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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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岁下午没去学校。
倒也不是故意逃课，临近上课的时间沈岁被邻居一通电话叫到了棋牌室。
说是棋牌室，其实就是街区里面一些退休了没事做的人聚集到一起打麻将，林艳梅经常来这里，说是想要通过打麻将赚点钱。
棋牌室的空气像块浸了煤油的破棉絮，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烟蒂在木桌缝里堆成小山，烟灰混着瓜子壳粘在地面，被来往的鞋底碾成黑褐色的泥。墙角的电扇裹着三层油垢，转起来咯吱作响，却吹不散满室的汗味与劣质烟草味。
沈岁到的时候，棋牌室里已经闹翻天了。
林艳梅被围着，脸红脖子粗地跟对面的大爷对骂，旁边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沈岁听了一会儿，倒是听明白了，无非是林艳梅今天运气不好，盘盘都输，带来的几百块钱输光了不说，还倒欠人家四百多。
林艳梅骂了几句也骂不出来了，毕竟是她理亏，但她确实也拿不出来钱，就这样在那里耗着。
沈岁沉着脸，他包里还有八百多块，但那是他的生活费，沈刚和林艳梅不会管他的吃穿用度，这八百多块基本上都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和打工挣来的。
他依旧站在人群外，本想直接离开，但一米八的身高让他十分显眼，林艳梅往旁边围观的人看了几圈便发现了他，急忙叫住，“沈岁！”
她忙走过来抓住沈岁的胳膊，“你肯定有钱对不对？妈妈欠了四百多，你能不能，能不能帮妈妈还一下？”
沈岁冷着脸挣开她的手，扑面而来的酒气逼得他退后几步。
又喝多了。
林艳梅见他退后，心中一急，怕他不愿意帮自己还钱，连忙上前几步，却没注意旁边的桌子，腰便直直的撞到桌子尖锐的棱角。
“啊！嘶……”
这一下撞得太厉害，林艳梅疼的眼泪都飙出来了，连忙捂住自己的腰。
沈岁蹙眉看着她，视线落在她捂着的地方，恍然想起那里有一处刀伤。
那是沈岁七岁那年，沈刚喝多了在家揍他和林艳梅，见两人一直躲，一时气急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就朝沈岁捅下去，林艳梅急忙推开沈岁，那把刀划过林艳梅的腰，一时鲜血直流。
沈岁吓坏了，沈刚也被鲜血弄得清醒几分，赶紧打120，毕竟弄出人命是会坐牢的。
后来林艳梅腰部缝了好几针，沈刚也有一段时间没再打过沈岁和林艳梅，当然，只是那一段时间。
林艳梅疼的抽了好几口气，沈岁回过神来。
要是那天林艳梅没有把他推开，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都不一定。
沈岁沉着脸，抿了下唇，嗓音低哑，“欠多少？”
林艳梅愣了下，反应过来，连忙道：“430！”
沈岁从书包里翻出钱，数出四百三丢给牌桌前的大爷，回过身来时瞥了眼林艳梅喜笑颜开的脸，没说什么，走出了棋牌室。
沈岁没有再去学校，生活费没了一半，他要去打工挣点钱，不然冬天他就只能挨饿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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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时砚坐在座位上，无所事事地转着笔，余光时不时瞥向旁边的空座位。
京都的课程进度比云城快，温时砚视线从黑板移到沈岁的座位上，又移回来，深深的叹了口气。
难道是他太突然了，吓到他了？
可是……
桌肚里的手机震动了下，打断了温时砚的思绪。
【成宇】:少爷，叶家已经发现叶眠安不是叶家亲生的了。
温时砚表情没变，眼中却闪过一丝阴沉。
【Y】:给他们使点绊子，别那么快找到亲生儿子。
【成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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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岁一直到快九点才回家。
以往沈岁都是在餐厅干些擦桌子之类的清洁工作，但今天他常去的那家餐厅格外清闲，不需要临时工，沈岁只好遗憾离开。
路过一处工地时，沈岁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帮忙搬砖，能赚一点是一点。
但或许是今天实在不走运，沈岁弯腰搬砖时，旁边人递砖的手突然一滑，半块棱角锋利的砖头直直坠下来，正砸在他清瘦的小臂上。
白皙的皮肤瞬间红了一片，很快就肿起道青紫色的印子，细小的血点从磨破的皮肤里渗出来，混着砖灰粘在胳膊上。
结果钱没挣多少，还去了趟诊所包扎伤口，又花了些钱。
刚进家门，一个酒瓶就飞过来，沈岁抬臂挡开，酒瓶撞到没受伤的那只手臂，沈岁“嘶”了一声，手臂被砸的发麻。
“老子给你交学费不是让你逃课的！”沈刚站在灯下，朝沈岁大吼，他面色酡红，想必又喝多了。
沈岁懒得理他，抬腿往里面走，结果沈刚不知道犯什么病冲上来抓住他的胳膊，正好是受了伤的那一只，伤口被挤压的剧痛顺着胳膊窜上来，疼得沈岁眼眶发紧，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沈岁猛地甩开沈刚，嗓音喑哑，“你有病？！”
“你他妈才有病！”沈刚大吼，“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辛辛苦苦挣钱供你去上学，你就是这样报答的？！”
“还逃课，你对得起老子吗？！！”
要不是跟他一起喝酒的朋友下午看到沈岁在街上晃悠，他还不知道沈岁竟然连课都不上！
沈岁笑了，他握着酸疼的手臂，语气嘲讽，“沈刚，什么叫你挣钱供我去上学。”
“你除了喝酒，打女人，打孩子，你还会干什么？”
听见这话，沈刚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浑浊的目光里像淬了火。
“你再说一遍？”他声音发飘却带着狠劲，唾沫星子随着话语喷出来，脸颊上的肉因为愤怒微微抽搐，原本就泛红的脸此刻涨得像猪肝色。
