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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我总结不出这章标题 ...

  •   程野那一脚踹在垃圾桶上的巨响,和那句带着刺骨寒意的“你真行”,像一根冰冷的楔子钉进了陈默的心脏。接下来一整天,程野彻底把他当成了空气。不再有烦躁的注视,不再有试图传过来的纸条,甚至课间操时都远远地站在队伍另一端,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之前的任何争吵和质问都更让陈默感到窒息。他宁愿程野冲他发火,吼叫,那样至少证明他还在意。而现在,他仿佛被彻底驱逐出了程野的世界。

      翟星显然很享受这种局面,时不时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仿佛在欣赏自己一手促成的杰作。

      放学铃响,陈默看着程野几乎是立刻抓起书包,第一个冲出了教室,没有丝毫犹豫。一种恐慌感攫住了陈默——他必须做点什么。他不能就这样失去程野,失去这混乱世界里唯一一丝笨拙却真实的温暖。

      他胡乱把书本塞进书包,匆匆追了出去。走廊里人很多,程野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走得很快。

      “程野!”陈默喊了一声,声音淹没在放学的喧闹里。

      程野像是没听见,甚至加快了脚步。

      陈默咬咬牙,拨开人群跟了上去。他跟着程野穿过教学楼,却不是走向校门,而是拐向了体育馆后面的露天篮球场。这个时间,球场通常没什么人。

      果然,程野把书包粗暴地扔在看台台阶上,从里面拿出篮球,开始一个人对着篮筐疯狂地投篮。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和憋闷,篮球砸在篮板上砰砰作响,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陈默站在场边,看着程野背对着他,一次次起跳、投篮,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看着,心脏像是被那只一次次砸向篮板的篮球撞击着。

      终于,程野的一个球用力过猛,砸在篮筐上高高弹起,朝着场边滚来,正好停在陈默脚边。

      程野喘着粗气转过身,准备去捡球,这才看到站在那里的陈默。他动作顿住,脸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

      “球。”他吐出一个字,没有任何情绪。

      陈默弯腰捡起球,却没有扔过去,而是抱在怀里,一步步走向球场中央。

      程野皱着眉,眼神警惕而不耐烦地看着他走近。

      两人在球场中央面对面站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沉默,只有程野粗重的喘息声。

      “有事?”程野率先打破沉默,语气硬邦邦的。

      陈默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预先想好的所有解释和道歉,在程野这冰冷的注视下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看着程野通红的眼睛,额角的汗水,以及那毫不掩饰的、受了伤却强装冷漠的神情,心脏一阵抽痛。

      他深吸一口气,放弃了所有精心准备的“话术”,声音低哑地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对不起。”

      程野没说话,只是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仿佛在说“又来这套”。

      “拉黑你……是我不对。”陈默艰难地继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篮球粗糙的表面,“我当时……很乱。我爸妈那边……压力很大。我怕他们看到你的消息,会误会更深,会……找你麻烦。”

      他选择吐露一部分真实的想法,尽管依旧有所保留。

      程野的眼神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冻结起来:“所以你就直接切了?连句解释都没有?陈默,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傻子吗?”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你昨天那个样子!我他妈快吓死了!找了你一下午!结果你呢?转头就能冷静地跟你爸妈编故事,然后把我一脚踹开?!你演技可真好啊!”

      他的质问像刀子一样扎过来,带着被背叛的痛楚。

      “不是的!”陈默急切地反驳,声音也提高了一些,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痕,“我不是演戏!我当时是真的……真的撑不住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我很害怕!”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真实的恐慌和后怕,那是昨天崩溃残留的阴影。

      程野愣住了,似乎被陈默突然流露出的脆弱震了一下。他瞪着陈默,像是想从他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

      陈默迎着他的目光,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我知道我处理得很糟……对不起。但我没骗你,昨天是真的难受。不告诉你,是因为……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几乎带着恳求,“别不理我,程野。”

      最后那句话,轻得像羽毛,却重重地砸在程野心上。

      他看着陈默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和那无法伪装的疲惫与惊惶,胸口那股横冲直撞的怒火像是被戳了一个洞,慢慢地泄了气。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别开视线,看向别处。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像是在跟自己生气。

      沉默再次降临,但之前的剑拔弩张稍稍缓和了一些。

      过了好一会儿,程野才闷闷地开口,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却少了之前的冰冷:“……那你现在怎么样?”

      “就……那样。”陈默含糊道,心里稍稍松了一点,“需要点时间缓缓。”

      “翟星那家伙……”程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眉头又拧紧了,转回头盯着陈默,“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我看他昨天那样就不对劲!”

