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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挑拨离间这一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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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拔结束后的几天,学校生活被一种奇怪的平静笼罩。陈默和程野之间多了一层心照不宣的东西,没人再提那天傍晚的对话,但空气里总绷着一根弦。
程野变得有点别扭。他依旧会凑到陈默课桌旁,但话少了,眼神躲闪,偶尔碰到陈默的手指会像触电一样弹开。他试图用更凶的语气掩盖不自然,效果适得其反。
陈默看在眼里,没说什么。他自己的状态也没好多少。选拔通过了,压力却没减少。他知道翟星还在暗处,父母的期望依旧沉甸甸压着。只是现在,混乱的思绪里掺进了程野那句含糊的“不行吗”,让一切更复杂。
周五放学,人潮涌出教学楼。程野照例跟在陈默旁边,隔着半步距离。快到校门口,陈默突然停下。
“今天不用送我了。”他说。
程野愣住,眉头立刻拧起:“为什么?”
“有点事。”陈默语气平淡,“要去书店找点资料。”
“哪个书店?我陪你。”
“不用。”陈默拒绝得很快,“我自己去就行。你先回去吧。”
程野盯着他,眼神沉下来。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你又想自己溜?像上次一样?”
“不是。”陈默避开他的目光,“真的只是找资料。很快回家。”
两人僵持在校门口,周围是喧闹的人群。程野的表情从疑惑渐渐变成一种被拒绝的恼怒,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随你便!”他猛地甩下一句,转身就走,背影都冒着火气。
陈默看着他走远,心里并不好受。但他确实需要一个人待会儿。有些事,他必须自己想清楚。
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没去书店,而是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他需要安静。
刚走过一个拐角,脚步顿住了。
翟星靠在墙边,像是在等人。看到陈默,他直起身,笑了笑。
“巧啊,默哥。”
陈默心头一紧,下意识想后退。
“别紧张。”翟星语气轻松,“就是路过,聊两句。”
陈默没说话,警惕地看着他。
“听说你选拔过了?恭喜。”翟星走近两步,目光在陈默脸上扫过,“不过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啊。压力还没缓过来?”
陈默抿紧嘴唇。
翟星也不在意,自顾自说下去:“有时候吧,硬扛着没用。找个人说说反而好点。”他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比如……程野?”
陈默瞳孔微缩。
翟星笑了,像是证实了什么。“他倒是挺护着你。不过……”他拖长声音,“他能帮你多少?除了打架发脾气,他还会什么?”
这话像根刺,精准扎进陈默心里最不确定的地方。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默声音发冷。
“没什么。”翟星耸耸肩,“就是觉得,你选了个挺累的依靠。他那种冲动性子,说不定哪天反而会坏事。”他朝陈默身后瞥了一眼,笑容加深,“比如现在?”
陈默猛地回头。
程野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就站在不远处的路口,脸色铁青,显然听到了刚才的话。他死死盯着翟星,拳头攥得咯咯响。
“翟星你他妈找死!”程野低吼着冲过来。
陈默心里一沉,下意识想拦。
翟星却毫不慌张,甚至往前迎了半步,压低声音对陈默快速说:“看,我说什么来着?除了动手,他还会什么?”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陈默浑身发僵。
就在程野的拳头快要挥到翟星脸上时,陈默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程野的手腕。
“别动手!”他声音急促。
程野愣住,难以置信地看向陈默:“你拦我?他刚才……”
“我知道。”陈默打断他,手指用力,“别理他就行。我们走。”
他拉着程野的手腕,强行把他从翟星面前拖开。程野挣扎了一下,但看着陈默紧绷的侧脸,最终还是咬着牙忍下了,只是回头狠狠瞪了翟星一眼。
翟星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拉扯着离开,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去。
走出很远,直到看不见翟星,陈默才松开手。
程野立刻甩开他,怒气冲冲:“你刚才什么意思?为什么拦我?他说那种话!”
“打他能解决问题吗?”陈默反问,语气疲惫,“只会让事情更糟。”
“那你就任由他胡说八道?!”程野眼睛发红,“他说我帮不了你!他说我会坏事!”
