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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灰烛招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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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正疑惑呢。”陆停漪也跟着叹气,“我和这五人的对话次数有限,不能无休止尝试……对了!”
她点点额间。
“所谓“巫祝之力”据说能沟通人神,而对话诅咒恰是对沟通之力的剥夺……没准关于“真诚联结”,它真能帮上忙?”
她屏息看向裂缝中的金光,用尽浑身力气,想要获得回应。
隐约传来微弱的声音,陆停漪有些欣喜,忙竖起耳朵倾听。
隔了一层诅咒封印,这声音极其渺远破碎,她强忍头痛辨别。
“真诚、四个条件……对……回应……”
“真诚联结有四个条件,我说对了,你就回应?”她思索片刻,问道,“既然绝交是不再说话,那真诚联结的第一步,是不是‘重新说话’?”
话音刚落,一道裂缝中的金光亮了几分。
答对了!
随即肩膀又垮了下来,还有三个条件未知,但她脑子里一团乱,什么头绪也没有。
她抿唇:“百里争流和我不一样,每个人都喜欢他,也许他能帮上忙,反正也要去找他。”
说话间,二人回到屋内。
陆停漪取出怀中鸣镝,不由分说塞过去。
“遇到了危险就吹,若害怕,就把你妹妹喊来相伴,我去去就回。”
“我等你回来。”
金风郑重点头,脸上的愁容减了几分。
灰烛在灯火下,泛着不详的光泽。
她收回目光,朝百里争流的院落奔去。
府内空荡荡,大部分守卫都随父亲去抓叛徒了。
路上她总觉得背后透着寒意,往后看去,又什么也没有。
连日的困倦、缓不过来的头痛,颅顶压了座山般沉重,只觉得是自己累出了错觉。
他的院落很静,剩下的护卫全派去保护她了。
天际透出蒙蒙微光,她缓了口气,走了进去。
屋内隐隐传来光亮,她探出半个脑袋,偷偷往里看去。
一灯如豆,只有长刀斜靠在桌案旁,刀柄悬挂的风铃垂下。
“陆停漪,被叛徒盯上了,还有心思闲逛?”
百里争流低沉的声音,顺着她的耳廓描摹,她后颈发麻。
一股独属于他的冷意,混杂着终年不散的伤药香气,顺着脊背,密密麻麻爬到她耳边。
檐下的灯笼,照出他高大颀长的身影,牢牢将她罩住。
“为什么一个人乱跑?”
彻底冷掉的声音,像小石子似的,啪啪掉到她昏沉的头上。
呵欠再也憋不住,从嘴里掉出来,泪水将眼前氤氲成一片。
她担心再磨蹭下去,又会挨上一句“看不起”,胡乱抹了把眼泪,硬着头皮回身。
“争……世子殿下,事发突然,我得到了解咒之法,然后、我决心解咒了……”
“啪”。
她从未觉得烛火爆裂的声音如此悦耳,凝固的“一百”终于减为“九十九”。
他们的解咒达成了第一个条件。
她松了口气。
目光下移,撞上他偏圆又微挑的凤眼,素来寂寂无波的眼神中,却透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陆停漪、你怎么哭了?”
咦?
她皱眉,难道他还和小时候一样,害怕她哭?
陆停漪不敢自作多情,见他态度软化,忙趁热打铁。
“你之前说,只要我决心解咒,就会‘好好’和我说话,你说话要算数。我的解咒需要你,千真万确。”
百里争流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
“解咒需要我?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这种时候?
陆停漪有些茫然,意思是太晚了吗?毕竟都绝交十年了……
他语气柔和了些:“进来细说。解咒是正事,我会全力配合。”
果然和解咒有关,就不必挨冷言冷语。
陆停漪放宽了心,擦去额间的细汗,随他走进屋内。
二人对坐在桌案前,她忙不迭明确规则。
“争、世子殿下,诅咒的倒数规则是一抛一接的对话回合,无论我抛了多少,你只接一次,就只算一次对话。所以,非必要的时候,你不要开口。还有诅咒针对的是‘对话’,如果我们不出声,以纸笔交谈的话,可以更省,但时间紧迫……这次我们就说话。”
他微微颔首。
才讲到覆面男现身时,他的凤眼中露出戾气:“为什么不吹鸣镝叫我过去?”
陆停漪的心刺了下,小声埋怨:“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来。”
百里争流怔住,垂下眼睫,摆了个“请”的手势。
她一直说到五个解咒者。
“你们都曾是我的朋友,解咒要求我们重修旧好……”
“对你而言,我和那四人的地位一样?”他神色古怪。
陆停漪思绪急转,生怕冒犯了他,憋出一句:“我们绝交得最久,可能还不如他们?”
他眼神暗了暗,脸色转冷,示意她继续说。
她讲到最苦手的真诚联结,眼巴巴地看着他。
百里争流靠坐在圈椅上,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桌案上叩动。
“我有些眉目。陆停漪,你能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吗?你一直小心翼翼的。”
他就像没事人一样,难道十年中,因为绝交备受煎熬的,只有她吗?
