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中的执着》冬忱

5、父母之死

　　沈泠仿佛被那两道熟悉的背影闪得晃了神，身体不自觉地朝他们的方向移动。

　　顶着两道炽热的目光，她六神无主地缓速前进，眸底尽是一片空洞无神，宛若一潭死水。

　　见状，温筠急忙伸出手想要制止她。

　　但当指尖即将触碰她的一瞬间，红光微闪，温筠手臂处传来惊涛骇浪般不息的剧痛。

　　他抬眼看去，只见白祁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还噙着浅笑。明明看上去是那样温柔，但却令人全身发寒。

　　“无知的孩子可不要轻举妄动哦。”

　　走出宽敞开明的别墅区，沈泠只身挤入人潮汹涌中。面前重叠逼庂的人头攒动，不断吞吐着那两道身影，令她看不真切。

　　她努力拨开面前的阻碍，脖子一个劲地向高处伸着，不愿放过他们的一丝踪迹。

　　忽然间，小腿熟悉的阻塞感再次传来。

　　“姐姐...怎么又是你呀？”女孩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泠，双颊还残留着干涸的泪痕。

　　沈泠绕过她，不歇的脚步伴着风，恨不得立马传送到他们面前。

　　一阵衣物的拉扯感绊住她仓促的动作，她烦躁地回头一看。

　　“姐姐，你想要帮我找爸爸妈妈吗？”

　　沈泠一怔，面前这个“她”或许是接近他们的筹码。

　　沈泠尽力挤出一抹笑，俯下身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

　　“好呀，那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他们？”

　　女孩眨了眨眼睛，举起手朝她挥了挥，示意她凑近。

　　“泠，那你就牵着我的手，永，不，分，开。”她的声线陡然变得低沉，两道目光直勾勾盯着沈泠。

　　不等沈泠做出反应，手背一阵温热，女孩的手掌笼罩其上，在轻轻颤栗。

　　沈泠抬头，发现女孩笑意深不见底，透露着不属于她年龄段的成熟。

　　她喉咙一阵滚动“你...”

　　尚未吐露的字眼被风吞没，周身视线也变得开明起来。曦晨散落于刚刚她手背那残留的余温，令人不禁恍惚。

　　“小泠，过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刺入脑髓，瞬间令她溃不成军。

　　仿佛不可置信般，她僵硬到麻木的神经牵动肌肉，裹挟她一步步向前进。

　　“...你们。”尾音不自觉染上颤音，沈泠面间一湿，视线瞬间变得氤氲。

　　面前熟悉的两人相互挽着手，逆光下他们的面容模糊不清，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他的父母。

　　沈泠抑制不住地向前走，好似浮萍般于风中摇曳，生怕惊动什么。

　　就在即将触碰的刹那，存在一瞬的慰藉消散，只剩她手心间白沙一片。

　　沈泠的眼神清明了些许，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侵入骨髓的抽痛。

　　周围变化万象，逐帧闪过他们过往的点滴，最终停留于一间昏暗的室内。

　　“好啊你个沈逵！我说怎么家里突然就这么困难了，你整个人也跟换了芯似的。”凄厉的女声传来，腔调中带着明显的颤抖。

　　沈泠回头一望，只见一个男人蜷缩成一团，肩膀不断耸动，发出阵阵嗤嗤声，就好像在啃食着什么。

　　“染上了这东西，你怎么办，我怎么办，小泠又该怎么办！？”语罢，便开始抽泣。

　　女人跪倒在他身侧，口中横飞的唾沫混着泪水，不断下落。

　　沈泠不禁走近了些，想要伸手触碰他们。但她颤抖的指尖，竟是直挺挺地穿了过去。

　　女人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随之暴起的身形开始杂乱无章地砸东西。

　　一地的叮当破碎声刺得她耳膜生疼，在混乱之际，有什么东西被甩到她的脚边。

　　她低头一看，霎时间一切了然于心。

　　12月5日

　　那是她铭刻在脑海间的数字，宛若永远纠缠她心间的阴暗面，只要一揭开，就痛的不能呼吸。

　　今天，就是他们死亡的日期。

　　顿时，吵闹的房间变得死寂般平静。沈泠隐约听见前方传来的嗬嗬声

　　等她看清楚前面那一副景象时，绝望感迅速攀上她的脊椎，蚕食着她仅存不多的理智。

　　沈逵双眼发绿，他弓起的背笼罩着女人，恶狠狠地掐住女人的脖子，投掷而下的阴影仿佛将她拉进无底深渊。

　　他的神智完全丧失，眸底闪着奇异的光，看起来亢奋极了。

　　“哈哈哈哈哈...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啊。”

　　“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

　　语罢，他单手钳住女人的脖颈，侧身在一片狼藉的地上翻找着什么。

　　片刻后，他手心抓着一团黑色的东西，用手掰开女人的嘴，疯狂地往她嘴里塞。

　　“你尝尝啊！哈哈哈吃完爽爆了！能不能懂我，能不能懂我能不能懂我能不能懂我！！！？”

