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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有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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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云州战线全线开展。
卫珩与东未明兵分两路,卫珩率军自上伊攻东线,东未明则率军西进,先谋成栾等郡,打通与阳清的接口,再取中阳关。
清明时分细雨纷纷,成栾郡下刚经历一场厮杀,东未明连克关隘,但麾下仍损伤了数百将士,一个个受伤的将士被火速抬往军医处救治,东未明一路走来,正闻阵阵哀嚎。
战时物资短缺,军中各类药物已是告急,当下最缺的就是金疮药和麻沸散,两个军医连夜去了山林中采摘可用药物,可是僧多粥少,仍有部分重伤的将士难以得到妥善救治。
一个年少的将士被一剑贯穿肩颈,躺在榻上奄奄一息,同伴刚要为他折断箭身,将士就痛呼着醒了过来,他遍体鳞伤,疼得死去活来,倘箭头再不取出,恐要感染。
东未明放下长刀,正要过来给他处理伤口,却有一个纤细身影抱着药包从军医营帐中快步走出,越过他上前快手拔出了将士身上的长箭。
东未明一愣。
将士疼得撕心裂肺,飞出的鲜血溅到了方浔腰间麻布襜裳上,她面不改色,用火烛烧过锋利的砭镰,对东未明道:“将军,没有麻沸散了,帮我按住他!”
东未明讶异后上前,与另一名将士按住了受伤的将士,方浔告诉他:“可能会有些疼,忍一忍。”
将士意外地看着将军夫人,因她柔中带韧的话语有了信心,他咬牙点头。
在他做好心理准备后,方浔眼疾手快用砭镰取出了他血肉中的箭头,利刃穿破伤口时,将士痛苦地大叫起来,他眼睛充血,按耐不住地痉挛和挣扎,最终疼晕了过去。
方浔快速给他止血包扎,手下利落得出乎东未明意料,之后她又帮着军医为一个个将士包扎处理伤口。
方浔看着柔弱,其实外柔内刚,因出身将门,并不怯鞍马之劳,这段时日随东未明一路征战,很令东未明对她刮目相待,今日她会出现在这里,更令东未明意外。他怔怔地站在那里看妻子做着这一切,此时的方浔身着素衣布裙,发髻简单地挽作寻常妇人样式,虽不似以往富贵娇柔,不施粉黛的面庞却美丽坚韧得惹人凝目。
忙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所有的伤员才处理完毕,方浔捧着空荡荡的药箱走出营帐,正见东未明在月色下等她。
“将军?”
东未明雄阔的身躯在月光下投下一片黑影,肃穆如古松参天,再回头看向她时,露出温和笑意,他望着方浔身上遍布的血色皱了皱眉,伸出指尖给她挽起额角垂落的发丝,问:“今日辛苦你了,累不累?”
方浔看出他的歉意,轻露皓齿笑着摇头,“这没什么,其实我小时候就是在军中长大的,当时父亲驻守海疆,常与海匪交战,母亲带着我随军跟从,这些事情我小时候是常追在军医后面做的。后来父亲在战场上负伤,我们一家人才返回了梅山,当时父亲旧伤时常复发,我便又学着研究些医理,这次若不是跟随将军,可能全无用武之地了。”
方浔提起儿时事,恍惚似回到了少时随父母生活在军中的岁月,银白月光照亮她的容颜,恍若素骨凝冰,柔葱蘸雪,美得不可方物。
东未明静静听她说着这些往事,望着她,他刚才也看出妻子是通晓医理的,只未想过她竟是在军中长大的,他轻轻牵起方浔的手道:“你忙了许久,早些回去歇着吧!”
方浔秋水般的目光定在二人交握的手上,轻轻道:“好!”
这场战事一直打到入秋。期间,卫珩经历兴庆王大军三次围剿,一度被水淹连城,险些丧命。
夏五月,东未明西进摘取成栾、环泽二郡,与阳清守军打通会师通道,复返兵东进,出虎啸口,压境中阳关。
六月,兴庆王集结五万大军,对外宣称十万,自东向西逆丰江而上,以乞行山东麓绕道南下直扑上伊。上伊若失,平州军腹背受敌。若撤军回援上伊,伊水以北城池皆不可守。
此时卫珩手里只有五千兵马集结丰河南岸,诸将皆请卫珩避兴庆王锋芒,暂退伊水之阳。卫珩力排众议,坚称寸土寸地不让,假装率军渡过丰河,教天下人皆以为他要摘取兴庆王都,之后暗自率领三千精锐秘密返回上伊,据上伊地势设下陷阱,等候兴庆王五万大军前来。
兴庆王麾下大将段谟原以为上伊空虚,连夜奔袭至此,就是要抄了卫珩的后方,进而南下夺取平阳,再谋中州,遂一鼓作气倾巢而出,对上伊发动猛烈袭击。卫珩以先锋部将诱敌深入,精锐跟随其后进行掩杀,最终以三千精锐,利用上伊地势之利,歼灭段谟麾下三万大军,生擒了段谟,段谟余下诸部散逃,近两万人缴械投了卫珩。
卫珩此战以少胜多,孤注一掷令兴庆王麾下兵力葬送过半之多,云州平叛事宜至此转入后半场,此战卫珩赢得让多少人大快人心,就有多少人为此震惊难言。
之后,他又出乎世人意料地将收缴的云州降军尽数遣散,让他们返回家乡,效力父母妻儿。仁义者高赞卫王仁义,不仁不义者也意识到卫珩这是在心理上瓦解兴庆王的斗志和士气,他原就是造反之师,军心不定,如此一来,还有几个将士会为了他那虚无缥缈的“帝位”冲杀在前?
