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知难上

13、自找

　　郑沂川一觉睡到中午，起来后感觉整个人依旧疲惫，他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就硬生生照在了他的脸上，适应了一下，扭头就进了洗漱间。
　　他看了一眼昨晚随手放置在置物台的手表，上面显示12:17，而属于周离的定位红点正在高速移动。
　　郑沂川的本意不是想窥探他的行踪，只是想看看时间。
　　洗漱完后，他朝房间外走去，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点还在外面，看来他不回来吃午饭了。
　　到了楼下，果然张姨只摆了三副碗筷，他坐在郑楚弘和李栖的对面，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彼此工作，亲密地调调情，间隙中询问一下他生活和学习，他短暂地感觉恢复了那种没有周离插入他们生活的错觉。
　　“李教授，晚饭也不准备周离的吗？”张姨把每日例汤端了上来询问道。
　　而周离这两个字特别突兀地、被迫地让他们关系蒙上了一层遮羞布，让他们顾忌场合，不自在的名字。
　　李栖面露尴尬地咳了一声，才开口道：“嗯，他说不回来吃，你还是给他准备点夜宵吧！”
　　张姨点了点头，回到了厨房。
　　郑沂川没再喝汤了，吃完就放下了筷子，说：“爸，李叔，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好。”郑楚弘应道。
　　下午，他待在楼上卧室写了两张数学卷子，赵姗姗和肖尧在群里疯狂刷屏，最后张行简挑出重点问：@郑沂川 晚上聚餐，你来吗？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去赴约，于是在群里发了一句：来。
　　赵姗姗他们选的地方还是很接地气的，露天的大排挡，郑沂川到的时候他们桌上已经点上一小堆烧烤了。
　　“快来，快来。”肖尧吃得满嘴是油地招呼他。
　　张行简见他来让出自己身旁的空位，郑沂川就这样坐在他的旁边，他倒了一小杯酸梅汤给他，问：“我们已经点了一些了，你看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嗯，待会再说吧。”郑沂川应道，尝了一小口酸梅汤，冰冰凉凉的，喝起来挺舒服的。
　　“昨天上场前，我紧张到手抖，一结束我整人就放松了。”雯欣雅吃着手里的五花肉，感慨道。
　　赵姗姗调笑道： “你还会紧张，我还以为你跟郑沂川一样，不会紧张呢！”
　　“屁。”肖尧咽下嘴里的东西忍不住说道：“郑沂川他就是装，不知道谁昨晚一直盯着手表看时间。”
　　他有吗？
　　听见他这么说，他克制住下意识去看右手腕上手表的反应。
　　一旁的张行简看见郑沂川僵硬地把头偏了回去，随手拿了串离自己最近的土豆片开始啃，说：“手表上可以看见很重要的人吗？”
　　张行简这样问他，郑沂川停下手里的动作，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只是习惯看手表上面的时间而已。
　　“没。”他否认道。
　　“哦。”张行简几乎天真的笑了笑，但他又不想过多猜测引起郑沂川的反感，说：“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手表上红点是你的位置，看了一会儿发现好像又不是这个地方，不过从你来到现在那个点就待在那个地方没动过。”
　　听他说着，郑沂川看了一眼，确实没动过，已经晚上七点一刻，这不是他该在的地方。
　　不过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后面几天有什么安排吗？”郑沂川问赵姗姗，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酸梅汤。
　　“没有，但有一个酒吧的乐队表演，周五、周六、周日晚上八点到十点，我还没答应，如果你们觉得合适，我们可以先过去试音，通过之后，不白干，有钱的。”赵姗姗回答道。
　　肖尧一下眼睛就亮了起来，嘴巴都咧到了后脑勺，“还有钱，那我没问题。”
　　张行简有些忧虑道：“我最多干到暑假，高三了肯定没那么多时间。”
　　“我们现在都是走一步算一步，说不定干不到暑假就黄了。”雯欣雅又提起他们之前的老话来。