强行压下的委屈,一瞬迸发。
她豁地站起:“我当然害怕,谁知道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又要被你看不起!”
“原来你在意这个。”
他攥紧刀柄上的风铃:“所谓的‘看不起’,只是想推你解咒的激将法,停漪,在乎你的人,不希望被你用委屈自己的方法保护……”
“激将法,一激十年?你当我三岁小孩?”她冷笑,语气变得刻薄,“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不该十年不理我,除了你去狩猎的日子,我们每天都能碰面,你却从不和我说话……”
她哽咽。
“起初我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分量,能促使你转变心意,但不确定需要多久,只能僵着。但时间一长,我擅自扯断的线,就不知怎么接回去了。”他长叹一声,“我很固执,或者说,我们都太固执……对不起,是我打着为你好的名义伤害了你,是我有错在先。”
百里争流主动道歉了。
但蒙受了十年委屈,她无法这么快释怀,心里黏糊潮湿,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抬手,似是想拂去她的泪,手一滞,递来一方帕子。
“好受些了吗?”
一通发泄后,郁气少了许多。
她接过帕子,点了点头。
“坦诚心结,这应当是第二个条件。毕竟我们停滞了十年,一根线上若缠满了死结,不解开的话,就无法真诚相连。别再害怕和我说话了,不管你有什么心结,我都会解答……为了解咒。”
第二道裂缝的金光亮了几分,他的判断是对的。
可她的心结全解开了吗?
胸口仍有是堵闷的。
她叹气:“我也有错,我轻信覆面人,才害金风陷入险境……”
“停漪,诅咒也曾庇佑过府中人,这些年无一人因兽灾死去,你不必因为今日之失,否定所有。”
心头一暖,她问道:“争流,你是不是也有心结?我也会解答……为了解咒!”
“大概有。”他避开目光,“但解咒并非一朝一夕的功夫,想救金风,弄清灰烛如何致死,更实际。覆面人凭什么确保灰烛和死亡之间,有必然的联系?”
“对啊,他有什么能力能做到这点呢?他挑起了人面兽之灾……”
脑中灵光闪过,她脱口而出:“人面兽!灰烛会招来人面兽!”
空中突兀传来两声喑哑的鸟鸣,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奔到屋外。
飞掠而过的鸟影,大得不可思议。
陆停漪眼皮一跳,那边是……金风所在之处。
尖利的鸣镝声响彻王府上空。
百里争流按住刀鞘:“是人面鸟,我们一起去救人。”
等他们赶到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窒住。
成群结队的人面鸟,乌压压围住厢房,近乎疯狂地撞击门窗。
粗壮的爪子探进裂口抓人。
房内哀嚎一片:“怎么办!快要顶不住了!”
连同守夜护卫,所有人都被困在房里。
百里争流高声道:“想法子点火。将引燃的床帘、被褥,扔到人面鸟身上!”
“是世子殿下!我们有救了!”护卫们喜悦大叫,来了干劲。
只消数息,屋内火光四起,几团烈焰直冲出门。
几名护卫将燃烧的衣物披在身上,与人面鸟滚打在一起。
就近的人面鸟的羽翼瞬燃,爆出凄厉的鸣叫。
护卫甩开火衣:“快护着金风玉露逃走!”
陆停漪提起一口气。
人面鸟是被金风的灰烛招来的,绝对要把她分开,否则所有人都会陷入困境。
百里争流像看穿她的心思,沉声道:“我拦住人面鸟,你把金风转到安全之处。”
他虽负伤受限,使不出平常十分之一的力,但足以应对这几只人面鸟,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金风,容不得她拒绝。
陆停漪匆匆点头,逆着奔逃的人群,快步迈进房内。
金风玉露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她正要言明状况,玉露的红烛“一”又将她绊住。
就算话是对着金风说的,万一玉露回答就糟了,只要符合“一抛一接”的对话回合,诅咒就会倒数。
憋屈透顶。
她拉住金风,用力指指头上灰烛,又指指外面的人面鸟。
金风猛地站起:“妹妹,我们分开逃!”
“别丢下我一个人!”玉露惊慌地拽住她。
金风不假思索地推开她:“快走!有停漪和世子殿下,我们不会有事的!”
陆停漪拉住她,二人从后窗翻出。
“我们去哪?”
“地窖!那里的封门厚实。”
逃了两个拐角,她们迎面撞上一人。
陆停漪认出那人,牢牢护住金风。
“胡迎,你这叛徒,是怎么从我父亲手中逃出来的?”
玉露软绵绵地垂在胡迎肩上,金风惨叫一声:“妹妹!”
陆停漪挡住她:“我救她,你换条路去地窖!”
金风扯扯她的衣角:“我不添乱了,你多加小心。”
她离去的脚步声在回廊响起,陆停漪稍感心安,却被胡迎不怀好意的笑镇住。
“陆停漪,你才拿到解咒之法,就去找了百里争流,他该是解咒的关键吧?如果他死了,你还解得了诅咒吗?”
她吓出一身冷汗,几乎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