他喝多了酒，本就步伐不稳，扑过来想像以前那样揍沈岁，但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沈岁。
沈岁抬腿，一脚将沈刚踹到地上，沈刚脑子不清醒，酒劲像团湿棉花堵在脑子里，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沈岁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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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高中九点半下晚自习。
温时砚单肩背着包，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哭嚎，没什么表情。
“时哥我好想你啊时哥！呜呜呜QAQ”
“行了，多大的人了，”温时砚弯了下唇，“让秦伯知道了又要数落你。”
“嘁，他说来说去就那几句话，我都会背了，”秦嘉树吊儿郎当的，“话说，我听老裴说你前段时间突然很不对劲，着急忙慌的办转学手续，这都高三了，你为什么要转去云城啊，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温时砚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街边的店铺，“林家最近什么动静？”
“林家？”秦嘉树想了下，“林云朗快订婚了，算吗？”
“林云朗……”温时砚笑了下，“那就帮我带一句订婚快乐吧。”
“行，这个简单，”秦嘉树说着，又开始哭唧唧，“时哥你真要到高考后回来啊，那岂不是你生日我都不能给你过了？”
生日？温时砚顿了下，“生日应该……”
他说着，却猛然看到路边转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有点事，先挂了。”温时砚挂断电话，飞快朝那边跑去。
沈岁坐在台阶上，白皙修长的手把玩着那把美工刀，外套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了渗着血的纱布。
路灯的光亮被挡住，沈岁不耐烦的抬头，却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面前的少年皱着眉，视线落在纱布上，漆黑的眸子浸染了浓重的情绪，沈岁看了一会儿，发现那是心疼。
可是……心疼？为什么会心疼？
他们明明才刚认识，话都没说过几句。
他为什么会心疼一个……近似于陌生的人。
沈岁想不明白。
温时砚半跪在沈岁面前，动作轻柔地捧起他的胳膊，嗓音低沉，透着哑，“怎么弄的？”
沈岁视线落在温时砚的手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动作不自然地收回手臂，“……不小心被砸了，没什么事。”
头疼的感觉加重，沈岁烦躁地蹙眉。
他抬眸，却见少年的下颌线绷成一道利落却发颤的弧，眼尾因为心疼而泛红，衬得那颗浅淡的泪痣像是浸在半片晚霞中。
温时砚的指尖悬在纱布上方半寸，指节泛着用力克制的白，想触碰却又不敢。
“温时砚？”沈岁抬手戳了一下他的手臂，“怎么了？”
温时砚抬眸，眼底的心疼隐去，他浅勾了下唇，语气温柔，“伤口看起来又裂开了，带你去医院？”
“……不用，没必要。”沈岁移开视线，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多的是，没必要专门跑去医院一趟。
他说着便站起身，却身子一软，一头栽进了温时砚怀里。
“沈岁？”温时砚抱住他，抬手摸了下他的额头，一片滚烫。
温时砚忙给成宇打电话，“成叔，我发定位给你，来接我。”
沈岁已经烧迷糊了，嗅着面前人身上的淡香，眉头舒展了几分。
他隐约记得自己被那人抱起，像是上了辆车，视野一片模糊，唯有环绕在身侧的淡香始终清晰。
再次醒来时，眼前是洁白的天花板。
沈岁只觉得身上一片酸软，他强撑着坐起，感觉到一只手扶在他背后，面前被递了杯水，他捧着喝了几口。
“感觉怎么样？”温沉的嗓音响起，沈岁侧头，对上温时砚黑沉沉的眸子。
“医生说你的伤口发炎引起发热，已经帮你重新包扎了，退烧针刚拔，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岁视线落在左手背上贴着的白色创可贴，半晌，摇了摇头，声音低哑，“……没。”
他顿了下，抬眸看向温时砚，“谢谢，麻烦你了。”
温时砚弯着眸，抬手摸了摸沈岁的头，“没事，不麻烦。”
沈岁蹙了下眉，但温时砚只摸了一下便收回了手，沈岁便也没动。
“对了，医药费多少，我给你。”
温时砚本想说“不用”，但对上沈岁黑亮的眸子时顿住，“……一百。”
沈岁点了下头，捞过床头的书包，翻出一百元递给温时砚。
温时砚接过，轻声叹了口气。
“快十二点了，先睡吧。”
温时砚扶着沈岁躺下，给他掖好被子，抬眸见沈岁睁着眼睛看他，失笑道，“没几个小时了，快睡觉，不然明天要迟到了。”
温时砚的眼睛生得好看，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看人时总带着点专注，睫毛落下的阴影在眼下轻轻晃，连光落在瞳孔里，都像是揉碎了的星光，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此时添了些许笑意在里面，像是落了几颗跳动的心火，连空气都跟着变得温柔。
沈岁抿了下唇，调整了一下姿势，阖上眼。
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沈岁本以为自己很难睡着，但也许是今天一天太疲劳了，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清浅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中被放大，温时砚坐在病床旁，撑着头，视线描绘着沈岁的脸，从眉峰到眼尾，长睫偶尔随着呼吸轻轻颤一下。
视线慢慢滑过挺直的鼻梁，掠过他放松时微微张开的唇角——睡着时倒比醒着软和，连嘴角都带着点无意识的温顺。
温时砚弯了弯眸，抬手轻轻握住沈岁放在身侧的手，俯身，轻吻了下他的指尖。
岁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受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