      提到翟星,陈默的心猛地一紧。他下意识地想否认,但看到程野那双依旧带着关切和警惕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不能把程野完全蒙在鼓里,那对他不公平,也更危险。

      他斟酌着词句,极其谨慎地说:“他……好像看出我状态不太对。具体知道多少,我不清楚。你……尽量别招惹他。”

      这含糊的警告反而让程野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就知道那孙子没安好心!他是不是用这个威胁你了?”

      “没有!”陈默立刻否认,语气有些急促,“你别瞎猜,也别去找他。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他不能让程野卷进来,尤其是用这种冲动的方式。

      程野盯着他看了几秒,像是想判断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最终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追问,但眼神里的担忧并未散去。

      他一把从陈默怀里夺过篮球,在地上用力拍了两下,像是在发泄残留的郁闷。

      “行了,知道了。”他语气依旧有点冲,但态度明显软化了,“下次……下次再他妈敢一声不吭玩消失,还拉黑我,我真揍你。”

      这近乎幼稚的威胁,却让陈默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了一丝。他知道,这大概是程野表达原谅的方式。

      “嗯。”他低声应道。

      程野又运了几下球,忽然停下来,看着陈默,表情有点别扭:“喂,那你……以后难受了,能不能……别光憋着?跟我说一声能死啊?”

      他的关心总是这样,裹着粗鲁的外壳。

      陈默看着他那副别别扭扭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温暖,有酸涩,也有更深的负罪感。他极轻地点了一下头:“……尽量。”

      程野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也没再逼问,只是嘟囔了一句:“走了。”

      他抓起台阶上的书包,甩到肩上,抱着篮球,头也不回地朝校门口走去。背影依旧带着点躁,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隔阂。

      陈默独自站在空旷的篮球场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谈话勉强成功了,裂缝似乎暂时弥合了一些。

      但他知道,根本问题远未解决。翟星像一颗定时炸弹,父母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而他内心那片巨大的、漆黑的废墟,依旧在那里,随时可能再次坍塌。

      而他和程野之间,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那层薄薄的、脆弱的信任重新建立起来,却布满了透明的裂痕。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被篮球摩擦出的轻微红痕。

      刚才那一刻,他几乎就要对程野和盘托出所有的一切——那令人窒息的家庭,那早已腐烂麻木的内心,那场公开的崩溃,还有翟星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窥探。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不敢。

      他害怕看到程野知道全部真相后,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是震惊?是厌恶?还是……怜悯?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无法承受。

      他只能继续独自背负着这一切,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与程野那场笨拙却必要的谈话,像一剂勉强粘合裂缝的劣质胶水,暂时稳住了最迫近的崩塌,却无法改变整个结构摇摇欲坠的事实。陈默重新将自己埋入那种高强度、无休止的运转中,试图用精确到每分钟的日程和繁重的任务填满所有空隙,不给恐惧和混乱任何可乘之机。

      他成功了,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课堂回答依旧精准,竞赛模拟成绩依然顶尖,学生会的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他甚至开始“主动”和父母提及一些学习上的“小困扰”,表现出积极解决问题的姿态。

      但那是一种近乎自毁式的透支。眼底的青黑用热水也敷不下去,胃口变得极差,睡眠浅得像一层纸,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悸而醒。他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嗡鸣,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翟星似乎暂时收敛了锋芒。他不再频繁地用言语试探,只是偶尔投来那种意味深长的、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的目光。这种沉默的注视,反而比之前的步步紧逼更让人毛骨悚然。陈默知道,他只是在等待,等待下一个更好的时机,或者等待陈默自己彻底崩溃。

      程野遵守了他的“承诺”,没再追问,也没去找翟星的麻烦。但他看陈默的眼神里,总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担忧和困惑。他试图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关心——强行塞给陈默他觉得有营养的零食,体育课后把冰水不由分说地按在他额头上,甚至开始学着稍微控制自己抱怨的频率和音量。这种小心翼翼的对待,让陈默既温暖又心酸,仿佛自己是一件易碎品,而这恰恰是他最恐惧成为的样子。

      这种脆弱的平衡,在一个周五的下午被打破了。

      陈默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王老师看着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陈默啊,市里那个优秀学生代表选拔,学校经过综合考虑,还是决定推荐你去参加。”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这个选拔他之前就知道,流程繁琐,需要准备大量材料,还有多轮面试和公开陈述,最终选出的代表将承担一系列抛头露面的活动。这原本是他“完美履历”上计划中的一环,但现在,这无异于将他架在火上烤。

      “老师,我最近竞赛任务很重,可能……”他试图推拒,寻找合理的借口。

      “我知道你忙,”王老师打断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力度,“但这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誉,也关系到学校的形象。我们相信你的能力足以应对。而且,”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向大家展示一个全面发展的、抗压能力强的优秀学生榜样,对吗?”

