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的她误闯天家》魏丛良

17、毕业日

　　17

　　海市彻底解封后，林雎学校这边也有了通知。
　　他们这届学生的毕业典礼，如常举行。
　　这是个挺让人期待的消息，他们这届学生其实都挺惨的，四年大学，差不多有一半时间都是网课，时不时还要被关一下，没有一点自由。
　　如今总算是熬到了毕业，一届的同学聚在一起，都有一种同甘共苦，一个号子里出来的感觉。

　　林雎毕业那天，赵行参去法国已有一个月。
　　赵氏集团在法国也有分部，其实大部分时间，赵行参都是在国外。他留在海市四个月，已是不合规定，出来之后，可想而知会有多忙。

　　赵行参不在的话，林雎就不太想呆在半岛别墅里，房子太大，她听不见声音，有时候还挺吓人的。
　　不过她也没回自己那小仓库。
　　上次她让赵行参送自己去拿仓库那些东西，赵行参在里头转了一圈，就不许她再来了。
　　说是里面电线不规范，夏天热，很容易引火，也没有消防设施，非常危险。
　　他动作是很快的，当天就给她换了个地，仓库里的油画雕塑作品，还有各种杂物，都被连夜运了过去。

　　隔了一日，赵行参带她过去，新地址只隔了学校两条街，在一栋大楼里的第八层，整整一个层面，都留给了她。
　　林雎被这不计成本烧钱的举动给震惊到了，问赵行参，这一层一个月得多少租金。赵行参说不用花钱，这整栋楼都是赵家的。
　　赵行参还单独让人安排了一间房，给她住。

　　林雎穿上穿上学士服，自拍了张照片，给赵行参发过去。
　　【怎么样？好看吗？】
　　这边是十点，法国那应该是凌晨四点，林雎发过去后等了会，赵行参没回，估计还睡着。
　　她没在意，正好这时，同学叫她过去拍照。林雎小跑过去，她们环住她的手臂，对着镜头大笑。

　　毕业典礼上，她的同学们拍完照，就都去自己的父母那儿了。
　　林雎独自站着看了会儿，本来她外婆说要来的，可外婆没了，就没人会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姐！”徐高游的声音从后响起，林雎回头，长相奶气的大男孩飞扑过来，勾住林雎的肩膀。

　　林雎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看到徐高游后，呼出一口气。
　　像徐高游这么大的男孩，没心没肺的，之前发生的口角冷战在他这里好像统统都消减不见了。他勾着林雎，跟她养的一条狗一样，摇着尾巴，汪汪叫。
　　“姐姐姐姐，惊喜吧！我昨天就到海市了，但我故意不和你说，嘿嘿嘿嘿。”

　　林雎无奈地看着他，那么热的天，她被他勾着，很快就捂出了汗，挣扎着把他推开，“热死了，你过来，你爸爸妈妈知道吗？”
　　徐高游纠正她的话，“我们的爸爸。”又说：“当然知道，要不然我哪里来的钱买机票和住酒店，海市的酒店贵死了。”

　　林雎歪头打量他，垫起脚戳了戳他的脑袋，“长高了点。”
　　“真的吗！”徐高游瞬间就高兴了，围着林雎转了一圈，用手在林雎脑袋上比划，“姐，你还是这么矮！”
　　“会不会说话啊？”林雎捶了他胳膊一下，“你等我一下，我去还衣服，然后带你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我要吃火锅！”徐高游举起手臂喊。

　　林雎还了衣服出来，徐高游蹲在树荫下，像颗蘑菇。
　　天太热，她不想走过去，远远喊了一声。
　　徐高游抬头，朝她打手语。
　　【快过来看，蚂蚁在搬家。】
　　林雎觉得他太幼稚了，站着不动，翻了个白眼。
　　【走不走，不走我不管你了。】
　　徐高游立刻起身，小跑到她身侧，特别小心眼，用胳膊撞了她一下。林雎差点被弹飞，徐高游又紧紧抱住她，哈哈大笑。
　　林雎很无语，可这狗名义上是她弟弟，她本着姐姐照顾家养狗弟的原则，不去计较。

　　两个人吵吵闹闹走到校门口，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动，停在了两人身前。
　　林雎站定，车门拉开。
　　艳阳之下，无风无云的天，光晃眼。
　　她眯起眼，看着眼前的人，意识像是齿轮里的缺口，突然被填补，稍作停顿后，再次运转。

　　她惊喜地叫了一声“赵行参”，而后往前几步，飞扑进了男人怀里。
　　赵行参张开手，搂住她的腰，抱着她离地，甚至还微微旋转了半圈，把她压入怀中。
　　余光撇了一眼身边僵站着的男生，他低下头，吻住林雎的唇。

