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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门不再为你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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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屋里有人欢喜,我在墙这边忍着不哭;既然没人要我,我就把自己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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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潮重,窗纸发潮】
堂屋点着一支小香,药箱摆在八仙桌边。郎中按着小婉的脉,闭目数息,放下手,笑得温吞:
“恭喜。脉象滑数稳,当是两月有余偏上。先前月事紊乱,当作劳顿,至今方见分明。”
我手心一紧。两月有余——风声落了地。
【系统】:记录。
我:017,事实落地,比风声更疼。
【系统】:记录。
婆母忙把红包塞过去,笑意压都压不住:“静养最要紧。”送人出门,回身就收起笑:“有喜起,正房要净。你,搬去东厢。”
她说“你”的时候,眼神像钩子落我身上。
我嗓子紧了一瞬:“一定要现在?”
婆母掐死了线头:“吉时在今日。”
温衡在旁沉着脸:“娘,换屋能不能过两日?长歌她——”
婆母冷着眼:“**你护谁?护她还是护你儿?**郎中都说静养了,做爹的要懂事。”
温衡指节攥出一条白线,没再说话。
我把嘴角抬了一下:“**行。**我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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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一路红|婆母张扬】
午后,门梁上又挂起了红绸,喜糕分到邻里。婆母口风稳稳:“**两月余的喜脉,郎中亲口说的。**小婉命好,进门就稳。”
人群一片恭喜。也有压着的低语:“这下更明白了,不是温公子的缘故。”
我抱着衣裳从堂口过,王大娘忙凑上来帮我提:“长歌,你别逞强,正房让给有身子的,你在东厢也清净。”
我点点头:“多谢。”
她又补一刀安慰:“心宽些,说不定也就有了。”
我“嗯”了一声,没解释“心宽”与“会不会怀孕”不一定有关系。
【系统】:记录。
我:017,我心里疼,实打实的。
【系统】: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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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东厢门前,灯影晃】
温衡拿着一盏灯,站门槛外,声音小得像怕惊到谁:“长歌,让我进去说两句。”
我把门闩扶住,没开:“不必。”
他喉结动了动:“我不是不在意你,只是——”
我打断:“**‘只是’后面的话,我都听过。**你要顾娘,要顾她,要顾全村的嘴。我呢?”
他沉默。灯火在他掌心里抖了一下。
我把门闩落下半指:“今晚不进,以后也不必。”
他沉了很久,挤出一句:“我会照顾你……”
我笑意冷了一线:“照顾,不等于尊重。”
门外脚步声退下去,不重,却一下一下,像在心口踩。
【系统】:记录。
我:017,我还不会反击。那我先学会关门。
【系统】: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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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午后,院里晒红枣】
婆母笑得合不拢嘴:“胎主怕冷,衡儿夜里记得守着。”
话音刚落,温衡点头,没有看我。
夜里,他端着汤去西厢,轻声慢步。小婉接过,眼圈红红:“辛苦相公。”
我在东厢没点灯,就靠着窗坐,隔墙的低笑像被棉捂着,从缝里漏出来。
【系统】:记录。
我:017,他心往哪边偏,还用问吗。
【系统】:记录。
屋里黑着,我盯着窗纸上的影子发呆。隔壁的低笑声透过墙传过来,像一根一根小针,往心口里扎。
【系统】:记录。
我:017,他心已经跑到那边去了。
【系统】:记录。
我:……**那我算什么?**在这屋里,就是个多余的。
我把手心摁在膝上,指尖冷冰冰的。
“**你倒是说句话啊!**不是来帮我的么?怎么就会‘记录’?我又回不去,还要被人嫌弃……我好惨啊。”
【系统】:记录。
我:呵……真没用。
我吸了口气,眼眶酸得发涨。
“那我还能干嘛?等着被赶?还是天天看他们恩爱?……我不想。真的不想。”
声音哽住,好久才挤出来一句:
“那我走吧。至少出去,我能像个人一样活。”
【系统】:记录。
我:017,你就继续‘记录’吧。反正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真的撑不住了。
我抹了一把眼,苦得发涩,却也慢慢攒起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自己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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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堂屋】
我把钥匙、户册、常用银票装进小匣,放到桌上。
婆母狐疑:“你这是做什么?”
