示每个人不完美却独特的闪光点
　　彩排开始，林空青的画作首先投影出来，五幅大型肖像，每幅都捕捉了小组成员最真实的瞬间：韩忍冬拉大提琴时的专注，山奈看书时微微扬起的嘴角，向闻枫大笑时眼角的细纹，温满做题时咬笔杆的侧脸，以及一张林空青少有的微笑自画像
　　"哇..."台下有学生发出惊叹
　　然后韩忍冬的大提琴声音缓缓响起，她坐在舞台三分之一处，不是中间也不是角落
　　但演奏到一半时，她的助听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啸叫，随即失灵了
　　韩忍冬慌乱无措，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凭着肌肉记忆继续演奏，但她的脸色瞬间煞白，没有助听器，她完全听不到大提琴的声音
　　台下的窃窃私语开始蔓延，有些人猜测她的助听器出了问题，有些人猜测她身体不舒服，但是韩忍冬按照平时的联系来，不去管有没有跑调，就这样坚持完了整首曲子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礼堂里先是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韩忍冬的眼眶红了，但她没有哭，而是向观众深深鞠了一躬
　　"太棒了！"舞台监督激动地说，"这才是艺术节该有的精神！"
　　彩排结束后，五人聚在后台
　　韩忍冬还在为刚才的事后怕不已，说话比平时更结巴了"刚…刚刚，吓…吓死我了..."
　　大家都急忙安慰她告诉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温满看着这一幕，她以为举报父亲后自己会失去一切
　　但现在，站在这些理解她、支持她的人中间，她第一次感到，也许破碎之后的重建，才是真正的开始
　　"对了"林空青突然对温满说，"放学后能帮我搬点东西吗？我...搬了新住处"
　　温满有些惊讶，但点头答应了
　　自从那天在便利店看日出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不再是普通的同学，但也不完全是朋友，某种更复杂、更难以定义的联系
　　放学后，林空青带温满来到学校附近的一栋小公寓楼
　　电梯上到12层，他打开1203的门锁
　　"进来吧"他说，"不用脱鞋"
　　公寓很小，但采光极好，客厅里除了一张沙发和茶几，几乎全是画具和完成到一半的画作
　　墙上钉满了素描，地板上散落着颜料管，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窗的一个大画架，上面蒙着白布
　　"你...一个人住？"温满小心地绕过地上的颜料
　　林空青点点头"上周租的，我父母...不太高兴，但法律上他们管不了"
　　他走进厨房，拿出两罐可乐"想看看我的画吗？"
　　温满接过可乐，点点头，林空青掀开画架上的白布，露出一幅半完成的油画，深蓝色的夜空下，五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天台边缘，远处是初升的太阳
　　虽然只有轮廓，但温满一眼认出那是他们五个人
　　"这是..."
　　"那天在便利店看日出后想到的"林空青的声音有些不确定，"还没想好名字"
　　温满走近细看，发现画中五人的姿态各异：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看地，两个并肩而立，还有一个似乎在回头看着观画者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小块被特别照亮，或是手，或是肩膀，或是半边脸颊
　　"叫《破晓时分》怎么样？"温满轻声建议
　　林空青若有所思地重复这个名字，然后点点头"挺合适的"
　　他领着温满参观其他画作，卧室墙上挂着一系列人物速写，全是学校里的面孔：食堂阿姨打饭时的笑容，保安大叔逗猫的瞬间，甚至还有李老师批改作业时皱眉的样子
　　每一幅都捕捉到了人物最真实的神态
　　"你真的很会观察人"温满由衷赞叹
　　林空青靠在窗台上，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观察比交流容易"他顿了顿，"直到遇见你们"
　　这句话让温满心头一热，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林空青时，那个冷漠高傲的富二代形象，与现在这个愿意分享内心世界的少年判若两人
　　"我父亲的事..."她突然开口，"可能牵扯到一些有权势的人，包括...也许包括你父亲认识的人"
　　林空青的表情变得严肃"我猜到了，最近我父亲的行为很反常，一直在打听学校的动向"他直视温满的眼睛，"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或者证据..."
　　温满摇摇头"警方已经在调查了，我只是...不想你从别人那里听说这事，毕竟我们是朋友，我不想瞒着你"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窗外，夕阳渐渐西沉，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