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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泽之战 ...


  •   “课税纳粮,咱们不是没有按规制来,”曼戈尔族长愤愤地道,“如今又要征调战马、又要征青壮年男子服徭役,还要咱们送姑娘入京点选,把我们当成奴隶了吗?”
      “帝国属下,所有臣民都服徭役,也都参加选秀,偏偏你们这么不识好歹。”来使傲慢地道,“若是你们不服,到时候大军压境,玉石俱焚,真把你们这些贱民贬成奴隶!”
      沙坨立刻跳了起来:“咱们尊重使者,你今日是客人,否则,叫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敕勒族长示意他退下,问道:“这是宫中主上的旨意还是军部的意思?”
      “是元老院国相大人的教旨。”使臣回答。
      “这么说,既不是主上的圣旨,也不是元帅阁下的钧旨,”霍图族长冷笑道,“什么时候国相大人也主管军务了吗?”
      坐在上首的年轻女子样貌不像是大漠人,面容姣好,气度沉静,款款道,咱们臣服的是帝国天子,遵从是和西荒定约的军部元帅,请恕我们不能从命。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使臣恼羞成怒,看着女子不过二十出头,心生轻慢,道,你就是那个什么慕上师?从天上下来的白度母?我劝你识相些,到时候给你金银财帛做嫁妆不好吗?
      你怎么说话的?!你嘴巴放干净点!慕湮在西荒深受爱戴,牧民对她敬若天人,听得使臣言语轻慢,好几个年轻人都不满的跳了起来。
      不敢,慕湮并不生气,微笑道,小女子南州慕氏,在此客居而已。
      那使臣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喃喃骂道,你这妖女,煽动这些贱民抗命,到时候捉了你进京,叫你去衣受杖!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一旁的少年拍案而起,今日不给你个教训,叫你以为我们西荒无人!他右手扬起,飞刀顺着使臣的耳边擦过,将他的鬓发割断,却没伤到他皮肤。
      慕湮抬手制止,道,焕儿,坐下!
      她转向惊魂未定的使臣,笑意温和,道,想叫我去衣受杖,就要看你们的国相大人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我记得军部刚对衮国用兵,还有余力管到西荒,真叫我意外。你回去复命,他要派遣使者谈判,我们自有美酒佳肴,他要大军压境,我们自然有刚刀迎接。多说无益,战场上见分晓吧,送客!
      待使臣出去,云焕才问道,师父,咱们真要跟帝国军打仗?
      你害怕吗?慕湮问少年。
      怕什么,云焕毫不在意地道,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慕上师,敕勒族长有些犹豫地道,可是上回您才说,要再跟帝都谈判。
      谈自然是要谈,慕湮转动着茶碗,道,不过打不赢这一仗,拿什么跟他们谈呢?
      敕勒族长的儿子阿勒渡道,国相府和殿帅府平起平坐,国相居然不跟元帅要一道更名正言顺的钧旨,看来他们两府的嫌隙不浅呢。
      这次来的将领是谁?慕湮若有所思地问。
      主帅姓季,罗诺族长说,还有两个,好像叫什么安铮,明梧。
      季氏,是巫抵家的人。明氏,是巫姑家的。慕湮沉吟,道,看来这次,倒未必是军部主导的。不知我请的客人到了没有。
      师父又请了谁来?云照好奇地道。
      我家乡的戏法可厉害了,慕湮向来疼爱这个徒弟,笑道,给我的照儿变个好玩的。
      我才不信呢,云焕撇撇嘴,戏法都是骗人的。
      所谓障眼法,能骗到人不就够了?格赛尔笑着道,慕上师常说,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不就是这个道理?
