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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归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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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的腊月二十三,中国北边的小年夜,这天周离独自出发回老家,一来陈叔一直念叨他什么时候回来,说妹妹想他了,二来李栖才被郑家人认可不久,他不想因为他的原因,大过年陪着他不能回郑家老宅。
周离把他第一次来这里的那个黑色背包给腾了出来,这次他没带多少东西,不重,但背在他背上还是有点突兀。
主要他依旧很瘦,身高也没什么变化。
一大早周离啃了个面包就告诉李栖准备回家,李栖又急匆匆送他去高铁站,周离买的票早,晚了到省城就没车回县里边了,李栖送完了周离才回来吃上早饭,郑沂川把吉他立在墙角正准备出门,他随口问了问,“李叔,你起这么早干嘛?”
“送周离去高铁站。”李栖见他背着吉他问:“今天出去练琴啊。”
郑沂川弯腰换鞋的动作顿了顿,哦了一声又嗯了一下。
“啊。”张姨把给李栖盛的粥从厨房里端出来放到他面前问:“那他还回来过年吗?”
“嗯。”李栖想了想说:“应该不会,他说他想陪妹妹呢!”
“唉。”
李栖笑了笑,“这样不正好,他又不爱出门,您也清静清静。”
“他不闹的。”张姨为周离解释,又说:“都不说一声就走的,这孩子。”
“下次是该说说他,我都是临时通知的。”李栖都有些无奈。
除夕当天,郑沂川他们一行人回了老宅,一大家子聚在一堆,热热闹闹的,吃完饭,郑老爷子又跟他们几个小辈发红包。
郑沂川说了几句吉祥话,领了红包,就上二楼观影室躲着了,他想找部电影看,找来找去就翻到之前周离看的那部剧。
他无所事事地点了播放,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又切换回了联欢晚会。
小品在嘻嘻哈哈地放着,他窝在阳台上的躺椅听着,年味,好像越来越淡了。
“周离,在干什么。”
李栖的声音算不上很大,但郑沂川还是听见了,他在躺椅上侧着脑袋,发现李栖坐在楼下花园的长椅上,通着视频聊天,他能隐隐约约看见周离的轮廓。
他听见周离说:“看联欢晚会。”
“和妹妹吗?”李栖问。
周离没怎么在意地嗯了一声,眼神又回到电视机上,他把电视的声音调得很大,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周离盯着镜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开学前一天吧!”
“行,到时候我来车站接你。”
“不用。”周离立刻就拒绝道,又说:“我想睡了。”
“好,回来我和你爸给你补个大压岁红包。”郑楚弘走过来弯腰撑在李栖身后,对着手机里的周离说道。
本来镜头对着李栖,听到郑楚弘的声音,李栖又把手机立起来了一点。
周离客气地笑了笑,依然还是拒绝道:“不用,谢谢,睡觉了,新年快乐。”
“新……”两个人刚异口同声说了一个字,画面就被显示已挂断,两人的脸面面相觑在屏幕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就退回到对话框了。
李栖眼看着手机自动熄灭,抬头看了远处的天,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断断续续说:“关于周离,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总是拒绝,我真希望,有时候他能向我索要什么。”
郑楚弘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别这么说,反过来想想,他要的你给的起吗?”
李栖抬头看着他,说:“我现在正感性呢,你要不要这么现实啊。”
“我说的是实话嘛。”郑楚弘对李栖很是宠溺地笑了笑。
但李栖突然站起来,眺望了一下远方,扭头对郑楚弘很认真地说道:“他要的我都给。”
郑楚弘靠过去圈住李栖腰,头放在他肩上幽幽地说:“要是他要你的命呢?”
“那你给我收尸吧!”李栖觉得很是好笑地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打开手机朝周离的对话框,编辑了一段信息,发送了出去。
联欢晚会已接近尾声,每年收尾必备歌曲——《难忘今宵》,最后十秒倒计时,郑沂川手机震动个不停,直到最后一刻的到来。
窗外的烟花簇然绽放又噼里啪啦地落下,新的一年零点,谁又在准时发送着祝福呢?