朝野皆知,云州叛乱未平,卫王却已稳握胜局。
歼灭段谟大军后,卫珩率兵渡过丰河,所向披靡,直摘丰源郡,安北侯世子宁熠在交战中被卫珩一剑穿心,卫珩让人把宁熠的尸身送去了兴庆王都,安北侯看到长子死状,口吐鲜血,一病不起。
至此,西起阳清,东至丰水,中阳关以南云州境内泰半领土尽为卫珩所掌。
卫珩攻克丰源郡后,即与东未明大军会师,行了,到此为止他也不打算打了,他想他家圆圆了,他得回家。
他要走东未明没意见,并且东未明还提出让卫珩顺便帮他将方浔带回汝阳。
卫珩眨眨眼,看他大哥,“大嫂在军中不习惯?”
这些日子方浔跟随在东伟明身边,于军中救死扶伤,操劳内外,不仅让东未明对她刮目相待,也得到了军中上下的一致认可,只是接下来攻克中阳关尚有千难万险,她的身体不适合再留在军中。
卫珩没听懂这“不适合”是怎么个不适合?应鸾在旁简直想敲他脑袋,她忍不住道:“哎呀,大嫂怀孕了!”
“什么?”卫珩反应过来后,又是意外,又是惊喜,他问应鸾几个月了,应鸾竖起了三根手指。卫珩嘴里说着“恭喜大哥”,眼睛还不住地将座上一身戎甲雄阔伟岸的东未明一阵打量,怪道在平州时军中那些糙汉常在背后开玩笑说大哥应该多生儿子呢,这产出效率也太高了,满打满算成婚三个半月,大嫂就怀孕三个月了。
卫珩忽然有些自我怀疑,不行,他得早些回家和圆圆生闺女去!
东未明被他那怪异的眼神看得心底不自在,他素来知道这个小五,从小骨子里就不正经,东未明现在没工夫搭理他,处理完军务,去了方浔的营帐,嘱托她一些回程事宜。
方浔正在清点前日送来的麻醉药物,闻言认真听了点点头,“将军放心便是,我会小心的。”她说完望着东未明笑意明媚,“我和孩子在汝阳等将军凯旋而归!”
东未明握住她的手回以温和笑意,“好!”
翌日,卫珩秘密返回汝阳,他是归心似箭,但顾忌方浔身体不便,刻意放缓了行程。往常五日的路程,卫珩为了他大侄子,满打满算走了小半个月。回到汝阳那夜,卫珩吩咐展源亲自送方浔去方府,自己快马加鞭回了家。
阮蟾光刚沐浴后躺在榻上准备睡觉,却不防帘帐突然晃动,蓦然闯进来一个人影。她吃惊地看着卫珩,险些失声:“你怎么回来了?”
几个月不见,卫珩黑了瘦了很多,但不妨碍他还是先前那副死德行,见面就开始扒拉阮蟾光的衣衫,“我想圆圆了,就快马加鞭一路赶了回来。”
阮蟾光看他精神正好,身上明显也没有负伤,想起前番几次战报,她也忧心许久,见卫珩回来,开心得几乎要落泪,她还不忘问:“那前线怎么办?”
卫珩道:“有大哥啊!”
再说了,顾云简和顾云廷现在也腾开手了。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抱着阮蟾光去捏她嫩嫩的脸,“这么长时间没见,圆圆有没有想我?”
“有有有!”阮蟾光现在不反抗他让自己的脸变形了。
“我就知道圆圆定想我想得要命。”卫珩看着她,心化作了一汪水,手指也顺带剔除了阮蟾光身上最后的障碍物。
翌日,当众人看到卫珩神清气爽从卧房走出时,皆是吓了一跳,宝月和阮蟾光一样近乎失声:“殿下,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瀛拿着外袍来给卫珩披上,对宝月高傲地嗤之以鼻,“大惊小怪!”