“那你觉得你能帮我什么?”陈默突然抬头,直视着他,“除了打架,除了发脾气?”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太伤人了。
程野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整个人僵住。他瞪着陈默,眼神从愤怒慢慢变成震惊,最后染上一丝受伤。
“原来……你也这么想。”他声音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默想解释。
但程野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后退一步,点了点头,表情冷了下来。
“行,我明白了。”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是我多事。以后不会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这次没有任何犹豫。
陈默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喘不过气。
他伤害了程野。用最糟糕的方式。
而这一切,都被翟星说中了。
他站在原地,晚风吹得他浑身发冷。
程野的背影决绝地消失在街角,留下陈默独自站在渐暗的天色里,浑身冰冷。那句“以后不会了”像冰锥刺进心脏,钝痛蔓延开,比任何一次伪装崩塌都更清晰。
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晚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更添凄凉。他知道自己搞砸了,用最糟糕的方式,推开了唯一试图靠近他的人。翟星的目的达到了,他成功地在他和程野之间钉下了一根楔子。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不是程野。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陈默几乎能猜到是谁。
他麻木地掏出来,点开。
【看吧,沟通无效。愤怒和失望才是最好用的催化剂。现在,你只剩自己了。需要聊聊真正的解决办法了吗?:)】
翟星的短信像毒蛇吐信,冰冷而精准。
陈默盯着那行字,手指收紧,指甲掐进掌心。愤怒、绝望、还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猛地抬手,想将手机狠狠砸出去——
但动作停在半空。
砸了又能怎样?发泄之后,问题依旧存在。翟星还在,程野走了,他内心的废墟依旧一片荒芜。
他缓缓放下手,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极致的情绪过后,一种奇怪的平静反而降临了。或者说,是麻木到极致后的破罐破摔。
他低头,回复了那条短信。
【你想怎么解决?】
几乎是秒回。
【终于想通了?老地方见?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儿。】
那个废弃厂房。
陈默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沉寂。他回了一个字:【好。】
没有犹豫,没有恐惧。他已经没什么可再失去的了。
他转身,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去。步伐不再迟疑,甚至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决绝。
厂房比记忆中更加破败阴冷。月光从顶棚的破洞漏下,在地上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翟星已经到了,靠在一台生锈的机器上,玩着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带笑的脸。
“挺快嘛。”他收起手机,看向陈默,“看来是想明白了。”
陈默站在门口,没有靠近。“说吧,你想要什么。”声音平静无波。
翟星挑眉,似乎对他这副认命的样子很满意。“简单。两个选择。”他伸出两根手指,“一,我帮你‘解决’程野这个麻烦。保证他以后不会再烦你,也不会再冲动坏事。方法很多,比如……让他换个学校?”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攥紧。他知道翟星说的“解决”绝不只是字面意思。
“二呢?”他问,声音有些发紧。
“二,”翟星放下手,向前走了两步,月光照亮他眼底兴奋的光,“你帮我。”
陈默没说话,看着他。
“我对你的‘真相’很感兴趣。”翟星舔了舔嘴唇,像在品尝美味,“但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爆发。我要更……有价值的东西。比如,你那些完美的计划表,你的时间管理笔记,你控制情绪的方法……甚至,你父母对你的期望清单和你的完成度报告。所有让你变成‘陈默’的东西。”
他想要的是陈默赖以生存的整个系统,是他所有伪装的源代码。
“把它们给我。”翟星的声音带着蛊惑,“我可以帮你应付你父母,帮你打理那些你厌烦的社交,甚至帮你规划一条更……轻松的路。而你,只需要偶尔……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怎么样?比守着那个只会坏事的傻子强多了吧?”
条件赤裸而残酷。交出他所有的面具和铠甲,换取一个更精通操纵的魔鬼的“庇护”。
陈默站在原地,月光照着他一半侧脸,明暗交界处看不清表情。风穿过破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许久,他极轻地开口,声音飘忽得像叹息:“给了你,然后呢?让你更有趣地欣赏我是怎么一步步彻底烂掉?”
翟星笑了:“欣赏?不。是参与。是共同创作。你不觉得这比一个人硬扛有意思得多吗?”
陈默缓缓抬起头,看向翟星。那双总是温和或空洞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忽然也笑了笑,弧度极小,却让翟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你说得对。”陈默说,“一个人硬扛,是没意思。”
他朝着翟星,慢慢走了过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里清晰回响。
翟星看着他走近,眼神里的兴奋越来越浓,仿佛即将揭开最终谜底。
陈默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然后,他抬起手——
却不是拿出任何笔记或文件。
而是猛地一拳,狠狠砸在了旁边锈蚀的机器上!
“哐!”一声沉闷的巨响在厂房里炸开!
翟星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陈默收回手,手背上瞬间红肿起来,甚至擦破了皮,渗出血丝。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缓缓转过头,看向翟星,眼神里翻滚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的平静。
“这就是我的‘真相’。”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嘶哑的力度,“没什么完美的计划,没什么高明的方法。只有这个!烂透了!忍不住了!只想砸碎点什么!看清楚了吗?!”
他往前又逼进一步,眼神死死盯着翟星:“你不是想要吗?来拿啊!看看这些碎片能不能让你满意!”
翟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自毁式的爆发震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预想了陈默的屈服、谈判或是绝望,却没料到是这种彻底脱离掌控的、疯狂的坦诚。
“你……”翟星一时语塞。
陈默却笑了,笑容里带着惨淡和嘲弄:“帮你?然后变成和你一样以玩弄别人为乐的怪物?还是等你哪天玩腻了,再把我也一脚踹开?”
他摇头,眼神决绝:“我不会把我的烂摊子交给任何人。尤其是你。”
他不再看翟星,转身就走。脚步甚至有些踉跄,背影却挺得笔直。
“陈默!”翟星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计划脱轨的恼怒,“你想清楚了!没有我,你怎么应付后面的事?程野已经走了!”
陈默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那是我的事。”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厂房,将翟星和那片充斥着铁锈与绝望气息的废墟,彻底甩在身后。
夜风凛冽,刮在脸上像刀子。
手背上的伤口灼灼作痛。
心里却异常地平静。
他拒绝了交易。选择了最艰难,也可能是最愚蠢的一条路。
独自一人,面对所有残局。
但他忽然觉得,这样也好。
烂,就烂得彻底一点。
真实一点。
他抬起头,看了看漆黑的天幕,没有一颗星星。
然后迈开脚步,走向那个同样令人窒息,却必须回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