我平声:“**家给你们。**正房你们住,里里外外你们安排。我出门做生意。”
温衡愣住:“出门?出多久?”
“多久都行。”我看着他,“你不必为我开门,我也不必在门里等。”
婆母脸沉下去:“妇道人家在外抛头露面像什么话!”
我笑了笑:“我识字,会算账。体统不体统,不劳您费心。”
柳嫂正好在门口,忙接话:“孩子出去走走也好,心宽了,病也就好了。”
婆母被噎住,没再说。
我把一叠薄薄的票据推给温衡:“这是你铺子的进出账,写清了。”
他张张口,最后只剩一句:“路上小心。”
我把钥匙也推过去,声音很平:“家给你们,剩下的事,我不管。”
我“嗯”了一声,提包袱出门。
【系统】:记录。
我:017,不是赌气,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在这里待下去。
【系统】:记录。
我:那就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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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行本铺在镇口通驿站那条街,离村子二十里。脚力好来回半天。
我却很少回——不是远,是闹心。忙起来,心就不那么疼。
【系统】:记录。
我:017,我不是赌气,是怕。一回去,脑子里就全是那盏红烛。
【系统】:记录。
第一次来(出门后第七日|雨后黄昏)
风铃叮当两下,温衡撑伞站在檐下:“我送点布票来兑。”
我按规矩收、按规矩兑:“凭号在这儿写。”
他看我一眼:“你瘦了。”
我把账册推回去,声音平:“路上小心。”
他走后,我把风铃拨正,手心发凉。
【系统】:记录。
我:017,**他来过一次。**我没哭,只是不想说话。
【系统】:记录。
第二次来(出门后二月|端午前夕)
他带粽叶和糯米:“自己包。家里那边……不方便分你。”
我收下:“谢谢。”
他问:“你真的不回去看看?哪怕看看我?”
我垂眼:“我忙。”
他沉默,像在等一句“下次吧”。我没给。
那晚我煮了两个粽子,吃到一半,嗓子发堵。
第三次来(出门后半年|秋收后)
他抱了个小包裹,是孩子的新小鞋:“……她说,给你看的。”
我看了鞋,又看他,语气平:“好看。拿回去,别沾潮。”
他急了一瞬:“长歌——”
我把门挡住一半:“这是我的铺子。要兑票、要交账我在;别的,就算了。”
他退一步,低声:“我明白了。”
最后一次求和(第三次来后三日|傍晚细雨)
**隔了三日,他又来。**雨意压在屋檐下,他把一只油纸包放门槛外,声音低得像怕惊着谁:
“长歌,我想过了。孩子生下来,可以记在你名下。”
他抬眼看我,“你还是正妻。我们……回去过吧。”
我把门只开一条缝,盯着他的眼睛:“那她呢?”
他喉结动了动,迟疑一瞬:“她身子弱……这些月不容易。”
我点点头:“还有呢?”
他沉默,眼神飘了一下,像在躲,又像在找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词:“……也算有些情分。”
我笑了,笑意却凉:“懂了。你要两全。名分给我,心分给她。让我让,你成全。”
他忙道:“我会对你好的。”
我把门再合上一寸:“你已经对我‘好’过一次了。”
他站在雨里,伸出去的手最后垂下。半晌,只留一句:“我是真的想和好。”
我轻声:“我不稀罕‘想’。”门闩落下半指。
【系统】:记录。
我:017,呵呵,男人。
【系统】:记录。
我:求和,也是让我让路。
后来他再没进门。偶尔路过,只远远停一停,又走了。
柳嫂撇嘴:“怕是窝了火,回去还要怪你冷心。男人啊,自己做了事,最会倒过来问你怎么不让步。”
我笑了一下,没出声。
【系统】:记录。
我:017,他不是懂分寸,是恼羞。
【系统】:记录。
我:**那就各走各的。**我有我的铺子,他有他的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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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一晃而过
第一年的春|小账成气
我在镇上租了靠驿站的小屋,挂小牌:“存兑|代写|小额周转”。
许账房(我对面称许先生)每日午后来一小时,把规矩立牢:
?一人一册,凭号/手印/见证人三齐;
?借款必有押物(铜秤、布疋、旧银片称重),逾期递一分罚;
?熟转生,小额分散,不押亲戚,不赊口头。
我给每个客做小表:“信分”——按准时、口碑、押物折值打勾。
【系统】:记录。
我:017,这其实是简化版信用。
【系统】:记录。
我:你不用懂,我懂就行。
第二年的夏|“春水行”三个字挂上
换大匾:春水行。
新增两项:代采代销(收乡货、换盐布)与安全递送(与镖局零散合单)。
雇两名小伙记账、一位寡妇管库。按月计工,设“错单罚/准点奖”。
许先生挑眉:“这叫工分?”
