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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温柔 ...

  •     夜深了…
      吃完饭后,四人把一次性餐盘胡乱塞进垃圾袋,席地而坐。地毯是顾北从车里拖出来的旧毛毯,混着汽油与阳光的味道,却被夜风一吹,只剩暖烘烘的尘埃气。
      夜空像被谁掀了盖子,银河直愣愣倒下来。江姗姗抱着膝盖昂头,脖颈拉出一条倔强的线:“顾北,你还真是选了块风水宝地,你们看,那颗星星亮得简直像探照灯。”
      顾北把手臂枕在脑后,笑得肩膀一抖一抖:“江大小姐吩咐的事儿,顾某哪敢不上心——小、矮、个。”
      “再说一遍!”江姗姗“嗖”地蹿起来,地毯被她蹬得卷起一层灰。顾北拔腿就跑,拖鞋在草地上“啪嗒啪嗒”像两只互相抽打的鲤鱼。
      沐染染与陆锦轩盘腿坐在毯子另一端,中间隔着半包拆开的薯片。月光像一块冷银箔,贴着两人肩膀悄悄往下铺。他们同时转头,鼻尖几乎擦过,呼吸交叠又迅速分开。
      “陆锦轩,你耳朵红了。”沐染染用只有他能听见的气音说。
      陆锦轩把卫衣帽兜往前一扣,像给自己加了个盾牌:“我……才没有。”
      “你看——萤火虫!”
      沐染染的声音像被风吹起的薄纱,轻得几乎透明,却一下子把夜色划开。她踮着脚尖,指尖指向草坡下的低洼处。
      先是三两点绿光,像谁不小心撒落的磷粉,旋即成片浮起,一层又一层,把黑暗烫出细小的、会呼吸的洞。江姗姗拎着拖鞋冲过来,脚底踩碎草茎,“咔啦咔啦”的细响混着喘息。
      “哇——”
      她停在沐染染身侧,裙摆还沾着半截草籽,仰头时,所有星光都跌进她瞳孔,映得眼底亮汪汪。
      萤火虫越聚越多,像一条倒流的银河,沿着草叶、沿着夜风、沿着少女们张开的指缝缓缓攀升。它们飞得极低,几乎要贴上睫毛,每一次闪烁,都在空气里留下淡淡的绿晕。
      “真好看。”江姗姗喃喃,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嗯,像误闯了精灵的国度。”沐染染摊开掌心,一只萤火虫踉跄落下,腹部冷光在她掌纹里游走,像迷路的星子。
      陆锦轩站在半步之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却悄悄抬起。指尖微拢,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一场易碎的梦。
      “别动。”他低声说,嗓音混着夜风的凉。
      萤火虫被“请”到他指缝,光斑在骨节间明明灭灭。他往前一步,影子先落在沐染染脚边,像悄悄靠近的潮汐。
      “送给你。”
      他摊开手,掌心朝上,冷光把他掌心的纹路照得清晰——生命线、感情线、一条浅浅的疤,一并镀上温柔的绿。
      沐染染合拢双手去接,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腕骨,温度比萤火更烫。光从指缝漏出,映得她眼底一片潋滟。
      “陆锦轩,”她声音轻到近乎气音,“谢谢你替我把星星抓住。”
      顾北在身后吹了声口哨,被江姗姗一把捂住嘴。两人对视,偷笑,却谁也没出声打扰。
      风停了,草叶静止。
      四人围成松散的半圆,像守护着一盏盏会飞的小灯。萤火忽高忽低,掠过耳际时,留下极轻的痒,像谁把呼吸藏进风里。
      那一刻,夜色温柔得不敢说话。流星来得毫无预兆——先是漆黑的天幕被谁划开一道银白细缝,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无数碎银倾泻而下,像有人打翻了装满光的匣子。
      “快许愿!”江姗姗把双手举过头顶,像要接住那些坠落的星屑。她闭眼时睫毛还在轻轻发抖,唇角却翘着,酒窝盛满月色。
      顾北侧过脸看她。流星的光掠过她鼻梁,留下一道极短的亮痕,像给瓷白的皮肤点了道银釉。他忽然咧嘴笑,把声音压进喉咙里,只有口型,没有声音——
      【江姗姗,我希望以后每一年都能这样吵到你。】
      他想不到,这句没说出口的玩笑,会在大学四年里发酵成更炽烈也更安静的什么。
      夜沉下去,帐篷拉链被逐一拉上。沐染染把自己埋进睡袋,只露出一双眼睛。外头草叶沙沙,像有人在夜色里写字。她闭上眼,脑海却自动播放幻灯片:陆锦轩低头捕萤的睫毛、递给她萤火时蜷起的指节、还有他耳尖被月光镀上的那圈毛茸茸的银。画面一帧一帧慢放,她像坠入温水,不知不觉沉进梦里。
      ——
      次日清晨,草叶结霜,帐篷布面蒙着一层碎钻似的冰晶。四人拆营帐时谁都没说话,只听得见铝杆相碰的清脆声。回家路上,车窗外的太阳像被冷空气擦得锃亮,却照不化各怀心事的沉默。
      ——
      深夜 10:47,小区路灯昏黄。沐染染穿着毛绒拖鞋,在健身步道“啪嗒啪嗒”地数格子。夜风把睡裙下摆吹得鼓成半圆,像一朵行走的昙花。
      拐过儿童乐园,她猛地刹住——秋千架下站着陆锦轩:卫衣连帽扣在头上,锁骨线条被路灯裁得锋利,脚边却乖顺地蹲着一只橘猫。他抬手想摸猫,猫却傲娇地跳走,留他半举的手僵在空中,那副落空的神情与白天的高冷判若两人。
      “陆锦轩?”她声音软,却吓得小猫‘嗖’地钻进灌木。
      少年回头,眼尾被冷风吹得微红。他下意识把手插回口袋,嗓音低而平直:“散步,走到这儿。”
      沐染染瞄到他右手腕贴着创可贴——那是下午收帐篷时被铝杆划的。她没戳破,只轻轻抓住他卫衣袖口,指腹恰好蹭过那道伤:“跟我来,我知道治愈系夜宵。”
      掌心下的手臂先是僵直,三秒后,肌肉放松,像默认了她的“拐带”。
      ——
      24小时营业的“咕噜亭”玻璃上蒙着雾。关东煮的小锅炉在柜台“咕嘟咕嘟”冒泡,像深夜的心脏。
      沐染染挑了两人份萝卜、牛筋、蟹籽包,汤汁溅到手腕,她“嘶”地缩了一下。陆锦轩顺手抽了张纸,却在递过去时停住——她已自己叼着袖子胡乱擦了,腮帮鼓出一小块,像囤粮的仓鼠。他垂眸,把纸巾攥进掌心。
      “陆锦轩同学,”她咬着竹签,声音含混,“以后我叫你‘轩轩’,好不好?”
      少年夹起的萝卜“咚”一声掉回汤里,溅起小小的油花。他抬眼,黑眸里晃着灯管的冷光,像结冰的湖面突然裂了缝——裂缝里,是羡慕,也是不敢靠近的渴望。
      “你不说话,”沐染染拿签子戳了戳他手背,笑出小虎牙,“我就当你默认啦,轩——轩——”
      拖长的尾音像羽毛搔过耳廓,陆锦轩蓦地低头,借喝汤的动作掩住上扬的嘴角。汤汁滚烫,一路暖到胃里,他却觉得更烫的地方是被她戳过的那寸皮肤。
      窗外,夜跑的人经过,带起一阵风,吹得柜台上的小风车转个不停。彩色叶片投下的光斑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像一群偷窥的小精灵。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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