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海苔碎片

3、火锅

　　夕阳终于收敛了些许锋芒，给天地万物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迎新点的遮阳棚开始拆卸，志愿者们个个面露疲色，却也都带着解脱的轻松。

　　宋潺潺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准备收拾东西走人。最后一个来问路的是个看起来干干净净的男生，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鼻尖上冒着细密的汗珠，眼神有些腼腆。

　　“学姐，请问……图书馆怎么走？”

　　宋潺潺打起最后一点精神，温和的给他指了路。

　　男生道了谢，脚步却没立刻移动。他犹豫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背包带子，耳根微微泛红。

　　“那个……学姐，”他声音不大，带着点试探，“可以加个微信吗？万一……万一以后还有什么问题想请教。”

　　这种场面宋潺潺见得多了。她目光快速扫过对方——清秀白净，气质不惹人厌，穿着虽然普通但整洁。加个微信也没什么损失，说不定以后真能用上。人际网络嘛，多织一点总没坏处。

　　“行啊。”
　　她爽快地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我叫宋潺潺，美术学院的。”

　　“我叫王志楷，志向的志，楷模的楷，计算机系的。”男生连忙扫码添加，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带着点欣喜的表情，“谢谢学姐！”

　　加上好友，王志楷又道了声谢才离开，脚步似乎轻快了不少。

　　宋潺潺看着手机屏幕上新弹出的好友申请，随手备注了上了名字，便将手机塞回兜里。夕阳的余晖拉长了她的影子，终于解放了。

　　她溜溜达达地往宿舍走。校园里比白天安静了许多，迎新喧嚣暂告段落，三三两两的学生说笑着从身边经过。空气里燥热退去，添了几分傍晚的清凉。

　　推开宿舍门，一股混合着洗发水、零食和空调冷气的熟悉味道扑面而来。

　　“哟，我们的大功臣回来了！”坐在书桌前追剧的丁娉婷头也不回地打趣道，屏幕上光影闪烁。

　　“别提了，累散架了。”宋潺潺把包扔到自己椅子上，长吁一口气。

　　“正常，迎新就这样。”林昕然回来的比她早一点，现在正在敷面膜，脸上糊着黑漆漆的海藻泥，只露出眼睛和嘴巴，“喝点水歇歇吧，桌上有我刚买的矿泉水。”

　　另一个舍友许乐桃则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世界里，手指在键盘上噼啪作响。

　　四人间的宿舍不算宽敞，但收拾得还算整洁。各自的地盘划分明确，墙上贴着海报，架子上塞满了书、化妆品和小摆件，充满了生活气息。大家相处了一年多，磨合得差不多了，关系不算特别亲密无间，但也能互相照应，偶尔一起吃饭逛街，保持着一种舒适的室友距离。

　　宋潺潺拿了瓶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冰凉感顺着喉咙滑下，舒服地叹了口气。她踢掉脚上那双为了搭配志愿者T恤而穿的平底鞋，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拿了换洗衣物和洗漱篮钻进卫生间。

　　热水冲走疲惫和黏腻，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洗完澡，她裹着浴巾出来，脸上还带着被蒸汽熏出的红晕。

　　她站在衣柜前琢磨了一会儿，手指划过一排衣服，最后拎出一条酒红色的丝绸吊带裙。裙子质地顺滑，贴着肌肤凉丝丝的，剪裁很好地勾勒出身体曲线。外面再套一件短款的黑色小夹克，压一压裙子的妩媚，添几分随性。

　　坐到书桌前，她开始对镜描画。底妆、眼线、睫毛、腮红、口红……步骤繁琐却有条不紊。舍友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宋潺潺出门鲜少素面朝天，哪怕只是去楼下拿个快递，也可能涂个口红。用她自己的话说，“打扮漂亮了心情才好”。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曲妍轻发来的消息：【我到了，你什么时候来？】

　　宋潺潺回了个【马上】，加快了手上动作。最后喷上一点香水，抓起手机和包。

　　“我出去吃饭啦！”她对着宿舍里其他三人喊了一声。

　　“又出去吃好的！”丁娉婷哀嚎，“给我们带点夜宵呗？”

　　“看情况吧。”宋潺潺话音未落，人已经闪出了门。

　　约饭的地点在学校后门新开的一家火锅店，离两边学校都不远。宋潺潺赶到时，曲妍轻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了，正拿着铅笔在菜单上勾勾画画。