      那咱们,曼戈尔族长看向慕湮,道,就整军备战了。
      嗯,有备无患。慕湮神色严肃起来。

      慕湮已换了戎装,在大帐中来回走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慕上师,他们大军集结,已经过来了。探报的人飞奔进帐。
      有几路?大约多少人?是什么兵种?霍图族长问道。
      目前是三路,每路大约五六千人,每队前后是轻骑兵,中间的那段,是重甲兵。
      曼戈尔族长和敕勒族长相视一眼,蓦然色变,居然有六千重甲兵。
      咱们的暗桩说不止,还有几千在羌戈登城中,以为策应。来人回报。
      西荒的骑兵骁勇,来去如风,百步穿杨,沧流帝国为了应对,便打造了重甲兵,让弓箭难以奏效。
      自从内阁开始严格盐铁官营,钢铁供应得越来越少,咱们是没办法组建重甲兵了。曼戈尔族长慨叹道。
      阿勒渡所虑缜密,道,重甲兵也并非没有弱点,甲胄太重,又携带战车,撤退的便慢,若无轻骑兵策应,反而累赘。
      说的对,只要想办法让他们跟轻骑兵分开,云焕接着道,咱们的骑兵便是以一对二,遇上了他们也不怕。
      是,慕湮点头赞同,战车重甲,攻城自是利器,但荒漠广袤,无险可守,若是狭路相逢,没了轻骑兵,重甲和步兵还有什么用?
      他们必然也了解,怎么让他们分开呢?霍图族长愁眉道。
      他们正在商议,又有人进帐来报,交给慕湮一封书信。慕湮打开看后,稍微松了口气,露出微笑,道,他们脚程好快,我多怕他们赶不及!
      变戏法的人?云焕反应过来。
      慕湮没有理他,却朗声道,传令三军,击鼓升帐!

      西荒的风俗与中原迥异,帅旗上并没有主将姓氏,而是画着本族图腾。霍图部是萨朗鹰,曼戈尔部是草原狼,敕勒部是白泽,传说中长着翅膀的飞马。慕湮初来时,看的有趣,一时心血来潮,便仿造了一面自己的旗帜,上面画着单足火鸟必方,中原传说它为黄帝驾车,骁勇善战。
      三部各有青色旗,白色旗和金色旗,其中金色旗最为精锐,白色旗次之,而青色旗较弱,多做后勤,运送的工事。
      众人齐聚大帐,听从号令。慕湮将令箭分给他们,吩咐道,敕勒金旗,曼戈尔金旗,分领一千人,从东西两边,跟着传令官,那边已有人接应,去开挖工事。
      敕勒青旗和霍图青旗,各领七百,正面迎敌,直切中路。
      青旗战力弱,又只有这么点人,怎么正面接战?敕勒族长不由惊异。
      打不过就跑,带上最好的快马,慕湮吩咐道,把他们往北边引就是。
      霍图白旗和曼戈尔白旗到白泽湖边等待,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曼戈尔白旗和敕勒白旗剩余的人,兵分两路,一路迅速赶往羌戈登城,切断他们的退路,一路北去三十里,埋伏待命。
      霍图金旗和其余青旗人马守护后方,保护老幼妇孺,云焕和阿勒渡负责。若叫一人受伤,别来见我。慕湮继续说,其他白旗人马,随我中军,沙坨和格赛尔跟着我一道。
      众人看她把弱兵派去迎敌,把精兵强将派去建筑工事或者绕到还没开战的后方城池,无不惊异。
      曼戈尔金色旗令主便不接令,而是问道,为什么上师如此安排?叫青色旗的兄弟白白送死?却叫精锐去做这种无聊事?
      慕湮心生不快,道,什么叫做无聊事?我师门的人已在安排,行动若慢了,等敌人到了还没结束,便功亏一篑。
      为什么您这么信任师门的人,却不信任咱们?金色旗令主不满地道。
      冰族人多,又有重甲战车,还有援兵未出,慕湮虽是不悦,仍然解释道,咱们更要同心协力,否则……
      冰族跟咱们世代为敌,金色旗令主不满地道,你把守护后方这种事,交给一个冰族的杂种?咱们西荒大好儿郎多的是,您偏偏选他做徒弟!
      云焕怒道,你说谁是……
      云焕!住口!慕湮厉声喝止,又问道,你这是不肯听令了?
      金色旗令主冷笑不语。
      不听军令,慕湮神色肃然,道,推他出去,斩首祭旗!
