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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雨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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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男人的呼气声规律。
一大早的在干嘛呢……
哦莫?
周諵使劲眨眨眼。
某墨赤着上身,在床旁,做俯卧撑。
……哇。这。养眼。这背沟。臀部,挺翘……很好拍的样子……
某墨停住,侧头。
某人趴着,挺闲适的,半个脑袋都伸出床边了。醒神得很。
咳。看她干嘛呢,她这是出于对美的欣赏,得一帧帧捕捉懂吗,啊她还想给他擦擦汗,对。
某墨默默观察她的脸色表情眼神。
呃,他脸上没汗。
「你开」呸屏啊不不是,「开始做运动干嘛?」
他不答,俯身下去,单手撑,换手撑。真有花样。
换作她,膝上压还能勉强撑二十个,那也是历史成绩了,掌上压,撑死能做个三四下?
差不多了。起身,去洗手洗脸。
坐到她那边。
双手撑在身后,上身稍稍后仰,腿也伸长出去。呼吸,起伏。不经意间鼓了鼓胸肌。她最喜欢埋的地方。
……真没什么吸引力了?是不是,做得不够明显。
再来几下?
「噗……」
周諵赶紧埋在被子里。
被窝哆哆嗦嗦。
某墨面沉如墨。
「不是某人用我手机刷的小视频说……」
他点开小某书,直按音量键。
熟悉的营销号声音:
「我嘞个老天奶呀,怎么现在才让我刷到这条视频啊!男人过了二十五,就等于六十五啦……」点他呢,嗯?得到就不爱了?明明才说过他让她有点期待三十岁的。「我我我我不是我没有。」
脸蛋儿通红。
「你都说了是刷到的,又不是我专门要看的,再说了那是你的手机你的小某书演算法欸……」欸?
「……」咳。她脑筋转得真快。
某墨默默把衣服穿好。
……不对,那怎么就停在这个视频不往下刷了呢。
周諵是真的羡慕身体好的人。疫情上网课、在家办公那会儿,有那么一段日子,她天天自己煮饭天天举铁,还跳舞。有个健康的壳子可轻盈自在了,每天精力充沛,跟有使不完的牛劲似的……他怎么还有点,委屈?
她去抱他。
「……我有什么好嫌你啦,你体力精力……能力都比我好太多了。」咳。「别说比二十五了,比十八都好。」
某墨嘴角翘起。
「妳比过?」
「……」我。你……
夸他他还不领情。
周諵送他个知性优雅的笑容,让他自己品。
「又是一年咯!」
「但是这个暑假怎么没有客人来?」
「天儿热呗。」
「去年暑假妳不在,也没客人,老许都给拒了,说不会派车接人上来。」
「哼。我就不想做生意,你管得着嘛你?」
……
无客也好。
雨至。
砰的一声响,周諵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秦墨站到了她身前。
不似雷鸣,似乎是从民宿背面传来的撞击声。
「哎哟我去,吓死我了……」
「我去看看。妳们不用跟。」
「去后面看一圈就回来。」看着周諵说的。
坡上泥石,看着确实有些松。他绕到民宿侧后方。
墙根,躺着块石头,大概有他一掌宽,墙体没事。附近也没再见着大块落石,可就怕后山的挡土网真给撞穿了,到时候直冲禾木的,就不是一块小石头这么简单了。
也不是没有过这些声响。毕竟那屏障,前前后后有个十来年没检修。反正也不迎客。就算有人想来,老许……后来多个他,都是把人给拒了,更别提雨季阴天。两人,听得见,也心照不宣。再后来,不一样了。
前年找人来加固过。还有今年。
得去看看,现在叫人上来修也来不及,还不如趁雨还没转大,先上去应个急。民宿备了不少工具,也是前年才添的。
「没什么事很快就能回,最慢天黑前回来。」他把卫星电话塞给周諵。
「能修修,修不了赶紧回来,咱几个下山。」也,没什么舍不得的了。
她一直没说话。
「行行行啦,我家丫头我会看好她的。」又不是去个十万八千里远去个十年八载的,犯得着这么盯着人家看看看。
「……注意安全。」
「好。」
身形一阶阶没入灰白。
忽觉,雨,就算在室内听、看,也不讨喜了。
心情有点怪。有点复杂。
好像小时候的,很多次,知道妈妈要扔下她出门,让她一个人对着会换着法子折磨她的姐姐时,她就这样,腹腔酸酸闷闷的。可她真的要懂事。她又帮不上忙。说什么呢,让他不要去吗,问他这些工具是什么、够不够、会不会太重吗。
丫头没再说什么,就坐着。看得他莫名心揪。
背朝着门弯。旁边就是桌子,她不依那儿,肘也不支。却还时不时抬起头。
唉。
其实就不该让那小子上去,仨人直接下山不就好了。不过下雨,开下去的路也不安全。好像也总比这样好。还是让諵諵和小子通着电话?不得,她肯定怕小子分心。
「諵諵不怕啊,叔在这儿陪着妳呢。」腌得她四肢乏力的酸,顷刻找到出口似的集力上涌。从没有一个像爸爸的人,在这种时候出现过。还出言安慰。
「嗯嗯,不怕。」
周諵转身,两臂曲在桌上,伏下。
后院的車厘茄们,有小雨棚支着。
四个腿都扎了绳压了石头,很牢靠的样子。
天儿雾沉沉。如果没有表,她还以为要天黑了。
「叔,要是网破了,一个人,要怎么修啊。」
许叔拿起杯子,喝一口。
「那小子可有经验啦,有工具就能搞好,没工具也能,呃就地取材。之前呢就都是他帮忙上去看的,次次都没事儿的。」
杯里没有水。
……
四点。
五点。
周諵是真的讨厌等,什么都做不了地等。
嘎嗒——
转头。
車厘茄整盆整盆倒了一地。一地浆红。
她什么都没说。起身去工具间。
她记得东西放哪里,刚才在门口干站时记住了。把头盔、头灯、绳索、刀拿上。钓鱼佬款马甲,这也有。还有雨衣。卫星电话,雨太大,不一定有信号了。她还是别在了左胸口袋。万一呢。
周諵知道如果连秦墨都回不来,她去了肯定也要凉。要真是这样,也无所谓了。万一,他就是缺把手搭呢。
「许叔。」一直站在门口。
她又要惹他生气了。其实许叔沉着脸时,是个帅大叔的模样。「像你说的,我本来没有什么羁绊,但他或许就是拉着风筝的线,如果线没了,风筝也要掉了。」她语速很快。「或许我能在半路上遇到他,然后一起回来。」「我讨厌关于我妈的一切,她姓许。但幸好我遇到许叔了。」「你要好好的。」
小諵丫头的背影,也很快看不见了。
「等妳们回来。」
雨刃切断。嘶涩得听不清。
还好。还好大路就这一条。
这是秦墨第一次带她摘蘑菇就强调过,要远离的方向。
又摔了。不知道几次,很影响速度。不知道走了多远,拐了几个弯。她只想快点,快点找到那个身影。快不了。
她像个破风箱那样响。雨似能砸进身体里,里面下起密密麻麻凉凉辣辣的疼,烧着心。
墨墨,你在哪里呀。
晕……
不要晕在这里,求妳了。
——我在马甲里装了什么,妳猜?