　　林雎还是有三分理智在，轻轻推了下赵行参，小声说：“我弟弟还在。”
　　赵行参轻哼，却没有急着放开她，而是靠在她耳边说：“我晚上的飞机。”
　　林雎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下意识抓紧了赵行参的手。她不想和赵行参分开，她转身看向徐高游。

　　徐高游若有所思看了眼赵行参，抬起手比划手语。
　　【姐，我们还去吃火锅吗？】
　　林雎抿起嘴，直起身，腰上却紧着，赵行参没有松开手。

　　她索性后背抵在赵行参怀里，可刚伸出手，就被赵行参按了下去。
　　她听到赵行参在她背后开口，“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们吃完火锅来接你。”
　　徐高游眯眼，他脸上没了笑意，神色有些冷。

　　林雎睫毛像是在花瓣上驻留太久了的蝴蝶，此刻煽动翅膀，满心满脸都是落下的甜甜花粉。
　　她惊喜地看着赵行参，“你看得懂手语？”
　　“那么久了，还不会，我这个男朋友可就不合格了。”赵行参摸了摸她汗津津的脑门，“出了一头汗，走吧，我送你们去火锅店。我正好在车里休息会。”
　　林雎知道赵行参不爱吃火锅，便不勉强。

　　她朝徐高游看去，徐高游脸的不太好，可他没道理生气，只能略显沉闷点头。
　　赵行参回来得匆忙，没让司机跟来。他做司机的话，林雎坐在副驾驶，徐高游坐在后排。
　　等徐高游坐进去后，林雎扭过头，轻轻眨眼说：“今天让赵行参当你的司机，便宜你了。”

　　徐高游知道赵行参的厉害之处，这是最金贵的圈子里顶天的人物。坐在这样的人开的车上，是要折寿的。
　　他暗自想着，眼角余光看向驾驶位。

　　正好是红灯，车缓缓停下，赵行参偏过头，像是浑然忘记了后排还有人在，捏住林雎的下巴，侧身前倾，亲上嘴唇。
　　徐高游眼皮一跳，之后车子开到火锅店一共经过了六个红灯，那赵行参不知发什么神经，每每停下，就是对着林雎吧唧亲一口。
　　徐高游的眼皮已经跳不动了，他垂下眼，拿出手机打起了游戏。

　　打了三把王者，输了三把，总算抵达火锅店，车刚停，徐高游便迫不及待拉开车门。
　　他走到店门口，看到林雎也下了车，却没急着过来，而是绕到另一边，趴在车窗上，不知道在和赵行参说些什么。

　　“你真的不去吃嘛？”林雎都快把半个身子探进车窗内了。
　　赵行参勾起她的长发，捋到她的肩后，又顺着她光滑的脸颊，上下摩挲，“我有些累，没胃口，你吃好了给我发信息。”
　　“那好吧。”林雎突然抱住他的脖子，“没亲够，再亲一下。”说完，对着他的嘴唇啃了一口。

　　赵行参愣住，抬起手，抚上自己被咬的唇，掀开眼，那姑娘早就逃开去，刚刚给她整理好的长发，像是海藻披散而下。
　　他坐在车里，笑了。

　　林雎这顿火锅注定是食不知味的。
　　吃了大概半小时，徐高游见她心不在焉，也觉得没意思。拿纸摸了嘴，瞥了一眼她紧捏着的手机，出声问：“找你了？”
　　林雎摇头，徐高游便说：“那你去找他吧。”
　　“你吃好了？”林雎看了眼手机时间，“这才吃了半小时。”
　　“不想吃了。”徐高游垂下眼，看着沸腾的火锅红汤，开口说：“姐，对不起，之前我那样子说话，是我不对。”
　　“你说了什么？”林雎微微上扬，朝他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我早忘了，哪有姐姐和弟弟计较的。”
　　徐高游愣怔，木然了几秒后，笑了笑，“就是，你是我姐呀。”

　　林雎给赵行参发了信息，走到门口，就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车。
　　徐高游没上车，他说他住的酒店离得不远，走过去就当消食。

　　林雎坐进车内，便看到副驾驶上摆着的粉白玫瑰，她立刻捧起来。
　　坐好后，她把花抱在怀里，低下头深深嗅了嗅，“好香啊。”
　　赵行参抬起手拂去她额角的碎发，“林雎，毕业快乐。”

　　林雎的脸埋在粉白色的玫瑰中，成了这些花中最娇艳欲滴的一朵。赵行参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手指蹭过嘴角。
　　林雎以为他要吻自己，微微仰头，却听他含着笑意说：“林雎，嘴角沾芝麻了。”