      慕上师,曼戈尔族长想开口求情。
      慕湮将令牌取过,道,我本是异族,客居于此,如果三位族长见疑,那我交回令牌,你们再行分配。
      不是,敕勒族长忙道,自然不是。
      那好,慕湮右手挥下,道,推他出去!于是刀斧手将他推出斩首,众人无不凛然。

      帐内生着火,而帐外已经大雪飘落,约有一寸深了。慕湮走到帐门口,冷风吹过,她忍不住轻声咳嗽,只觉得心口气血翻涌,猛觉不安,自从永嘉河一战,被震伤了心脉,这心疾就时不时的复发,全身血脉通行受阻碍,有时下半身猛然失力,如今已经不得不用内力强行催动血脉运转了。她默默祈祷,弟子造的杀业已经够多,但愿上天垂怜,让我指挥完这一战,再收取我的性命。
      大约一个时辰,已有探子快马回报,他们贪功冒进,已有轻骑兵到达大泥沼附近,跟咱们的人交上了手。
      西荒气候干燥,有的湖泊常年无雨水之后,慢慢干涸,变成泥沼,深达数米,现在被大雪覆盖,看起来一如平地,若非土著多年,并不能得知。
      好,埋伏的人马别动,慕湮蹙眉道,等待重甲兵到达。
      照啊,曼戈尔族长笑道,重甲兵要是陷入泥沼,那可是九死一生了。
      不过重甲兵之后,还有骑兵尾随保护,他们没从那条路走,所以……探子接着道,咱们埋伏的炸药没用上。
      慕湮神色微变,道,绝不能让他们汇合,族长,麻烦您前去策应,从后尾随侵扰,但别猛攻,寻找在合适的地方切断重甲兵和轻骑,务必扎成口袋,把他们逼进泥沼!
      为什么切断?霍图族长问道,不如一起赶他们进去。
      他们人多,咱们人少,若是正面对抗,如何赶呢?敕勒族长笑道,但若是切断,首尾不能相连,那强弱易势,就能逼他们进死地了!
      慕湮也笑道,正是如此。
      于是曼戈尔族长立刻领人前去。
      接着,众人听到东侧传来巨大的声响,地动山摇,火光冲天,看来这一路成功拦截到了。
      果然另一路探子回报,东边已经成功拦截敌人,正在交战。他们人多,兵器又强,咱们抵抗的很困难……
      探子话音未落,霍图族长便起身道,我去策应吧!
      不急,慕湮摆摆手,道,再等等。
      过不多时,又有探子回报,青白两旗的兄弟们抵挡不住了,伤亡太大,他们已经继续西来了。
      霍图和敕勒族长神色都是一变,再往西进,就靠近他们的后方,家人妇孺都在那边。
      西来多少里了?慕湮问道。
      大约十几里。
      好,叫他们再抵抗一时……
      可是慕上师,这下连敕勒族长也坐不住了,咱们的大本营……
      慕湮叹了口气,道,转向霍图族长罗诺,道,好吧,烦您带人策应,不必惊慌,后方还有焕儿和阿勒渡他们。
      是,霍图族长领人前去。
      慕湮突然身子晃动,呕出鲜血来。
      慕上师,敕勒族长连忙上前,往往一次战斗,指挥官不眠不休,殚精竭虑,极其耗费心血,您进帐喝口水吧!
      慕湮走回座位,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格赛尔担忧地道,我去叫巫医进帐。
      别去,慕湮伸手拦道,我没事,这节骨眼上,别乱了军心。
      于是格赛尔便陪着她在大帐中休息。突然有探子来报,慕上师,不好了,右路骑兵没跟咱们的人遇上,转而往中军大帐来了!
      原来他们的目标不是后方,而是中军,敕勒族长马上意识到问题严重,道,调虎离山!
      然而未战之前,已经有人质疑慕湮的策略,若是她刚才不肯回援后方,只怕更有人猜测她有什么别的安排。
      慕湮并无一句抱怨,而是放下茶盏,一跃而起,道,敕勒族长,快去后方,调一旗人马过来!其他人,跟我出帐!
      敕勒族长立刻出帐而去,格赛尔和沙坨携带武器,也准备跟慕湮出去,却见她脸色惨白,站起来片刻,又坐了回去。
      慕上师,您不舒服,沙坨立刻道,叫格赛尔陪您休息片刻,我先出去迎敌。
      好,慕湮点头,叫塔依然带人,先把去羌戈登城的人马调一半回来。
      是,沙坨领命出帐。
      慕上师,格赛尔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冷如冰雪,您要不要紧?
