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的她误闯天家》魏丛良

13、在一起

　　13

　　电梯直接上了二楼，这层有两间套房，赵行参带着林雎进了其中一间。
　　门的颜色是红木色，开了灯，推开门进去，浅色墙壁，四柱床上坠下帷幔，原木色的地板上扑着一大块撞色地毯。
　　赵行参把行李箱放置在墙边，“这间是客房，卫生间里有洗漱包，现在太晚了，你好好休息。”
　　林雎扭过头，“你……”
　　她只说了一个字，赵行参好像就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开口道：“我住在楼上，有什么需要和我说。”
　　赵行参走时把门轻轻合上。

　　他走后，林雎忍不住在房间里兜了一圈后，推开阳台玻璃，靠着栏杆往外看。
　　临湖半岛，附近都是矮小的山。月只比镰刀丰满一些，熙熙攘攘的光穿过云雾，落在矮山上，满山都是云杉，在乌青的夜里，成了黑黑的浪潮。
　　她拿出刚赵行参给她的打火机，在手里把玩。指腹压着那一颗颗碎钻反复摩挲，不小心拨开了火，便顺其自然点了根烟。

　　晚上林雎睡得很安稳，醒来时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她洗漱完从房间出来，楼梯口的玻璃窗外阳光明媚，她眯了眯眼，扶着那红木色的楼梯扶手，往楼下走。

　　昨夜坐电梯直达了二楼，没来得及观摩，此刻到了客厅，林雎不禁感叹。
　　挑高8米的客厅保留着上世纪的木质桁架结构，橡木桁架裸露在外，深褐色的木纹与象牙白的墙面形成暖冷对比。中央摆放着一张原木长桌，应该能容纳20人。
　　林雎往下走，看到拐角一处壁炉，壁炉上悬挂着一幅肖像画，估计是赵行参的祖父。两侧玻璃壁橱里是各种瓷器，有些林雎认识，都是应该陈列在博物馆里的。

　　林雎心里感慨资本的力量，收回视线抬眸，橱窗玻璃上赵行参的倒影落在他身后。
　　她整个人怔住，耳廓瞬间红透。
　　赵行参抬起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捏住她的耳垂上摩挲了几下后，顺着她的下颌往下，捏住她的下巴，转向自己。

　　她下来的太匆忙，忘记戴助听器，刚才赵行参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的，她都不知道。
　　林雎看向赵行参，见他嘴唇微动，是在说：“真是个没良心的，我在那张椅子上坐了十多分钟，你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我。”
　　只能知道唇形，却听不到语调。
　　他是在控诉吗？

　　林雎拿出手机打字。
　　她打着字，感觉到赵行参的靠近。
　　肩膀被搂住，赵行参的脸凑在她耳边，目光与她一起落在手机屏幕上。
　　【那边逆光，我没看见。】

　　赵行参所说的椅子靠近北向整面墙，那整面墙都是铅框格大玻璃窗，足足12块菱形玻璃拼接，窗框铁艺雕花缠绕着蔷薇花图案。透过玻璃还可见到庭院里的那株橡树，树影婆娑。
　　落地窗下是一台三角钢琴，钢琴旁摆放着布艺长椅，旧时欧洲风格，椅垫绣着玫瑰图案。阳光穿过玻璃，浮光里可见细微的颗粒闪烁，像极了一粒粒钻石。
　　刚才赵行参就坐在那团光晕里。

　　赵行参把林雎带去餐桌，那么长的桌子，林雎只在电影里看到过。赵行参当然不会让她和自己隔岸而坐，拉开椅子，林雎坐下后，他便坐在了林雎身边。
　　桌上摆着很白人的早餐，冰牛奶、煎蛋、黄油面包还有一些蓝莓。

　　林雎刚起床，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牛奶，咬了两口面包，就觉得饱了。
　　赵行参问她好不好吃，她歪头瞧着他，捏了一颗蓝莓递到赵行参唇边。

　　赵行参顿了顿，低头张嘴。嘴唇擦过林雎的手指，明明是她先起手，瑟缩也是她先。
　　她往后缩，赵行参就往前，椅子脚在木板上发出摩擦声。
　　有些刺耳，林雎听不到，赵行参则微微蹙了一下眉，双手按在林雎的腰上，那腰太细，他的手掌正好环成一个圈。

　　她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毛衣，宽宽大大的，连着毛衣领口也是。稍一不注意，半个雪白的肩膀，就从领子里滑出。
　　林雎不敢动了，张大眼，怔怔看着赵行参。
　　那眼睛里含着水光，含着娇俏，含着一种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的意思。
　　赵行参含笑打量，撩开她的颊边碎发，食指蜷曲，蹭了蹭她微微发烫的眼下。

　　他把她拉到钢琴前，他知道她什么都听不见，所以把她压在那架承载了他整个童年的钢琴上时，格外用力。
　　那把他手指磨破的琴键被狠狠撞击，发出“咣咣”响声。

　　林雎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原本抵在他胸口的手攥住他的衣襟，指节发白。
　　她什么都听不见，因此更加紧张。之前的亲吻都是短暂的，有夜色庇护，此刻阳光穿透了整面玻璃墙，所有东西都无所遁形，包括她可能早已沦陷的心。

