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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放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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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个晚上。
时间有点晚了,秦墨却还是等不及。
重新洗了个澡,出门退房租车。
终于可以回去见她了。
一路兴冲冲的,终于跨上楼来到她房门前。
抬手要敲。
蜷回,放下。
諵諵常常没关夜灯就睡过去。
这时候有部手机还是管用的。
【睡了么】
【没呢】她回得很快。
【开门】
踏踏的,是小跑着过来。
……
头发这么卷,又没吹干。
「在忙?」还戴了眼镜。
他背着手歪着头,莞尔望她。
身后好像有条看不见的尾巴,在摇。
周諵本就涡了笑的眼儿更弯。
她摇头:「还以为明天后天才见得到你。」
諵諵,什么时候把日子记得这么清楚了。
「想你。」
「……」
秦墨有点,透不过气,退了半步,还没开口——被拉进房,按在门上,咔哒锁了。
她踮起。
离他,愈来,愈近。停住。
眼神锁着他。拿掉眼镜才又逼近。
……心坎被她一下凿穿。
只得乖乖低头。
只敢轻轻回应。
缭心丝乱娆娆。
把思念都牵拉出来,堆积——
「我好想妳。」
把她牢牢箍在怀里。
深深吸气——
入心入肺。
……
他没往屋里走。
说自己还穿着外衣外鞋,说得先回房洗个澡。
他身上,留有沐浴气息。雨湿了新衣而已。
搭在门把上的手被她的,覆住。
「我穿着睡衣诶。」
是。
他把她弄脏了。
弄脏了……
心一突一突地,澎湃。
……
跟她厮缠到浴室。却把她隔在一片玻璃外。
她周身倏尔降温,寒栗升在后颈。
淋浴间里的秦墨,好似在展柜里。
好似在朝他唯一的观众,暴露脆弱。
锁骨,颈窝。到喉结,下颌。都是。
水雾将展品彻底遐盖之前,她进去。
顺势,从背后抱他。毕竟,她不是很站得住。
大的那双足,突的绷紧。而后转过去,夹着那双小的。
小的不见了。噼哩啪啦水流更急,拍在大足周围。
睡衣?
变深,变重,变黏。起了水络,露骨。
他同她咬耳朵。逗得她咯咯乐。
「怪不得许叔说你看男科。」
「哦?那妳信么——」
无人应答。
雨来助兴。
喘息重一些也无妨。
所以玻璃上印掌留不久。
倒是镜上十纹指枚不散。
……
泉露涓涓。
芙蓉泪亦染帐深。
碎发润在耳鬓,卷卷的。
她是猎人。餍足了却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要黏人,要抱拥,安抚。
他爱惨了。
周諵喜欢。
被逼到角落,被笼罩,捕获的感觉。抬头看不到天花板的感觉。很不错。让人莫名地觉得安全,甚至有些兴奋,兴奋得隐蔽,让她颤栗。好似风雨欲来前的天,色阴,同他眼神一样直白,
同他紧紧纠连绻拥。血液都滚浪。强烈到要窒息、竭力。活着的感知,会很清晰。
……不管是什么。都在失权,不,弃权后,失序,失控。肆放。放肆。
——
第一回。白日窃玉。
得见完整的她,在日光下,瓷白竟更冷,透出络青。
淡蓝腕脉,似冰裂纹。
偏偏温存了蕊蕊玫瑰色。与沁绿冰蓝交融,是梦拟不出的活色生香。
就像……就像半透明的薄荷糖。
咬进去,才发现酒心。既凉且烈,分不清心底下藏蕴的冰山,或是火山。或许都是。
冰蓝色,原是冰下火。
毕竟冷色的火焰最为炙热。
滴。
「嗯——」
是觊觎她垂涎她的汗珠,滑过他下颌……坠在她颈窝。
她呼气,它才肯稍稍往下走。有人妒忌了。
可不等他动作,她翻身,挑起件衣服,想穿。
又是那淡淡的,看着就舒心的,适合她的冷调。
可水彩色要盖上那些潋滟瑰丽的痕色么。
她怎好将他煎寒煎冻,烫得他冷颤不已后,置身事外。
抽走,扔了。将自己的手扣入她手心。
他要拉她一起。
好呀。
沉沦怎不算一场叛逆。可若沉不彻底,下回还会是叛逆。
不知天地为何物——
是天是地。
都可以。
/
夏天剩个尾巴也还是夏天。
惹人犯懒。
这天气。
車厘茄再不摘都得萎了吧?还是说他故意的,要留种。
上去问问——
「你个杀人犯!把我儿子还给我!」
「还给我……」
周諵愣住,无暇顾及心里不由的暗叹。
放下作叩的手,
没有走开。
他显然没开免提,是那头声音太大了。
白天,只有她们两人在的时候,他房门是虚掩的。
男声没再叱骂,在哭。
隔着电话,隔着门,她还是听得心烦。
那头好像掐断了。
里面静了很久。他不至于发现不了门外有人。
秦墨终于拉开门。
他给过她时间。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听的。」
他让开一个身位。
让她坐床上,他拐了张比床矮的凳子坐。
两肘撑在膝上,双手交握。
收紧。放开。
怎么一副要被审判要忏悔的样子。
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说了。
是啊。是宣判前最后一次缓和气氛么?