      若是我一时缓不过来,你领队带着帅旗,先引开他们。
      我不走,格赛尔坚决的摇头,我的任务便是带队守住您。这场战役还未见分晓,您有个什么万一,那还得了?
      是,你说的对。慕湮几次勉力提气,却都没用。听的帐外呼喝声大响,看来战况激烈。但越是焦急,气息运转越乱。慕湮拔下格赛尔头上银簪子,道,去给我拿条干净的布带。
      少女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了。慕湮调息片刻,出手如电,用力扎进璇玑,玉魄和云门穴,顿时血如泉涌,同时阻滞的气血汹涌地冲破障碍,迅速运转全身。
      慕上师!格赛尔惊呼着,但没有发问,而是立刻替她按住伤口,迅速包扎。片刻之后,慕湮已经缓了过来,道,给我再披件衣服。格赛尔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替她掩盖血迹。
      咱们走吧,慕湮取过弓箭,和格赛尔一起出帐。沙坨正带人拼命抵抗,众人见主帅出帐,无不鼓舞,奋勇向前。
      慕湮见轻骑兵已经掩护着重甲兵上前,冷笑道,重甲就一定射不穿了吗?
      她跨上战马,取过弓箭,她的弓箭镶嵌银边,更加坚韧有力,亮如白刃的锋芒在她手上聚集,仿佛有月华缠绕,连环三箭,如流星赶月,一支快似一支地飞射而出。对方上书着明字的帅旗应声而倒,接着两箭朝着帅旗下的人而去,一箭射死了副将,亲兵上前护卫,最后一箭直穿透两人,其势未衰,直落到明梧将军的脚下。亲卫们立刻竖起盾牌,护卫主将。
      众人见到对方帅旗倒下,无不欢呼雀跃。紧接着侧面一支轻骑兵袭来,如一支锐利的刚刀,直插进来,冲散了对方的阵队,所向披靡。
      是咱们的人!格赛尔挥舞着腰刀,开心的大喊,他们来的好快!
      师父,慕上师!领头的是云焕和阿勒渡,他们猛冲了过来,你们没事吧?
      没事,格赛尔惊喜地道,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敕勒族长应该还没到。
      阿勒渡答道,霍图族长领兵回援,咱们担心您,就立刻赶来了。
      后方如何?慕湮关切地道。
      云焕答道,没事,大部分早就转移了,剩下的,我吩咐每人点十堆火,相距一丈开外,在营帐里留下牧羊犬和战马奔跑,他们一时不敢进来。
      大漠上,所有人家都训练牧羊犬,凶悍勇烈,又极其护主,连狼群也害怕。
      你也学会变戏法了?格赛尔欢然笑道,装腔作势地吓唬人!
      说话间,沙坨也浑身是血地回撤到慕湮身边,道,您没事了?
      云焕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幸亏咱们来的快,就不该把师父交你守卫!
      他们要退回羌戈登城了!阿勒渡提起鞭子,问道,追不追?
      追吧!慕湮厉声道,咱们也去羌戈登城看看热闹!

      羌戈登城的回城上已有埋伏,刚好一路回援,迎面便撞上,立刻加入了战斗,然而沧流军队训练有素,虽然两面受敌,但阵势不乱,人人奋勇向前,不顾生死地撕开口子,一路直奔羌戈登城而去。
      算了,慕湮制止道,穷寇莫追,咱们去山上看看。
      大家不明白她的意思,却也一道去了高处的山丘,突然见羌戈登城火光冲天,爆炸声此起彼伏,整个城市如同沐浴在火海之中。重甲最不能受热,城中众人互相践踏,呼喊声惨不忍闻,如同人间炼狱。
      是火油!云焕猛然醒悟,拍手笑道,西荒有油田,所以师父请来的人,造机关陷阱是幌子,他们会做炸药!这个戏法,变得倒有意思。
      虽是敌人受困,但战况太过惨烈阿勒渡和格赛尔不由露出不忍之色,慕湮沉默地看了一会儿。
      有人突围!格赛尔叫道,要不要派人堵住东门?