　　赵行参能够感觉到她的紧张，那过分的紧张。
　　他的手扣在她的后颈，另一只手垫在她的后腰上，钢琴持续发出哀鸣，他隐隐有些兴奋。
　　他重新低下头，朝她俯下脸，微微偏头，再次吻了她。
　　林雎的身体明明那么紧绷，但她的唇却柔软舒服地接纳着，甚至还主动抬起下颌，哆嗦着贴上他的下唇。

　　赵行参很满意，他把林雎从钢琴上扶起来，坐在琴凳上后，抱着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搂住那纤细的腰。
　　他们没有再亲吻，而是缓缓平复着呼吸，彼此的目光却是胶着状态。

　　玻璃墙下，在那因树影而摇晃、不安的光影里，林雎的眼闪烁着水光，太过明亮，太过动人。
　　赵行参又吻了她。

　　林雎被吻得晕头转向，脑袋昏昏的。
　　她悄悄侧头，小口喘息。赵行参才慢慢放开了她，却没让她从自己的腿上下来。
　　她不敢去看赵行参，于是把头埋在赵行参的颈侧。

　　不知为何，赵行参的身体忽然僵了一下。
　　接着，搂着她的腰的手便松开了。
　　她被放在地上，赵行参站了起来。

　　林雎下意识抬眸，却被赵行参伸手捂住了眼睛。
　　她眨了一下眼，睫毛扫过赵行参的掌心。捂着他眼睛的手绷紧，哆嗦了下后，缩了回去。
　　林雎眯了眯眼，困惑地看向他。
　　赵行参张了张嘴，是在说：“林雎，我得去洗澡。”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女，偏了偏头，目之所及后，不由后退一步，两颊染红。
　　她拿起手机，一个字一个字跃上屏幕。
　　【我和你一起】
　　赵行参眼眉掀起，“嗯？”

　　林雎没抬头，继续打字。
　　【我要去戴助听器】
　　赵行参兴致索然“啧”了声，捏着林雎的下巴抬起，眉头轻轻一挑，意味深长笑了。
　　他慢条斯理道：“林雎，别这么断行，会让我觉得，你想和我一起洗澡。”

　　赵行参回房间洗了澡，处理了一些工作邮件。
　　快到中午，他收到林雎的信息，小姑娘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午饭。
　　他合上笔记本，夹在臂弯里下楼。

　　赵行参下楼时，林雎正撅着屁股在冰箱里翻找。
　　他脚步声轻，林雎根本没听见。
　　她换了身衣服，那件毛衣被她丢进了行李箱里，新的一套是短款的修身羊绒毛衣，烟灰色紧身牛仔裤。
　　赵行参觉得和刚才那套旗鼓相当，都挺对他胃口的。

　　他踱步过去，凑到林雎脸颊旁，“你在找什么？”
　　林雎手里的鸡蛋滑落，赵行参急忙接住，眼里含笑，“怎么了？”

　　林雎愣着，反应过来后，侧身关上冰箱，“没什么，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就刚才，吓到你了吗？”
　　“没……没有。”
　　因为听不见，林雎说起话来其实很吃力，所以她不太愿意因为语言而产生误会，于是她攥住赵行参的手，指关节发白，有些紧张，看着他说：“别人……我会吓到，但你……我不害怕。”

　　林雎的手指泛着凉意，赵行参拨开她额前的刘海，看她被掩着的眼，“那么喜欢我？”
　　她一动不动，任他用手指勾勒着自己的眉目，侧窗有光，在他们之间逗留。
　　他抬起一只胳膊，抵在她身后冰箱，挡住了光，虚虚笼着她。

　　问题是一时兴起，说出口便觉得不妥。
　　可他又隐隐期待林雎的回答，这么颠三倒四，实在不是他的作派。他放开了林雎，没等她回头，鸡蛋在另一只手里都快盘成了核桃，搓得温热。
　　他偏头看她，吻上了那欲开口的唇。

　　之前在北京，有一段时间，他们天天约会，从早到晚一天三顿饭。但那时候，还很自由，有许多活动可以做，总能消食。
　　如今在房子里，吃过晚饭后，林雎就觉得有些积食。

　　她蜷在沙发里，赵行参找了消化的药递给她。她吃了药，依旧恹恹。
　　赵行参在她身旁坐下，身子贴近，四根手指指腹落在她的上腹部，打着圈，“还难受吗？”
　　临近黄昏了，晚霞是赤红，林雎多看了眼窗外。赵行参伸出手落在她肩头，“出去走走。”

　　赵行参点了根烟，带她去庭院里闲逛。
　　庭院深处有一处长方形泳池，池壁爬满常春藤，许久没使用，已经荒废。泳池一侧还立着四柱式凉亭，藤蔓缠绕着穹顶，下面摆放着铁艺桌椅。
　　赵行参踢开地上的枯藤，脱下外套垫在椅子上，让林雎坐这。

　　晚风习习，不算寒凉。
　　天是鱼鳞云，林雎觉得那像一块块粉红色的棉花糖，堆在一起。
　　他们俩坐在一起看了会儿云，一直等到天边的光慢慢熄灭。他拉她起来，碰了碰她泛凉的脸，和她说，要降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