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知难上

15、做朋友

　　七月初期末考试结束后，郑沂川他们乐队继续在酒吧演出，特别是在拿到之前那笔钱后，这让他们几乎有一种劳有所得的满足感，更何况他们还真有了不少粉丝，让他们在聚光灯下，有种被人群包裹的狂热。
　　最后一个吉他颤音落下，郑沂川在舞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几人谢幕后，酒吧里响起与心脏同频的重金属音乐，晚上十点，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拉开序幕。
　　他们兼职的这家酒吧，位于地下负一楼，出去需要穿过狭长的过道以及向上的楼梯，这里有融合氛围的暗灯，这种不太明亮的地方，总是会把人的欲望无限放大。
　　他们嘻嘻哈哈打着趣，肖尧开心喊道：“两千又到手。”
　　“那又不止你一个人的。”雯欣雅跟在他的后面，说：“你就四百。”
　　“四百就四百。”肖尧不以为意道：“你还不是四……”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雯欣雅从他视线看过去，在灯光无法掩盖的角落里，两个大男人缩在一旁激吻，暧昧的水渍声冲击着他们的耳膜，肖尧大叫一声“我艹”就匆匆扒开前面的郑沂川和张行简，唰唰两下跑上了楼梯。
　　“发什么疯？”赵姗姗走在最后翻了个白眼，“见鬼了啊。”
　　到了地面上，肖尧惊魂未定，胃里一阵反酸，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十分稀奇地讲道：“第一次见两个大男人亲嘴，好奇怪。”
　　众人无语。
　　张行简古怪地看了一眼郑沂川，他全然不在意掏出了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又放回了兜里，张行简敏锐的感知郑沂川的变化，他经常看时间的那支表，张行简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他戴了。
　　“我先走了。”郑沂川没什么心情关心一对激吻的同性恋对肖尧造成的伤害，时间不早了，再晚就赶不上他想赶的那趟地铁了。
　　“哦，好。”赵姗姗回应道。
　　雯欣雅递了瓶矿泉水给肖尧，肖尧小脸惨白地接过，闷闷道：“感觉他最近心情都不怎么好。”
　　“他不就一直那样啊！”雯欣雅不解，“就你这神经大条的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了？那他心情得差成啥样啊？”
　　肖尧用胳膊杵了杵一旁发呆的张行简，悄悄问他，“你知道内情吗？”
　　张行简摇了摇头，盯着郑沂川的背影消失不远处的地铁站入口，说：“我也走了。”
　　“哎，你。”肖尧回过头无奈地摊了摊手，然后十分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位女士，看来只有本少爷做你们骑士了，咱们走。”
　　“……。”
　　赵姗姗只感觉到一阵油腻。
　　到了地铁站，郑沂川过完安检匆匆地从自动扶梯三步跨两步地跑下来，他晚了两分钟，回家那趟车闪着即将关门的红灯，他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他庆幸在最后一秒上车后而松了一口气。
　　晚上十点以后的地铁还算空荡，郑沂川没急着找位置先坐下，他先环顾四周，然后顺着车厢一节一节地走，再看见一个熟悉地身影后，他站定在周离的面前礼貌询问道：“我可以坐这里吗？”
　　周离看了一圈周围，到处都是空位，一副俨然有病的眼神看着郑沂川，而且地铁不是想坐就坐的吗？还问他！
　　他在周围人的目光下，阴阳怪气的回答道：“当然了，你坐吧，我还是站着。”
　　郑沂川一屁股坐下压着他胳膊不让他走，说：“不想我坐你旁边，那就别答应。”
　　周离说：“我想站行吗？”
　　郑沂川十分无辜地松开了手，学着他之前的语气说：“当然了。”
　　周离迅速起身，但是被郑沂川猛得拽住胳膊又坐回来了原地，只听见他轻轻道：“别闹了。”
　　闹！
　　谁跟他闹？
　　周离当即就想甩开他的手，在看到郑沂川拿他毫无办法的一脸无奈时，周离松懈下来靠坐在椅背上，他把手举起来转动了一下手腕，说：“松开。”
　　周离微曲着拳头，在灯光的照耀下，青色的血管在周离雪白细腻的手背上蔓延，郑沂川这才注意到，周离手腕上仍戴着那款黑色运动手表，黑白分明，带着说不出的一种禁欲感。
　　“你，还戴着它啊！”
　　“废话，不戴我拿什么看时间。”周离简直无语，把手抽了回来。
　　“考察期还没结束？”
　　“你以为我像你那么自由！”
　　“？”郑沂川很是疑惑，怎么会扯到自由来，“不是你自己要求暑假补课的吗？”
　　“那是李栖让我选补课还是参加一个名为‘禅修’的夏令营。”周离歪头看向他，“你说我怎么选？”
　　“都不选。”郑沂川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夹杂着地铁里的噪音：“任何让你不舒服的、犹豫的都不要选。”
　　他盯着郑沂川这张天之骄子的脸，从出生到现在吃过最多的苦怕是李栖把他带入郑沂川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任由外来者的加入，还得扮演兄友弟恭的模样。
　　连他都没得选，周离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天真！
　　周离这么想，但嘴上敷衍着：“哦。”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中，直到地铁播报他们俩所到站的目的地，郑沂川率先起身随着人群向车门涌去，周离则是跟在人群的最后，在他即将踏出车门的那一刻，周离听见郑沂川有些艰难地声音传来：
　　“我们做朋友吧，周离。”
　　周离微抬了下眉，郑沂川像个虔诚的信徒站在黄线的一侧，整个目光都聚焦他的身上，静静地等待他的答复。
　　不得不说郑沂川拿捏的这个时机很巧妙，无论周离答不答应，周离都会向他前进。
　　周离站立在他身旁侧身看着他，直到车门亮起即将关门的红灯，开口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一个同性……”
　　郑沂川便立刻捂住他的嘴，把他摁到一旁的玻璃墙上，地铁在他们背后闪过最后的残影，耳旁传来郑沂川刻意压低的声音，“同性恋怎么了？我爸和你爸还不是搞到一起了。”
　　周离在被郑沂川具有压迫性的笼罩下依旧平静，只是眼神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郑沂川立刻咽了咽口水，因为周离能瞥见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他没费什么力气地把面前的人推开，嘴唇翕动，说出的话简直能气死人。
　　“那我肯定是不可能跟你搞在一起的。” 周离如此下结论道，然后顺着出口的指示往自动扶梯方向走去。
　　“我说的是这意思吗？”郑沂川简直被周离气笑了。
　　“不然呢？”周离站在扶梯上曲解地耸了耸肩，回头反问他，视线随着郑沂川连跨几个楼梯追上来，他站在与周离同一阶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没有什么攻击性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但周离还是懂了他的意思，没怎么思考地回答道：“因为你是同性恋，作为直男的我理应保持距离吧！”
　　郑沂川瞬间被逗得大笑起来，或许持续了有十几秒，周离却觉得十分漫长，周围异样的眼光跟针刺一样扎在他的身上，他想离郑沂川远点，脚下却跟灌了铅一样，无法挪动半分，被迫接受他们为一个整体像个疯子一样突兀地存在这个空旷的地铁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