      不如叫他们去报信吧,云焕提议,紧挨着的就是曼塔城,把守军引过来,曼塔便空虚了。
      那倒未必,慕湮摇摇头,曼塔是回撤的毕经之路,和羌戈登一样,是需要扼守的咽喉地带,我看这位守将安铮倒很谨慎,他们未必没派人去求援,但未见曼塔有动静。
      是,阿勒渡也赞同道,在曼塔设伏便没成功,安铮防守的很严,暗桩被拔除的七七八八。
      这样都坚守不出,难道他们有仇吗?云焕推测道,听说他是殿帅府的亲戚?
      他们议论之时,有快马来报,最后一路敌军已经被逼近白泽湖畔,他们后无退路,就用战车辎重围成圈固守,咱们数次冲锋,都不能攻进去。
      他们背水而战,必然拼死抵抗,慕湮蹙眉,道,强攻伤亡必重。不如在他们射程不到之处,挖掘深沟,围而不攻。
      这季节,白泽湖都结冰了吧?云焕思忖,道,多则两月,少则二十天,不饿死他们,也冻死他们。
      干脆叫巫医去水源里下毒,毒死他们算了!沙坨提议。
      我倒觉得,不如活捉,格赛尔想的细密,我记得中军帅旗是季氏,想必是个重要的人,俘虏来跟帝都换咱们要的茶盐和药材!
      也对,慕湮只觉气血迅速的衰弱,道,你们去传令吧!
      西荒以少胜多,阵斩三千余人,城中烧死和泥沼活埋约有五千之数,将一万残兵困在白泽湖一月有余,史称白泽之围。
      山下有人上来,挥舞着必方的小旗子。是自己人,阿勒渡问道,是您的朋友吗?
      嗯,慕湮不愿他们看到自己重伤,催促道,我有事跟他们谈,你们去传令吧!
      云焕心细,看到师父斗篷上有血迹渗出,料想她不愿乱了军心,便道,我等他们上来再走。
      不多时,几个中原装束的男女上得山来,一个蓝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快步过来,欣喜地道,阿湮!真的是你?
      慕湮也笑着抱住来人,道,小悦,好久不见!
      阿勒渡会说一些中原话,便拱手道,多谢各位,前来应援。
      云焕,沙坨和格赛尔便出发传讯。
      师父怎么样?慕湮很久没得到师门的音讯,便关切地询问。
      师父她……另一名女子秋娘欲言又止,去年,已经仙去了……
      火把映照下,慕湮脸色惨白如纸,摇摇欲坠,猛然吐出鲜血来,道,我真是不孝,没能亲自去祭拜……
      阿湮,关山里宽慰道,如今你守护一方平安,师父在天有灵,一定很高兴。
      灵隐山庄门徒众多,但真正入室弟子,得以真传的只有尊源和慕湮两人。后来慕湮离南州远走,尊源下落不明,庄主才又亲传苏小悦,以便她执掌师门。
      你怎么伤的这么重?关山里擅长医道,伸手点住她的穴道,止住鲜血流淌,反手切脉,道,你……你心脉已伤,怎么还用这样的禁忌之术?
      兄长,我……慕湮扶住苏小悦,顿觉天旋地转。

      他们一行人立刻护送她回了大帐,关山里带来了南州的灵药,又替她施针治疗,然而她却开始发烧。
      怎么会这样?苏小悦不解地道,是谁伤了她啊?
      这是旧疾,起码有五六年了,此人功力霸道,若非阿湮有九问心法护体,怕早已不治。关山里叹息道,这丫头也太倔强了,一个人在这苦寒之地煎熬。便是怕连累师门,这么多年……都隐瞒不说。
      能治得好吗?秋娘忙问。
      难说,关山里忧虑地道,她用了禁忌之术冲破阻滞,虽则一时气血通畅,但反噬力道惊人,伤上加伤。如今,除了针灸熏艾,浸泡药浴,补血补气的药材,还需要有高手用外力替她推动血脉运行,才能让她自己的血脉休养生息,至少半年的时间,不能动用真力。我怕我们的修为都不够,若是师父在,或者尊源师兄在的话……
      半年?苏小悦惊叹地道,真有这样的人,人家愿意这么大耗清修……
      你醒了?秋娘过去,扶起慕湮,问道,到底是谁,伤了你啊?
