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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残酷的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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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青了!
电影《一个叫做台北的远方》的拍摄,在众人的欢呼与不舍中,落下了最后一个镜头的帷幕。秋月飒爽,夜凉如水,台北的街道有种洗尽铅华的舒畅。
杜墨牵着安允诺的手,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经由指尖传来的温暖,以及那段从淡水河码头信步走向「季家菜」饭馆的步道上,吹拂着微湿空气的浪漫相伴。
电影杀青,卸下重担的两人,此刻正惬意地散着步,然而,今晚的目的地有点不一样,他们即将到达杜墨的家,这是他第一次,郑重地邀约安允诺踏入他私人的领域。
「杀青了,」安允诺轻吁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卸下重担的轻快,又有说不明确的怅惘,「接下来的后期制作,千头万绪,都要靠你孤军奋斗了。可惜,这些我都帮不上忙。」夜色模糊了她脸上的神情,但她的声音却是无比真挚的。
杜墨浅浅笑着,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柔和:「不能说是孤军奋斗。特效、剪接、声音后制,都有一群合作多年的老伙伴,妳放心。」他顿了顿,语气里染上些许感怀:「妳不觉得,每拍一部电影,都像一次游牧?从一片葱郁的绿洲迁徙到另一片,永远都在与一群人萍水相逢,热烈交织,然后又注定挥手道别。」
安允诺点点头,深有同感:「是啊。其实,在台北这座城市里生活,又何尝不像在拍电影?每天遇见来自不同来处的人,每个人带着自己的故事,然后,我们都奋不顾身地,活进了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幕。」
她仰头,望着墨蓝天幕上疏星点点:「我外婆常说,每个人的一生,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轨迹。许多时候,我们以为自己在浪迹天涯,随波逐流,其实冥冥之中,都有一颗指路的星在引领着你,只是我们肉眼凡胎,一时看不见罢了。」
杜墨握着她的手,蓦地收紧,力道温柔而坚定。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他惯有的接近固执的郑重:「就好像那颗星,那颗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命运星,一次又一次,将妳带到了我的身边。」
安允诺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脸颊有些发烫,幸好夜色掩盖了过去。
就在此时,杜墨口袋里的手机屏幕幽幽亮起,旋即暗下。一则简讯无声滑入。他低头很快地看了一眼,贺曜阳的讯息,言简意赅:「安排妥当,回来吧!」
杜墨若无其事地收好手机,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栋静立在夜色中的公寓楼:「到了,这一栋,就是我的家。」
站在公寓门口,杜墨摸出钥匙。冰冷的金属在街灯下折射出微光,他的手,却没来由地轻颤起来。一次,两次,三次,试了三四次,钥匙似乎总也对不准那小小的锁孔。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我的身体究竟怎么了?一种莫名的焦躁与压力,如同潮水般,悄然袭上心头,让他感觉身体深处某种潜藏的症状,正有加剧的趋势。
终于,钥匙总算对准了锁孔,转动,门「咔哒」一声开了。
杜墨侧身,引着安允诺走进屋内。他没有立刻开灯,室内一片幽暗,只有窗外渗进的月色,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好宁静的家…」安允诺轻声赞叹,带着一丝微笑,「跟你的性格一样,沉静,让人安心。」
杜墨放下她一人,脚步略快地走向书房的方向,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安允诺在玄关处摸索着换上了室内拖鞋,柔软的触感让她稍微放松了些。
她从玄关缓步走入客厅,杜墨还没有回来。屋子里太暗了,她伸出手,沿着墙壁摸索,试图寻找电灯的开关。
「这么暗…」她低声自言自语,「咦,灯的开关在哪里呢?」
杜墨也回以一笑,只是那笑容有些飘忽:「我好像听到书房窗帘拍动的声音…大概是出门忘了关窗。我去看看,妳先进来。」
「去吧。」安允诺点头。
杜墨转身,脚步略显急促地走向书房的方向,留下安允诺一人在玄关。
安允诺在玄关处摸索着换上了室内拖鞋,柔软的触感让她稍微放松了些。她从玄关缓步走入客厅,杜墨还没有回来。屋子里太暗了,她伸出手,沿着墙壁摸索,试图寻找电灯的开关。
「这么暗…」她低声自语,带着几分困惑,「咦,灯的开关呢?」
话音未落,蓦地,一束强光毫无预警地亮起!
