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废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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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间的门轻轻阖上，隔绝了欧米娜强自压抑的啜泣声。
门外廊灯昏黄，映着杜墨和贺曜阳的身影。
杜墨侧头，刻意压低声音：「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她欧米娜？她对谁都热情如火，偏偏看你像有仇似的？」
贺曜阳英挺的眉宇间染上一抹苦恼，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我知道就好了。脑袋都快想破了，真的想不起来哪里惹到她呀？」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灼热，「麻烦的是…她敌意越是这么强烈，她越是这样冷冰冰地对我，我…我好像就更在意她。」
杜墨挑眉，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好奇、关心多于调侃：「我没谈过恋爱，这事，真帮不上你。」
两人并肩走着，身影渐渐融入片场的灯影阑珊中。
不远处，化妆间外墙边，可爱雀斑化妆助理和烟熏妆服装师，姿态闲散地靠着。
慢悠悠地啜饮着那杯被欧米娜拒绝、又被安允诺转送的太妃核果拿铁。
不知怎的，她们的目光，像两道不怀好意的探照灯，紧随着杜墨和贺曜阳离去的背影。
可爱雀斑化妆助理啧了一声，语气里满是酸溜溜的聋子都能听出来的嘲讽：「什么鬼？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小小剧照师，居然被大导演大老板捧在手心当宝，真是…」
她夸张地打了个哆嗦，「唉哟喂呀，这气氛，错乱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寸头烟熏妆服装师冷哼，眼角眉梢尽是不屑：「什么叫恃宠而骄，恁祖妈今天算是开了眼界！连她安允诺不想喝的咖啡，都还要我们巴巴地接着。」她瞥尖嗓子，阴阳怪气：「谢娘娘赏赐…」
可爱雀斑化妆助理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太妃核果拿铁，我这杯挺好喝的…你要不要尝一口？」
「真的吗？我还真的没喝过…」寸头烟熏妆服装师眼睛一亮，作势就要凑过去，猛地又缩回来，脸色一沉：「我们这样是不是很没出息？哼，贱人就是矫情！」
可爱雀斑化妆助理眼珠一转，闪过一丝狡狯的寒光：「哼，妳别看我长得可爱，真的要对付她，我脑袋里的idea一拖拉库，《甄嬛传》我每年过年回放都看的好吗？」
寸头烟熏妆服装师：「皇后娘娘，说来听听看，臣妾配合娘娘…」
说着附耳过去，听完之后自己先奸奸地笑出声来：「就这样！再不给她点教训，老娘在这圈子十几年算白混了…」
数日后，剧组深入阳明山更偏远的腹地。
夜幕低垂，一座废弃多年的小教堂孤零零地矗立在森林深处，残破的轮廓在月色下如同鬼魅的翦影。
空气湿冷，温度比山下骤降许多，四周万籁俱寂，只有风穿过林间的呜咽。
拍摄工作终于结束，超时的疲惫写在每个人脸上。
工作人员陆续收拾器材，准备撤离。三辆箱型车引擎低吼，鱼贯驶走，只剩下一辆轿车和最后一辆箱型休旅车还停在原地。
穆野站在车外，抬腕看了看表，对着后方的箱型车喊道：「今晚超时了，大家辛苦！抓紧时间下山，明天还有早班，没几个钟头能睡了！」
驾驶探出头：「穆哥，这车摄影器材塞满了，没位置坐人了。让阿诺搭她们那辆车好吗？」
穆野点头，转向那辆箱型车，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格外清晰：「阿诺搭妳们的车！山路不好开，我们摄影组先走，妳们在后头跟紧点！」
穆野说完，便钻进了轿车。轿车很快驶离，消失在山路的黑暗中。
箱型车里，戴眼镜的场记正埋头清点着化妆箱、服装袋和小道具，嘴里念念有词。
车后二十几公尺外，可爱雀斑化妆助理和烟熏妆服装师正合力抬着一个沉重的衣箱，慢吞吞地走向箱型车。
快到车边时，寸头烟熏妆服装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哎呀，糟了！还有一袋首饰配件忘在二楼南边那个窗台上了！」
可爱雀斑化妆助理嘴角勾起一抹隐秘的笑意，声音却压得极低：「忘得好…」她迅速回过头，朝着刚从教堂里走出来的安允诺喊道：「阿诺！有盒阿泥的首饰忘在二楼南侧窗台上了，麻烦妳跑一趟，帮忙拿下来好吗？」
安允诺脖子上挂着相机，右手还提着沉重的三脚架，闻言立刻应道：「没问题，交给我！」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跑回了阴森的教堂。
可爱雀斑化妆助理和烟熏妆服装师对视一眼，眼中闪过《甄嬛传》里学来的，「华妃同款」奸妃笑。她们迅速将衣箱塞进车里，「砰」地一声关上后车门，接着动作麻利地从两侧车门钻进了车内。