　　大家都忍不住笑道，赵姗姗拿了把牛肉串放她面前，开玩笑道：“要死啊你，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笑完，发现郑沂川没发话，众人眼神齐刷刷地盯着他看，当初他加入乐队是心甘情愿的，他又怎么会扫了大家的兴，说：“我也没问题。”
　　“好耶，干杯。”肖尧喊道。
　　“砰”地一声，五个人的玻璃杯碰在一起，他们已经是栓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郑沂川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说：“我先走了。”
　　“啊！”肖尧一脸问号。
　　张行简的笑凝固在脸上，茫然地看着郑沂川拉开椅凳，从他身旁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是，他什么毛病啊？”雯欣雅反应过来不解地吐槽道。
　　赵姗姗仿佛习惯了一样，挑了一串豆干，“你要允许学神的脑回路跟我们不一样，管他的，我们继续。”
　　张行简撑着脑袋，没再动面前的烧烤了，油，吃多了腻。
　　晚上七点半，周离的定位依旧还未到家，在离这个红点越来越近的路上，郑沂川其实是很生气的，这人有没有一点契约精神。
　　本来他应该立刻给李栖打电话，让他去确定周离到底在那个地方干什么？
　　可他没有，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是想要抓住周离的一点把柄，但他依旧生气，在来的路上，他竭力控制住自己情绪，怕待会一碰面两人就得打起来。
　　从出租车下来，隔着分隔人行横道和车道栏杆，他一眼就看见周离盘腿坐在桥面上，面前是一节节不锈的栏杆，就像囚笼一样，像是把他困在这车水马龙里。
　　周离把脚边小石子扔了下去，随着它的下落，消失在一点也禁不起波澜的江面，人从这里跳下去，或许还能迸裂开来水花。
　　何与扒着栏杆坐在周离旁边，一下他就静了下来，连带着之前的怒气，他站在原地没动，早该想到，周离在的地方必定有何与，两人还真是形影不离。
　　不知道心里是种什么感觉，只知道他被排除在他们之外，是一种永远无法融入进去的氛围。
　　过了一会了，周离平躺在地上，也不在意是否挡了路，何与跟个学人精似的也跟着他躺了下来。
　　他侧头对着何与，闭眼道：“你回去吧，我只是想休息会儿。”
　　何与摇了摇头，固执地说道：“我陪你。”
　　周离没再说话了，真的闭上眼睛睡了起来，郑沂川站在他们不远处，他能看见周离挺立的鼻子以及鼻子下饱满的双唇，何与也半撑着胳膊看了周离很久。
　　久到周离以为他已经离开，久到郑沂川以为自己会离开，直到他看见何与低头吻在周离的眼皮上，他垂放在两侧的手指突然蜷了蜷，很轻，隔着这小段距离，他甚至能感觉到何与的小心翼翼。
　　周离睁开眼睛，平静地说道：“我不是同性恋。”
　　“我知道。”何与说。
　　“你这样，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周离坐起来盯着何与的眼睛，残忍地宣告。
　　“我不想只跟你做朋友。”何与咬着唇，可怜巴巴地讲道。
　　周离站起身，何与随着他的动作抬头看向他，夜幕刺眼路灯照得他眼睛有些刺痛，周离居高临下地说道：“那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等你什么时候想通，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周离……。”
　　“回去吧。”周离把书包松松垮垮的背上，依旧心软的拍了拍他的脑袋，视线拉远，瞥见了不远处的郑沂川。
　　郑沂川下意识避开他冷淡地目光，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呆在这里太奇怪了，甚至有些突兀，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拿出来后发现是李栖，他把屏幕上的名字掩耳盗铃地拿给走过来的周离看，然后接通电话，匆匆应付了几句：“嗯，他跟我在一起，马上回来了。”
　　周离不不太在意地看了一眼，然后朝地铁站走去。
　　郑沂川敏锐地察觉到了周离对他的无视，他回头看了看仍在原地的何与，又盯着周离的背影渐行渐远。
　　周离可以这样对何与，也可以这样对待他，因为那是他们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