——是妳喜欢的。
可乐糖。他今天说过的。
走。她摸出来,抖着手撕开,吃了。
这就是,海盐味的糖?
不喜欢。
「哔……哔——哔——」
幻听?
视线底下,怎么……左胸口袋亮了。电话!
「秦墨!你还好吗?」
「……諵……………妳」
杂讯、雨声。
铺天盖地的潮湿附着身上,把她往下拽。
是雨。哪边的雨。汗。泪?血?好黏腻。
周諵听清了。他的声音可以这么的虚弱。
听清了,他说。
我。爱,
——
她不知道是怎么把电话从耳边拿下。报警。
没信号。
好。过会再打。
得走。走。
……
以为又出现幻觉。
走近。
眨眼,人影没有消失。
越来越近了,人影跟着放大。还是没有消失。
真的。
真的?
「諵……諵……」
哑得听不出是他。唯独,唯独要把她盯出窟窿的眼神。是他。
她恍着惚,打着颤。喉滚不出音,只扒着他身上的土,碎石块。
太慢了。
头盔取了扒。
「……諵。」真的,居然真的是她。
她刨得差不多,看到,他人被卡在几块大石之间。
一条腿,被压住了……
喉咙发直,几次尝试吞咽。才出到声:「你别怕。」
她把雨衣脱了,盖他胸腹,石头没遮住的地方。失温才是最要命的。
「……疯了么……唔。」周諵剥了颗糖塞他嘴里。
还好还好,压在他腿上那块,是最小的,但贸然动作怕会伤他更重……怎么那样巧,他头顶那块,看似压在压腿石上,也压着另一侧的,把他半边身子卡在山体上的石头。要是动这块,是可以带动上面那块没错,但那块就可能直接滚向他头胸腹,他就算能抽出两条胳膊也挡不住。只能动上面的了。
周諵到他伤腿那侧往上爬,没多高,很滑,滑摔好几次,好在可以插刃作支点。
「不……嗬,回去……」
他不要看着她,在他面前,为了他……
石头有她半人高……
她勉强站稳,一手握刀撑着山体,一手撑向石头。果然,推不动。后面的手,放开,也撑石头,自身重量尽量靠上去,横着发力,不行。而且,这块石头两边的泥太凸了是不是。
下去。拿了头盔挽在臂上,到另一侧,往上爬……头盔一兜一兜把石头旁边挖凹。
运气好的话,到这步石头就该滚下去了。运气不好。好,至少它等下滚落的路径比较可控了。
她带了绳索,两捆。直接绑石头上吗,捆成米字型?好像不行,它背面是紧贴着山体的。怎办,还有什么。
碎石头,树枝,粗的树枝,啧,偏偏她数理最不……对了,高海拔,下雨。
她去西藏,从寺庙下来那次,路面结冰轮胎打滑,就是有小石头压对了位置,轮胎方向才能变,对,这里也能有那些压对的小石头。但不能再爬来爬去了,最需要出力的地方在后面,先想清楚。
这里,石块侧边,下缘,先再挖深点,用刀。然后,找小石头,扁一点尖一点的。
这块不够扁,那……可以。
锤子……用头盔。不太行,拿另一块石头捶。
「……諵!」
闭嘴。太吵了。没力气跟他说。
枝干,有不少比手臂粗的,够吗,看着能用的先拽下来吧。末端斜着削掉一块就尖了。然后,打入的角度。
冷静,妳可是自己摸索着砌过不少柜子的。
好。
陆续在石头下缘打入三五条木干,彼此交叉,用绳索在中后段捆紧集力,调干与调干之间,双干之间都以「∞」形缠过好几圈,不会散或者滑。怕它们承重不行,她没敢往后一点绑。
绳子另一头续上另一捆绳,先放着。爬到另一侧,接着找好角度位置继续打入尖扁石块。还是没感觉这石头有什么松动。也在她的料想之中。
回到另一头,往上踩两步,把绳绑紧在腰上。可以了。
下到平地,绳段还是太长,周諵用不了自重去往下压,绳子于是在她手上收了一圈又一圈。觉到手上传来拉扯感,她狠狠往下一躺。
「周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