      慕湮摇头,恨恨地道,我不想说,只怕有生之年,见不到这人。若是能见一次,让我手刃此獠,也算没白受这么多苦。
      唉,这人害得你重伤,又害得你有家不能回。关山里摇头叹息,道,是怎样厉害的仇家啊?
      不说这个了,慕湮忽然想到一事,你们从中州来,有衮国的消息?
      衮国国灭,都城沦陷,宗庙尽毁。苏小悦回答。
      什么?慕湮立刻披衣下床,道,我要去见族长。
      阿湮,秋娘赶紧扶住她,你慢点,别着急。

      慕上师,霍图族长见她安然无恙,欣喜万分,你没事了!
      衮国灭了,慕湮强忍疼痛,道,这事不好啊……
      敕勒族长不解,道,衮国远在南边,离我们千里之遥,慕上师何故这么担心?
      衮国物产丰富,人口众多,慕湮忧心忡忡地道,军部灭了衮国,增加了赋税财物足有一倍,他们就能整饬骑兵,而且有余力,对西边的小国重金安抚,远交近攻,切断我们的退路。
      而且衮国盛产茶盐,阿勒渡负责沟通交流,忧虑地道,他们控制了茶盐,咱们怎么办?
      这正是我担忧的,慕湮用力撑住桌案,道,如今两方交战,市面的私盐私茶价格暴涨。难怪咱们打成这样,军部并不增兵,原来他们有更重要的事……
      慕上师,族长,有传令官进帐,道,他们派来使者,要求谈判,拿金帛粮食跟咱们换俘虏。
      还谈什么?慕湮重伤之下,得知师父离世,又知道衮国被灭,惊怒异常,道,告诉他们,谁稀罕他们的金帛粮食?我们要重开边市,免征徭役和战马,还要以白银平价交换茶盐,否则,他们等着收尸。
      是,传令官很少见慕湮如此愤怒,立刻转身传讯。

      看看吧,帝都元老院里,巫彭把边城传来的奏报抛掷到桌子上,我说现在时机不成熟,你们非要坚持。现在,他们以少胜多,阵杀八千余人,火烧羌戈登城,围困曼塔城,还有一万人困在白泽湖畔,该怎么收场啊?
      真是……巫抵的兄弟和子侄还困在白泽湖畔,只得低声下气地求告,都是末将心急,请元帅阁下治罪。
      巫姑明袖夫人家的倒是谈了回来,但作战不利,被下了昭狱,明袖夫人泪水盈盈,屈身下跪,道,妾身不懂兵事,那孩子也不懂事,不过是想为帝国效力,多少赎罪的银子,妾都肯出,求大人网开一面,别治他死罪啊。
      兄长,巫朗硬着头皮陪笑道,这都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快些征调战马,以备兄长训练骑兵之用。兄长尽管责怪我,想法子救救他们吧。
      内阁的事情,我可是少插手,巫彭冷冷地道,国相大人的手,也别伸得太长嘛。其实灭衮国,削临江王府的王爵,大家都有功劳,都受了赏赐,你何必觉得殿帅府格外突出,就这么心急呢?
      兄长这样说,就是真的见罪我了。
      我怎么敢?巫彭笑道,那这事,我怎么处置,你们都没异议了?
      自然没有。巫朗知道他这是应下了,连忙陪笑道,任凭兄长发落。
      谈就谈吧,巫彭看过西荒送来的条件,道,徭役先免征,赋税减三成,这都可以。不过战马嘛,不能免,先减少吧。他们要求白银平价交易茶盐?
      他沉吟片刻,道,从前不都是用牛羊换的吗?你说,那个什么白度母是什么人?
      只知道是中原人士,二十出头,巫抵回答,移居西荒后,促成三部联盟,整顿军务。好像他们叫她慕上师。
      慕?巫彭心中猛惊,以正对,以奇胜,这样的作战方法,难道是她?原来她没隐姓埋名的躲起来,居然跑到西荒练兵,继续跟自己作对!