我笑:“叫规矩。”
第三年的冬|第一场风波
镇上闹“银票冒名”。有人持我行“甲—○九”来兑,册上签名不对。
我立刻换“双印”:客私印+本行骑缝印;挂失三日后重开。
把凭号改为三段式(日期/序号/经办首字母),对“日清表”逐一核。
风波后,反倒更多商贩愿意把钱暂放我这。
许先生摇头笑:“你脑子里装的不是账,是法。”
我回:“法,也能写在账上。”
第五年的初秋|小有成就
“春水行”有了三处据点(本镇、邻镇、码头小铺)。
做换票(本镇兑邻镇)、联单(几家商户合镖)、夜递(紧要文书走夜路,签时刻条)。
我把“四样桌”摆齐:收、放、记、算。
月末对账,我给自己写四字:“能用,未稳。”
【系统】:记录。
我:017,我还是会难过,但忙起来就不那么疼。
【系统】: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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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年秋末|码头小铺,风大】
柳嫂带着风来,递给我一个包裹:温家的喜贴,纸已旧。
她看我:“**孩子会走路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我接过红纸,沉两秒,把它折成四方,放抽屉:“**不回。**他们日子好就好。”
我顿了顿,又道:“我也过得还行。”
柳嫂叹口气:“**你心硬了些。**也好。”
我笑:“不是硬,是学会不往刀口上贴。”
她从袖里掏出一小包银子,压低声:“岑野叫我带的,说路上多做个护身。他人不过来,让我别提他。”
我轻轻点头:“知道了。”
【系统】:记录。
我:017,我以为我会哭,结果没有。
【系统】:记录。
我:难过还在,但我有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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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子越做越顺:
?存折改两页一联,骑缝印加粗;
?借条双见证,押物先估后封;
?联单镖/夜递每日日清。
有人问:“二十里而已,你为何不回?”
我笑:“回去也不住正房。二十里,就够挡住心疼了。”
夜里我常坐账桌后,算盘劈啪作响。
有时心里空,有时不空。
忙,是我唯一能选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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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账本合上。窗外河面黑得像一整块墨。我在页脚写三行:
?今日记:门不再为你开。
?春水行:三铺齐,四桌稳。
?我还在这条路上。
门口“笃笃”两声。
我开门,是许账房,手里拎着油灯。算盘声停在他掌心的光里。
许账房笑道:“顾掌柜,还未歇?”
我也笑:“许先生不也还醒着?”
他在桌边坐下,翻了翻账本,目光忽然停在我脸上,迟疑片刻,才慢慢道:
“**长歌,这几年你忙得很,可容色同初见,连眼角都不见痕。**按理,人到岁数,应当是容颜先变。”
我愣了一下,摸了摸脸颊,语气很随意:“**是吗?**大概这些年不下地干粗活,养得白些。”说完低头又在账上记了一笔。
许账房没有追问,只点点头:“或许吧。忙归忙,身子要顾。”
“嗯。”我合上账册,冲他笑了笑,“您放心。”
灯影轻轻一晃,把我的影子拉长在墙上——还是当年的模样。
【系统】:记录。
我:017,他说我看起来没变。
【系统】:记录。
我:也许是错觉吧。反正我自己没觉得。
灯没灭。
第二天一早,我要去邻镇,把第四家柜台的牌子挂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