　　沈逵的眼球爆满红血丝，嘴角随着口中的言语咧成一道诡异的弧度。

　　“嗬...呃。”

　　随着他持续灌进去的物什，女人瞳仁开始上翻，嘴角混着黑褐，不断向外翻涌着白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泠早已承受不住眼前的景象，喉咙顿时冲出一声爆鸣。

　　冰锥好似从她骨骼拔地而起，搅得血肉翻天覆地，脑中只剩下神经撕扯的剧痛。

　　忽然，女人渐渐停止了挣扎，好似一个被人任意摆弄的傀儡，口腔还在被肆意掰开。

　　不知过了多久，沈逵的猛烈的动作骤然停止。

　　他眼底的疯狂彻底消逝，呆滞地盯着女人惨死的脸看了半晌，像是不可置信般，轻声唤了唤她。

　　“老婆。？”

　　回应他的，只有女人口中缓缓流动的唾沫。

　　沈逵顿时瞪大了眼睛，开始疯狂地摇晃她的肩膀，嘴里疯狂地呼唤着。

　　但没有任何用。

　　热感自上而下，不断浇灌着脸颊。脸颊，鼻子，嘴唇，都被滚烫的泪侵蚀着。沈泠喉咙似灌铅般沉重，努力想要发出声音，却只剩断断续续的音节。

　　像是接受了事实，他瘫坐在地上，开始不断扇自己耳光。呼啸声伴随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喊爆发，好似要将屋顶掀翻。

　　“我不想这样的，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会变成这幅样子。。”

　　“...我要去死。”

　　最后的最后，沈泠只听清了这句话。

　　天边绵延着无尽白色银光满耀，将万物死死笼罩。枝梢被压的不停抖动，雪花簌簌而下，滚落在白皑大地间一抹水蓝的中心。

　　沈泠的身形剧烈颤抖着，她瘫坐在地上，无力地垂着头。

　　白霜沾染着她的眉间，冻到发紫的指尖镶嵌于雪地中。她好似感受不到寒冷了。

　　又或者说，她的温度比雪低。

　　一道蓝白相间的光混着警笛划空而过，随之传来的便是人声鼎沸。

　　“二队收到，已到达投河现场。”

　　一群人有条不紊地冲到河边，齐心从中打捞着什么。

　　不过十几分钟，沉重青白的躯体渐渐浮出水面。

　　沈泠耳边突然爆发一阵尖叫，周围身着制服的警察一窝蜂地冲向声源。

　　她了然地抬头，眸底尽是一片虚无。

　　少女单薄的身形在寒风凛冽中显得那么摇摇欲坠，好似只要轻轻一扯，便会散落一地。

　　果然，枯萎的树干上倚着道黑色人影。

　　黑碎的发尾盖住眉目，只露出轻蔑玩味的笑。

　　...原来是这样。

　　匡，静。

　　“我，他，妈，要，你，生，不，如，死。”

　　朦胧模糊的噪点在她眼前不断重叠，最终聚焦在一张充满忧虑的脸上。

　　她轻微一动，脑中的撕裂感便陡然放大，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随着意识逐渐恢复，沈泠麻木的四肢开始有了知觉。

　　阵阵温热感四面八方地透过布料传来，稍微缓解了她麻痹的神经。

　　待到眼前完全清明之时，面前熟悉的眉宇跃然而上。

　　“白...祁？”

　　“我在。”

　　男声轻柔到好似鸿羽般拂过，冲淡了她脑中的剧烈轰鸣。

　　沈泠皱了皱眉，喉间溢出一阵腥甜，臊得她止不住轻咳。

　　她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黑褐的眼眸中充斥着懵懂，好似弄混淆了什么。

　　“祁哥。”

　　闻言，他挺立的身形微微一颤，像是不可置信般，仔细盯着她的神色。

　　“你怎么回来了。”

　　突然，她眉头紧蹙，伸出手推开他。

　　然而双手抵住胸口，竟是纹丝不动。被禁锢的感觉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实感。

　　“放开我。”原本带着愠怒的意味却被虚弱的气息吞咽，听着倒是有些嗔怪。

　　闻言，她感到周身一松，周身萦绕的兰香淡了几分。

　　“你这人，怎么闷得要死。”

　　“走之前什么也不说，知道我爸妈...”

　　说到末句时，她停滞了一瞬，眼眶开始止不住酸涩。上方的目光令她不自在地别过头，无声地拭去泪珠。

　　“莫名其妙。”

　　白祁无言地听着，眼睑微微下垂，细长的睫毛投掷下一片阴影，眉目间被磨过般细水长流。

　　过了半晌，她转过头重新看向白祁。

　　“你...走之前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盯着沉默不发的白祁看了半晌，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也是，梦里的事我总是控制不住。”

　　“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