烟花并没有持续多久,但爆竹声响个不停,2016年,周离所在的这座城市还并未禁烟花爆竹。
电视依旧在大声放着,李栖和何与都给周离发了消息,周离强迫地点进去使红点消失,均已读但未回复。
李栖:周离,生日快乐!还有,新年快乐!
何与:周离,新年快乐!超级期待开学快点见到你。
最后周离关了电视,躺在床上等夜慢慢平静,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年365天中平常的一天罢了。
也庆幸,在这阖家欢乐的一天里,他能一个人窝在曾经这所旧房子里任由时间的流逝。
在老家呆了十几天,直到离开这座小县城,周离情绪有些低落,依旧是一早,周离拿起户门旁他和周婧雯的合照,把头抵在相框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走了。”
像跟她演练过无数次告别一样,周离从刚开始的茫然无措已经悄然消退,周婧雯为他铺设的那条路,她对李栖人性的揣摩,从周离踏上那一辆列车时,已然随着她的预想在改变了。
随后是防盗门落锁的声音,下楼就看见陈叔裹着黑色羽绒服站在巷子里,一见到他就特别自然的把他背上的包背在身上,然后说:“走吧。”
周里点了点头。
上了火车后周离盯着窗外发呆,他想他这一生大抵是没有什么亲情缘,就算与陈星怡,同母异父的妹妹有着血缘的纽带,他就跟着周婧雯通过婚姻来获得短暂的归宿。
陈叔亦或者李栖,真的!真的!只是短暂的归宿。
除了这所旧房子。
列车驶过一个又一个隧道,映照出他麻木又苍白的脸,一副毫无生命力的模样,短暂的隧道轰鸣而过,他脸又隐入重重山峦绿植之中。
八个小时过后,周离到达了春明市,李栖跟掐着时间似的,还没走出车站就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在电话说:“周离,我看见你了,别动,我过来了。”
周离停在原地环顾了四周,远远望去,李栖穿得极厚,裹着红围巾向他走来,接过他手里的包,指着不远处另外的两人说:“你郑叔和沂川也来了。”
周离点了点头,跟在李栖的身后,一出车站就有一股刺骨的冷风迎面袭来,他瞬间感觉清醒了,隔得近了他听见郑沂川在抱怨:“我都说了不想来,偏要叫我过来,像个SB一样举着个旗帜。”
“嘘。”郑楚弘扭头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好好举,给我笑。”
郑沂川倒不会这么给面子地笑起来,就是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像个机器人一样左右来回挥动着旗帜。
上面写着:周离!周离!
come here!
要是旗帜的质量要是再差点,估计会被郑沂川力度给甩飞。
“周离,好久不见,我们大家都很想你。”郑楚弘率先叫他,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红包,鼓鼓的。
周离迟疑地看了李栖一眼,李栖点了点,说:“收下吧,你郑叔的心意。”
周离接过红包,扯着嘴角笑了笑,说:“谢谢郑叔和李爸,还有,郑沂川,谢谢。”
周离话语来了个大转折,虽然只是客气话,但周离突然扭过头来对着他一通道谢,郑沂川愣了一下,莫名觉得挥动旗帜的手越来越沉,最后只是拿在手上,后知后觉地应该说点什么不用谢,欢迎的话。
但也只是后知后觉。
“客气什么呢!我看看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李栖十分宠爱的揉了揉周离脑袋,拉着周离转了两圈,周离也显得十分顺从。
候车大厅响起语音播报,周离不留痕迹地躲开李栖的触摸,追着声音望过去,没看到播报车次的那块显示屏,嘴角瞬间耷拉了下来,收回视线时余光跟郑沂川的眼神来了个相撞。
周离冷着个脸,全然没有了之前那副温顺的模样,对着他也没有再装,勾起唇角路出本性地笑了笑。
假。
郑沂川惊叹他变脸的速度,心里突然就冒出这么一个字,他想把这破旗帜甩在他脸上。
下次再来他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