      这个该死的贱人!巫彭忍住怒火,心中暗暗道,真是天大的胆子!不出五年,我叫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天下之大,再无容身之所!
      他调整下心绪,道,平价不可以,按三倍,还有,我有另一个条件。

      其他条件他们都接受了,不过,他们还要两个人。曼戈尔族长有些难以开口,道,是您的两位爱徒。
      什么?慕湮惊异万分地道,俘虏不是都还给他们吗?难道还要人质不成?要人质也不至于要两个孤儿……
      倒不是人质,霍图族长犹豫地道,他们说,是贵人流落在外的血脉。
      贵人?敕勒族长好奇地问,哪位贵人?
      珈蓝云氏,殿帅府的主人。霍图族长一字一顿地说,也就是元老院三巨头的帝国元帅。
      云昭明,他欺人太甚!慕湮一念及此,只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命中的克星,到底还要从自己身上夺走多少才算完?
      慕上师,曼戈尔族长连忙宽慰道,这事还在商榷,您别激动。
      师父!云照冲进大帐内,跑到慕湮身侧,她虽年纪尚幼,已经明艳惊人,泪水涟涟地道,您别生气,要是帝都要人,咱们就去吧!他们答应了,允许药材运送……您病得这样重……他们封锁了边城,连您的朋友也被困在西荒……他们带的药材不够……
      师父,少年云焕跟着姐姐走进来,道,那个人……那个人为什么要……
      慕湮将云照揽入怀里,平静心绪,道,我想和孩子单独说几句话。
      其他几人相视环顾,离开了大帐。

      红珊姐姐生前从没跟你们提过,只说他是冰族的行商。慕湮神色凄凉,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猜测,有一次,她看天上的星星,说你们父亲的名字是一颗星辰。可这也太巧了……我猜,可能他白龙鱼服,执行任务,姐姐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他相爱。最后,他应该是告知了实情,你们阿娘受了欺骗,就拒绝跟他回去。
      父亲是不是讨厌我们?云照抬起头,不安地道,所以把我们丢在西荒,不闻不问?
      不一定,慕湮摇头,道,他可能一开始根本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否则以他的性子,一定不择手段把你们母子抢回去。
      真是个强盗!云焕恨恨地道。
      焕儿,慕湮冷静下来,嘱咐道,他不是强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此人杀伐决断,威势极重,行事狠辣,你在他面前,说话不能这么没轻重。
      师父,云照安慰着慕湮,要是我们得到父亲宠爱,就想办法接您回京求医。
      不,我不去。慕湮断然拒绝,道,你们回去,不要跟人,提起我是你们的师父,包括你们的父亲。
      为什么?云照惶恐不解,哭道,是不是因为我们要认父亲,您就不要我们了?
      不是,怎么会?慕湮抱住心爱的孩子,泪水潸然,道,我永远不会不要你们的。只是师父无能,保不住你们。
      师父要留在西荒整军,怎么走得开?云焕站在一旁,道,您别担心,我跟姐姐,会照顾好自己的。
      慕湮久经患难,心性坚韧,很快便平复心情,把一块木塞交给云焕,道,虽然官军势力强大,但总有林荫水流,他们所不能及的地方。如果你们在帝都,一时有什么缓急之情,不好跟你们父亲说,就拿着这个,去找师门的人帮忙。我如今病重,不能远行,不过,我会拜托朋友沿途尾随,保护你们进京。
      师父担心什么?父亲他要……
      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他贸然接你们回去,殿帅府其他夫人,少主或者小姐,会不会有什么心思。慕湮将头上的金丝厝发钗取下,她一向荆钗布裙,装束简朴,这是她十六岁出师时,她的师父所赠。
      沧流的风俗,男子迟娶,女子早嫁,慕湮将发钗插到云照头发上,爱惜地道,师父不一定能看到你出嫁了,就给你添妆吧。
      阿姐别哭了,云焕过来,拉开了姐姐,安慰道,你这样师父更加难过了。
      好孩子,你的九问和兵法还没学全,慕湮可惜地道,不过,你的父亲,武功高强,又是用兵的行家,跟着他……
      好了不起的吗?云焕打断慕湮,怏怏不乐,恃强凌弱,我才不稀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白泽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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