烟熏妆服装师拍了拍前座：「小鱼，人到齐了哦！快开车，再不走，山里的狼都要出来了！」
戴眼镜的男场记抬起头，有些疑惑：「对了，安允诺搭我们车，她还没上来吗？」
可爱雀斑化妆助理扁着嗓音接话，浮夸娃娃音弱不禁风：「什么？阳明山有狼？」
寸头烟熏妆服装师也跟着添油加醋：「不止有狼，还有蛇，听说还有红衣小女孩呢！」
戴眼镜的男场记也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吓得脸色发白：「真…真的假的啦？」
寸头烟熏妆服装师不耐烦地催促：「快走快走！阿诺提着脚架，我看到她上摄影组那辆车了，早走了！」
可爱雀斑化妆助也帮腔：「对对，我也看到了！哥哥快走吧！人家怕怕…」
寸头烟熏妆服装师：「快出发吧！下山还要一个多小时呢，饿得我前胸贴后背了！」
她转向司机小胖，「小胖哥，我们也走吧，快，快点！」
司机小胖被她们一惊一咋地弄得有些心烦，只想早点下山休息：「人都到齐了？那就走吧！」
引擎发动，箱型车的轮胎碾过碎石，迅速驶离了废弃教堂，车灯很快没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就在这时，安允诺跨出了教堂的门坎，她手里提着那袋被「遗忘」的首饰配件。
她抬起头，正巧看到最后一辆箱型车的红色尾灯，像两点鬼火，决绝地消失在山路的拐弯处。
「等等！」安允诺心头一紧，拔腿就追，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显得微弱而无助，「等等我！我还没上车…」
她背着相机，提着脚架和那袋配件，在崎岖不平的泥地上奋力奔跑，脚下的石子硌得脚踝生疼。
然而，车子越开越快，越开越远，最终连最后一点光亮也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安允诺停下脚步，剧烈地喘着气，汗水浸湿了额发。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四周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萧萧，以及不知名虫豸单调而持久的低鸣，衬得这片山林越发阴郁幽诡，如同一个巨大的、没有出口的坟。
她转过身，背着沉重的相机，提着冰冷的脚架和那袋金属配件，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一步步走回了那座废弃多年的教堂。
穆野白天说过的话，此刻异常清晰地回响在她耳边：「明天废墟戏，戏不长，但很重要…那地方没电，没人烟，最重要的是，完全没有手机讯号…」
安允诺沿着嘎吱作响、残破不堪的木质楼梯，慢慢走上二楼。
湿冷的空气带着浓重的腐朽气味，刁钻地窜进她的鼻腔，她咳了两声。
她在靠窗的地板上席地而坐，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手指无意识地在外套口袋里摸索着，忽然触碰到几颗硬硬的、小小的东西。她掏出来一看，是几颗被压得有些变形的牛奶糖，安静地躺在她掌心。
安允诺看着那几颗小小的糖果，紧绷了一整晚的嘴角，终于微微向上弯起，露出一丝苍白而勉强的笑容。
「不怕了，」她对着牛奶糖轻声说，像是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孩子，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有你们陪我呢。」
她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缓缓化开，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像寒夜里一点微弱的星火。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破败的窗框，凝视着夜空中稀疏闪烁的星星。那星光遥远而清冷，亘古不变地悬挂在那里。
「爸，妈…」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缕即将散去的烟，「我不担心，我知道您们一定在天上陪着我呢…」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心惊的茫然与孤寂，「只是我在想…像我这样的人，如果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会有人注意到吗？会有人在乎吗？会…会有人正在想着我吗？」
夜风穿过教堂的空洞，安允诺抱紧了怀里的东西，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黑暗像个黏腻潮湿的蜘蛛网，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静默与荒芜。
她，独自一人，被遗弃在这荒山废墟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废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