她们是彼此信任不错,可在他的坎上面,多放半片雪花都太重了,所以她不会太伤心,不怪他,他已经做得足够好,她恨不得让他马上知道这点。
钳住他双手,分离:「这样不累吗?」
「我们不用猜来猜去不说话,我不想看到我们两个明明在一起,你一个人心里难受的样子。我就直接说吧,反正我信你。」
「你不需要解释什么,我是觉得我不该在那个时候走开。因为我意外听到你隐私这件事,你有知情权,我想表达我,尊重你,也没想因为听到的内容逃避你。然后,你可以试着相信,」
「我,无论从什么人口中听到什么事,都会无条件站你这边……不是其实你不用这么觉得只是,我一定会是这个态度,你现在知道一下就好。」
「最后就是,我来找你是想问那些車厘茄是要摘的还是你故意留着的。」呼。
秦墨也松了眉,低眼。
「……」
可不可以,不要对他这么好。
怎么可以这么的美好。
倏而静下。呼吸在扇风里,渐静渐行。嘎、吱。轻轻的,不吵,是生活的声音。有点渴。
周諵起身。
手腕被握住。
……
「不要这样看我……」
如果,我不是自认为了解你,如果是刚认识就……
「我可以解释的。」
「要听么……」「听着。」
……
「如果你是做错事的人,早该在监狱里待着了。可你没有,所以你不需要像……向任何人解释,你更不用去请求别人的倾听,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好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呼吸重了,语调也是。
自己眼里的他人才是自己。
她看着他,又不似在看他。
有些人,就是必须给自己的剧本找恶人,演到她们自己都相信了,才能合理化自己作为完美受害者的困境。想像力真丰富,哦,原来这也是她们之间的相似点……
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但跟接受或者原谅是两码事。恶人不需要接受原谅他们,其实不理解也没问题。主角有理解过恶人吗。
周諵问完自己都笑了。
她冷静地总结,又压着稍许火气。眼神比平时空,声音也低了些。
「是我臆测错了吗。」
「不是,妳没有错。」
家属太过悲痛,无法接受现实,需要找到发泄点,他不够恶,家属就不能心安理得,所以他必须是恶的。
秦墨欣赏她一针见血,可打心窝里疼。
她为什么,在这个年纪,读懂这些,只听了三两句话的功夫。
她们是相像不错。可又怎能用这一个理由这一声「像」,轻易抹去带过她的为什么。
他把唇抿得发白。
松口。转红。
「我知道妳上来了,但我没挂电话。」
周諵倾身抬手,指背碰了碰他的唇。他弯唇。
「我好像不是怕妳会信他。」
「可又像妳说的。炸掉了,就不用再担心以后,哪一天,我会在什么时候,在妳面前,听到这个铃声。」
轻轻捏着她手。
他或许有些恋痛,不想让自己好起来。接这些电话能提醒他——他的确不能往前走,他的时间,也停在那七年后。
握住。抬眼:
「我心里应该是委屈的。可能,想要一个人来跟我说:他说的不是真的。而不是我自己给自己狡辩。」
他像个,第一次穿得够暖的孩子,在腊月里,笑着。
明明还是夏末。
周諵不想哭,好不容易别过脸:「那万一我走掉了呢,墨先生这是在对我做测试吗?」
「不是不是。」他笑得开心。
「墨某不敢。没有理由这么对諵小姐。」
「……」幼稚鬼。
「而且挂断电话,会显得我很心虚。」
「妳明知道的,走,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我会等妳消化以后找妳,说。就算妳没走,想问清楚,也一样,再正常不过。」
「虽然,我会有,」捏着她尾指尖,「那么一点伤心。」
……她真的要捂他嘴了,让他翘得这么嚣张。
「不要总想把自己说得很坏,諵諵小姐。」
「唔……」好好好。
呵呵。
周諵起身,俯下。
……与他之间,只隔一掌。
秦墨屏息,承着注视。听她低语——
「你不觉得,把刀递到别人手里。看她……刺过来……」
「挺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