      陈默瞬间听懂了话外的敲打。上次考场失控的事件,尽管用“身体不适”勉强遮掩过去,但影响仍在。学校需要他通过这个高强度的公开活动,彻底挽回形象,证明那只是一次意外。

      他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我知道了,老师。我会认真准备的。”他垂下眼睫,低声应道,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走出办公室时,他的手心一片冰凉。优秀的榜样?抗压能力强?他几乎要冷笑出声。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完美的符号,至于这个符号内里是否早已千疮百孔,无人关心,甚至不能被允许关心。

      压力呈指数级增长。他需要挤出更多的时间准备选拔材料,这意味着更少的睡眠,更高的精神负荷。公开陈述环节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他恐惧着站在聚光灯下,恐惧着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恐惧着被无数双眼睛审视,恐惧着再次失控。

      选拔前的周末,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一遍遍修改陈述稿,练习演讲的表情和语气。镜子里的人笑容得体,眼神自信,声音平稳有力。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当练习结束,关上摄像头的瞬间,那种强烈的虚脱感和恶心感就会汹涌而来。他需要靠着墙壁深呼吸很久,才能压下那种想要砸碎镜子的冲动。

      周日晚,他终于将最终版的陈述稿发给了负责指导的老师邮箱。几乎是同时,他的私人加密邮箱弹出了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依旧是那个陌生的地址。

      标题是:【友情提示:陈述稿小修改建议:)】

      陈默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他怎么会知道?他甚至知道自己刚刚发给了指导老师?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他颤抖着手点开邮件。

      邮件内容很短,甚至称得上“友善”。

      【默哥,稿子写得真不错,一如既往的完美。不过第三页第二段那个关于“挫折教育”的例子,个人觉得有点过于平淡了,缺乏冲击力。建议可以换成你亲身经历过的、印象更深刻的挑战,比如……近期遇到的?真实经历更能打动评委哦:)当然,只是建议,仅供参考。】

      “近期遇到的挑战”。

      这几个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陈默的眼睛里。

      翟星在暗示什么?他是在怂恿自己将那次崩溃公开说出来?作为“挫折教育”的范例?在一个全市性质的优秀学生选拔上?

      疯子!他真是个疯子!

      陈默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和恶心。翟星不仅仅是在窥探,他是在试图引导,甚至操控他的一举一动,将他推向一个更公开、更彻底的展示(或者说,毁灭)舞台。

      他猛地关掉邮箱,心脏狂跳不止,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绝对不能!他死也不会那么做!

      可是……如果他不照做,翟星会怎么样?他会把那天在废弃厂房里看到的一切说出去吗?还是会有更阴损的手段?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箱里,翟星在外面微笑着观察,随时可以伸手进来,拨弄他,甚至打碎这个箱子。

      第二天选拔启动会议,陈默眼下乌青一片,精神恍惚。会议上公布了流程和评委名单,压力具体化成一条条严苛的标准和一张张严肃的面孔。他坐在台下,手指冰冷,几乎听不清主持人在说什么。

      会议结束,人群散去。陈默低着头,浑浑噩噩地跟着人流往外走,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就在经过楼梯间拐角时,一只手臂突然伸过来,将他轻轻一带,拉进了无人的楼梯间。

      陈默惊骇抬头,对上了翟星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默哥,脸色不太好啊。选拔压力大?”翟星背靠着防火门,挡住了出去的路,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昨天的邮件收到了吗?觉得我的建议怎么样?”

      他果然来了!如此直接,如此有恃无恐!

      陈默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部。他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你……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带着明显的惊恐。

      翟星歪了歪头,笑容越发灿烂,眼底却没有任何温度:“不想干什么啊,就是想帮帮你。拿个市优干,多风光,对吧?”他向前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如同恶魔低语,“而且,难道你不想真正‘克服’它吗?把它当个故事讲出来,你就赢了。总比……永远提心吊胆,怕被人知道要强吧?”

      他在蛊惑他。将一场公开的自我剖解和羞辱,包装成一种“战胜”和“解脱”。

      陈默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翟星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玩味、兴奋和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恐惧达到了顶点,反而催生出一股极致的、破罐破摔般的愤怒。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不再是躲闪和哀求,而是某种被逼到绝境的、冰冷的绝望,声音嘶哑却清晰:

      “你到底想要什么?”

      直接挑明。他受不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翟星似乎没料到他突然如此直接,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的笑容更加深邃,甚至带着一丝赞赏。他轻轻鼓了鼓掌。

      “好问题。”他微笑着,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划过陈默苍白而紧绷的脸,“我想要的很简单。”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吐出答案:

      “我想要的,就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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