那是一盏聚光灯,光线精准而集中,打在一幅放大裱框的摄影作品上,《少女与鹿》。照片上的少女,眉眼之间,赫然与安允诺有着七八分神似!
贺曜阳的身影,如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照片的旁边。他的表情凝重,眼神锐利得令人无法回避。
「允诺,安允诺」他的声音划破了客厅的死寂,字字清晰,「妳记得这个画面吗?」
安允诺浑身剧震,瞳孔在瞬间倏地放大!她死死盯着那幅色彩鲜明,吊诡而熟稔的画面,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变成怵目惊心的雪白:「这…这是…」
「这是妳,迷路的妳。」贺曜阳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伪装,「我们,正在试着把她找回来。」
「不…不…不是的!」安允诺猛地摇头,双眉痛苦地紧紧蹙起,脸上浮现出极度抗拒与恐惧的神色,身体本能地向后踉跄了一步,彷佛要逃离这突如其来的冲击。
几乎在同时,杜墨也从书房的方向快步走了出来,立在巨幅照片的另一侧。他的脸色同样凝重,眼神中交织着深切的担忧与一种不得不为的果决。
「允诺,不要急,妳慢慢回想…」杜墨的声音尽力放得温柔,试图安抚她,然而那声音底下,却掩不住浓重的紧绷与沉痛,「那一年,在北海道,在小樽的公路上…」
贺曜阳接过话头,语气强硬而残酷,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敲击在安允诺脆弱的防线上:「小樽白雪皑皑的乡间公路上,车上,只有妳,跟妳的爸爸、妈妈…」
「不是…没有,没有那一天…」安允诺双手猛地抱住了头,痛苦地嚎啕出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不是的…那一天从来没来发生…没有…」她的声音沙哑,充满了绝望的挣扎。
杜墨看着她濒临崩溃的模样,心头一紧,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他转向贺曜阳,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恳求:「曜阳,要不要先停一下…情况有点…跟预期的不一样…」
贺曜阳却纹丝不动,目光依旧锐利地锁定着安允诺,对杜墨的担忧置若罔闻。
他依旧用那种平稳却极具压迫感的语调,一字一句,冷冽地继续撕扯着她记忆的裂口:「那天的雪,那么白,白得天与地都黏在了一起,混沌不分…那条雪白的公路,延展向视野的尽头,渺茫得没有终点…那路上,只有妳,跟妳的爸爸、妈妈…」
「没有…没有那一天…不是这样的…」安允诺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她猛地抬起头,双目圆睁,眼神涣散而惊恐,瞳孔里映照出无边的绝望。
她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像是要拨开眼前不断涌现的恐怖幻象,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爸,小心!妈…妈…不要,爸…妈…你们躲开呀…爸…爸…妈…妈…不要…不要啊…」
一声凄厉的呼喊尚未完全冲出喉咙,安允诺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颜色与声音。她像一朵在狂风骤雨中被无情摧残的波斯菊,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瞬间失去了所有意识。
某些遥远得如同隔了数个轮回的记忆,此刻正以雷霆万钧之势,铺天盖地,迎面袭来。那些裹卷着天与地的茫茫白雪,是那么不真实地狂乱飘飞着,时而像羽毛般轻柔拂面,带来凛凛冰寒;时而又像暴雨般劈头盖脸地冲刷而下,令人完全喘不过呼吸。
安允诺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抛起、掷下,在这无边无际、无形无状的巨大漩涡中失重地飘荡,徒劳地伸出手,追逐着前方一盏摇曳不定、美丽却凄绝的光。
这时候,谁都并不能预料,这束光的尽头,即将揭橥的谜底,究竟会引领人们去往一个幸或不幸的未知方向?
台北的夜,谜般深沉,而这间屋子里,命运的齿轮,已然开始了它冷酷而精准的转动。接下来,等待安允诺的,又将会是什么?她是否能够找回那段被尘封的过往,答案,只在未来的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