不怪宝月大惊小怪,阖府众人昨日只有王瀛知道卫珩回来了,而为了给阮蟾光一个惊喜,王瀛没有及时告诉众人。
阮蟾光天亮时才从卫珩口中得知方浔怀孕回了汝阳之事,她让卫珩在家休息,一大早洗漱过用了早膳,前往方府去看方浔。顾傲霜昨夜忽然见到女儿,也是吓了一跳,闻知她怀孕,顿时喜上眉梢。
阮蟾光进门时,母女三人刚用过早膳,方泠蹦蹦跳跳跑过来告诉阮蟾光:“蟾光姐姐,我大姐姐有小宝宝了,我以后要做姨娘了。”
“恭喜大泠泠!”阮蟾光摸摸方泠的脸,去和顾傲霜跟方浔见礼,表姐妹二人许久不见,自有很多话要说,阮蟾光见方浔气色容貌一切都好,也彻底放下了心,“看来东大哥待姐姐极好。”
方浔轻轻笑了笑,东未明虽沉默寡言,平日看来无甚情趣,但他真的是尊她敬她,与他在一起,方浔很心安。方浔并不会拿宁煊跟东未明比,但是现下的日子她是真的从未有过的快意。
阮蟾光在方府用过午膳回家时,卫珩正坐在廊下不紧不慢吃着香梨,大白在旁馋得口水直流,他问展源:“他还不肯降吗?”
展源无奈地摇了摇头。
卫珩一脸势在必得,把剩下的半个梨塞进大白嘴里,“那好,继续关着他,每日一碗水一餐饭,不许任何人和他说话。”
展源领命而去。
阮蟾光知道昨日卫珩回来时带了个人,现在就关在府中的地牢里,她上前去问他:“那人是谁啊?”
卫珩对她幽幽一笑,“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阮蟾光好奇,也不是十分好奇,卫珩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他坐在回廊处,阮蟾光就坐在了他的腿上,光天化日,熹华园里皆是来来往往的亲军和仆婢,她嗔他:“不像话!”
卫珩揉揉她的腰,“圆圆困不困?要不要午睡?”
阮蟾光和顾傲霜与方浔说了这一晌午话,确实有些困倦,但她不相信卫珩会这么好心让她去午睡。
果不其然不等她回答,卫珩就抱着她进了卧房,紫玉正带着几个小侍女打理卧房,见状,纷纷脸红退了出去,紫玉只觉吴嬷嬷说得没错,这卫王,不像话!
卫珩心满意足后,阮蟾光沉沉睡去,睡梦中听见卫珩一直在她耳旁嘀嘀咕咕,她没有在意,午觉醒转后躺在榻上和卫珩说话,问他:“你刚才在念叨什么啊?”
卫珩说:“我在算圆圆今年十五岁,如果我们现在有了孩子,那等她及笄嫁人,圆圆就是三十岁。但是现在生孩子,圆圆年纪太小了,不若等两年,倘圆圆十八岁生孩子,那等孩子及笄嫁人,圆圆就是三十三岁,我三十五岁,好像这个岁数正相当,之后当人祖父母也不算晚,不出意外,六十岁之前我就可以和圆圆实现四代同堂。”
他一口气说完,阮蟾光原还有些困倦的双眼睡意全无,她一枕头丢在卫珩脸上,“说什么呢你!”
卫珩握住她软软的拳头,抱着她香香地亲了几口,“我就先想想嘛!”
卫珩是打算先想想,毕竟阮蟾光年纪还小,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从云州回来月余时间,阮蟾光就被诊出了身孕。吴嬷嬷是个有心人,隔个几日就会让府中的陈大夫定期来给阮蟾光请平安脉,早先几天陈大夫就察觉出异常,只是月份浅还不确定,今日觉其脉象如珠走盘,确定是喜脉无疑了。
阮蟾光听到时还有些懵,卫珩也是懵的,懵过自然是极度欣喜,但他还是仔细问过了陈大夫阮蟾光的身体状况,直到陈大夫再三保证王妃身体康健,孩子无碍,卫珩才放下心来。
无人时,他摸了摸阮蟾光尚且平坦的小腹笑说:“当真是不经念叨,我之前不过说说,这便来了。圆圆,说不能到时我们还能和大哥大嫂做一门亲家。”
阮蟾光笑拿面扇拍他,“男女都不知道呢,你想得倒远。”
卫珩很自信,“我觉得是闺女!”
阮蟾光转转眼睛,她也喜欢软乎乎的小闺女,“那就听你的,做衣裳就做小闺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