　　那张雪白剔透的脸蓦地涨红，那潮红从脸颊上蔓延到了脖子上。
　　赵行参猜测，此刻林雎身上的皮肤应该也都是泛着红晕，像这粉白玫瑰的花瓣一样。

　　车子是往半岛别墅的方向去，夜已深，层层叠叠的树影笼罩着那条小路，车子经过，林中鸟雀发出啼叫。
　　在海市封闭的时候，这条路是她和赵行参每日吃过饭的遛弯之路。他们在密林下散步，天气转暖，白日逐渐拉长，春季多雨时，便撑着这一把伞，慢腾腾走着。
　　那段时间，像是提前进入了退休生活，无边际的散漫，摸不着尽头的休憩。

　　如今时隔一个多月，再回来，林雎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好像和赵行参被关在一起的四个月是一场梦，梦醒了后，赵行参就会回到自己的世界中。
　　那个不属于她的财富权力至上，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车驶入雕花大门，在庭院里停下。
　　林雎捧着玫瑰下车，进了房子里，她找来了个空的花瓶，想要先把花插好。
　　赵行参却等不及，从后搂住她，下巴抵着她的肩膀，放松下来的身体，连着声音都带上了浓重的疲惫，“我还有四个小时就要走了。”
　　林雎立刻放下了花，转身，眼巴巴看着他，“那么快。”她停顿了下，“我以为你说今晚的飞机，是唬人的。”

　　赵行参抱着她往前一步，掐着林雎的腰，直接把她抱到了桌面上，右腿抵开林雎的腿。
　　林雎的身上沾上了玫瑰的香味，赵行参低头，不禁凑上去。

　　林雎却伸手推着他，歪过头，耳垂泛红，“我身上都是火锅味？”
　　“哪有？我闻闻。”

　　他的手指悄悄撩开林雎的衣领。
　　今天海市的温度很高，因为还要在室外拍毕业照，林雎怕热，就穿了一件单薄的蓝裙子。裙摆及膝，衣领是那种衬衫领，此刻三颗纽扣都解开了，长发被捋到了而后，像是雪堆成的颈项，一寸寸泛红，一圈都是红艳艳的吮痕。

　　林雎坐在桌上，身体细细颤抖。
　　她看到赵行参身后大面的玻璃墙，月光穿透了棱形玻璃，洒落在长椅上，悠悠荡荡宛如一条小溪，宛如她起起伏伏的心绪。

　　赵行参的手落在了她的膝头，裙摆被轻轻撩开。
　　她又忍不住颤抖，手抵着赵行参的手。
　　四目相对，他们之间隔着暧昧的空气，流水的月光，一桌子碎落的花瓣还有期待责任承诺和爱。

　　赵行参收回了手，捧起林雎的脸，深深吻下。
　　他靠在林雎耳边说：“今晚的时间不够充分，先……放了你。”

　　林雎歪过头，借着月光打量他。
　　她小声问他，“赵行参，你爱我吗？”

　　她原是不抱有期望，赵行参能说爱她。
　　就像她，从未考虑过，她与赵行参的未来。
　　可赵行参却抱着她，边吻边道：“爱呀，林雎，我爱你。”

　　林雎忍不住笑了，她不是傻子，可此刻，却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只有恋爱脑的傻瓜。
　　她之前在网上看到有句话，负心的人要吞一百根针。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般想。
　　可现在，她突然就不这么想了。
　　她想，如果赵行参不爱她，说的都是假话。
　　她也舍不得让他吞针，该有多疼啊。赵行参手指有倒刺破了皮，她都要心疼好久的。

　　之后的两个小时，他们相拥在沙发上看电影。
　　随便选了一部爱情片，有些无聊。林雎看着看着觉得困了，可赵行参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她不想用在睡觉上，忍着倦意，睁大眼，强撑着让自己精神些。
　　电影看到一半，赵行参觉得肩头一沉，侧头看去，林雎的脸靠在他的肩膀上，睫毛不安稳颤抖着，眉头蹙起。
　　他轻轻抬起胳膊，搂住林雎的后肩，小心翼翼挪动着身体，让她平躺在沙发上。

　　林雎发出呓语，但是却没有睁开眼，还是睡着。
　　赵行参干脆坐在了沙发旁的地毯上，拿起遥控关掉了电影。

　　客厅里只剩下冷气口簌簌的风声，他怕林雎在这睡会着凉，又悄悄起身，去楼上拿了毛毯。下来后，盖在林雎身上。看到茶几上的水杯里没有了水，怕林雎醒了口渴要喝水，便拿着水杯去接了一杯水。
　　刚坐下，想到明天一早林雎醒了要吃早餐的，他又走到厨房，做了一个三明治，放置在醒目的位置。再次坐下，他看到桌上散乱的玫瑰，起身过去，把玫瑰去刺，一根根放入花瓶中。

　　林雎醒来时，赵行参已经走了。
　　她拉开身上的毯子，口干舌燥，喝了几口杯中的水，望见桌上已插好的玫瑰。她走过去，嗅了嗅，转头，便看到边上倒好的牛奶和三明治。
　　一张方形的纸片压在白瓷方盘下，赵行参的字迹。
　　【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