　　“你怎么才来？”曲妍轻抬头看她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菜单，“我点了鸳鸯锅，肥牛、毛肚、虾滑、黄喉……你看看还要加什么？”

　　宋潺潺把包扔到旁边空椅上，坐下先给自己倒了杯酸梅汤灌下去。“渴死我了。你点就行，我饿得能吞下一头牛。”她拿过菜单扫了一眼，“再加份冰粉吧，想吃点凉的。”

　　“行。”曲妍轻招手叫来服务员，递上菜单。

　　火锅店装修得红红火火，人声鼎沸，辛辣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勾得人馋虫大动。锅底和菜品很快上来，红油翻滚，菌汤氤氲着热气。

　　两人都饿坏了，也顾不上多说话，埋头苦吃。肥牛片在滚汤里涮几下就变了颜色，蘸上香油蒜泥碟，鲜嫩可口。毛肚爽脆，虾滑Q弹。宋潺潺吃得鼻尖冒汗，满足地眯起眼。

　　“啊，活过来了。”吃得半饱，宋潺潺才放慢速度，夹起一筷子青菜慢悠悠地涮着。

　　曲妍轻拿出手机：“喝不喝奶茶？一起点，外卖送到这儿，省得一会儿再买。”

　　“喝！我要杨枝甘露，少冰。”
　　“还是全糖？”
　　“当然了。”
　　曲妍轻低头操作手机下单，一边抱怨：“真不想开学，实验报告还没写完，一想到又要早八我就想死。”

　　宋潺潺表示同情：“我们还好，就是接下来各种破事肯定又多了。”她忽然想起什么，眼睛微亮，“哎，对了，今天迎新，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理想型？”曲妍轻挑眉，显然对宋潺潺的“猎艳”行程兴趣不大。

　　“bingo！”宋潺潺压低一点声音，带着点分享八卦的兴奋，“一个新生，女的，绝了。那气质，那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一个人来的，没家长跟着，坐豪车，全身名牌。”

　　曲妍轻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真的假的？你们学校还有这号人物？叫什么？”
　　“叫余熠，经管学院的。”
　　“余熠……”曲妍轻重复了一遍，摇摇头，“没听说过。经管的？家里那么有钱，干嘛来你们学校？体验生活啊？”

　　宋潺潺夹起一块红糖冰粉，“谁知道呢？有钱人的想法我们不懂。说不定人家就喜欢我们学校的……嗯……朴实无华？”她自己说着都笑了。

　　“长得真那么好看？”
　　“啧，怎么说呢，”宋潺潺歪头想了想，“不是那种网红脸，但就是抓人。特别扎眼，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那种。而且感觉不太好接近，虽然说话挺有礼貌的。”

　　曲妍轻啧了一声：“让你这么夸，那估计是真不错。怎么，有新目标了？” 宋潺潺白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就是觉得挺稀奇的。”
　　她没承认，也没否认。心里那点模糊的念头，还没到需要拿出来分享的地步。

　　奶茶送到了，插上吸管，喝上最爱的杨枝甘露，宋潺潺又幸福了。

　　两人边吃边聊，从开学烦恼聊到假期见闻，又吐槽了一圈认识的人。她们之间的话题总是这样，时而交心，时而浮于表面，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宋潺潺有时会觉得，她和曲妍轻更像是彼此在这个城市里一个固定的、安全的陪伴对象，知根知底，无需过多掩饰。

　　吃完饭，结账出门，已经九点半了。夜晚的空气彻底凉了下来，晚风带着舒爽的秋意。

　　“我得回去了，”曲妍轻说，“明天一早还有课。”
　　“行，我也往回溜达溜达。”宋潺潺还不想立刻回宿舍那个小空间。

　　两人在校门口分开。宋潺潺没直接往回走，而是拐进了旁边一条新开发的商业街。虽然不算太晚，但这条街依旧挺热闹，各种小店还开着门，年轻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闲逛聊天。

　　她一个人慢慢走着，高跟鞋踩在平整的人行道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拂过脸颊，很舒服。白天迎新的疲惫和烦躁，被美食和晚风渐渐抚平。

　　只是走了没一会儿，新买的高跟鞋就开始显示它的威力——后脚跟被磨得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