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初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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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宽一语令在场三人都是沉默。
林方静率先打破了平静：“你说，我儿子跟他有什么关系？”语气却不自觉地降低了些气势。
林宽看了一眼顾不晚，叹了口气，说道：“小顾，你让我帮你瞒着，真是对不住，我这一情绪上头就脱口而出。”
顾不晚摇摇头，不过随即又有些疑惑地说道：“林伯，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我失忆了。”
闻言，林宽惊讶道：“失忆？那你和小苏怎么和好了？”
“准确来说，他只记得五年前的记忆。”苏帘迟解释道。
林宽先是一愣，后又笑了：“哦，所以，你们就像五年前一样和好了是吧？”
苏帘迟只是笑笑，算是默认。顾不晚却紧握着苏帘迟的手，那意味再清楚不过。
林方静执着地问道：“你刚刚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方静，”林宽的嗓音带着些沙哑，不再像刚才那样激动，却更显沉重，“你还记得，孩子刚出生时，医生怎么说吗？先天性心脏受损，情况很不好，省城的专家都摇头，说……说让我们做好准备。”
林方静的身体微微一僵，那段暗无天日的记忆是他心中最深的疤。他怎么会不记得？纵使他确实称得上是个混账老爸，隔三岔五地往警局跑，可他对孩子是全然爱着的。
“嗯。”林方静的声音越发干涩，“后来……后来不是说运气好，碰上了一位刚好来了一个顶尖专家，才……”
“运气好？”林宽苦笑一声，打断了儿子的话，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着的顾不晚，“哪有什么凭空来的运气！是小顾当时动用了人脉关系，费尽周折，才请来了那位医生。”
苏帘迟看向顾不晚，身旁的人没有看向自己，只是握着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那种感觉或许也不太好受，听着别人讲述自己的过去，自己却像一个旁观者。苏帘迟反而有点后悔没让顾不晚去治病了。
林方静也愣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顾不晚，又看向自己的父亲，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这个他一直以来心存芥蒂、甚至有些迁怒的“外人”，竟然是救了他儿子性命的最大恩人？
“你开什么玩笑？就算真的是这样，关苏帘迟什么事情？”林方静冷笑了一声，声音却带着颤抖，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还有，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就因为和我吵了一架，就那么决绝地要回老家？连店都不要了，非要卖给苏帘迟？”
林宽深深地叹了口气，眼中泛起了泪光，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仿佛要抹去那些沉重的回忆。
“吵架？我跟你什么时候不在吵架？你要是能争点气，像个成年人一样，我会跟你吵架吗？”
林宽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我急着把店盘出去，只是因为……因为那笔医药费。小顾找到了医生，但那笔医药费我还是四处寻人才借到。说我回老家......也只是骗你的，我是去奔波还债的。”
这个理由像一记闷锤，重重地敲在林方静的心上。他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父亲那布满皱纹的脸。他确实想起那时候，自己在医院忙着照顾孩子，不可开交的时候，父亲却完全不在身边。这一刻，想起自己当时对父亲的怨愤，不觉有些羞愧。
但很快，他又问道：“那……你都要还债了，为什么要把店那么便宜地出给苏帘迟？”
林宽看了眼顾不晚，表情很是复杂：“小顾，我……”
顾不晚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别过了脸。
林宽轻叹了一口气：“小顾不让我说，但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不记得了，就当听个故事吧。”
“当时，小顾得知我要离开，便问我能不能把这家花店卖给他。我太感谢小顾，说这家店他要是喜欢，就直接送给他，可小顾没答应，还是买下了这家店，只说要是真的想感谢他，便假装低价把这家店卖给小苏。”
“小顾当时让我保密，我想也是因为那样小苏不会接纳的原因吧。”
故事，确实是好故事，只是听的人无不伤感。
“顾不晚，你真是个傻冒。”
闻言，顾不晚终于转过头，看向苏帘迟，说道：“阿迟，你现在叫的‘傻冒’，到底是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呢？”
苏帘迟却笑了：“重要吗？”他看向顾不晚，但这一次却没有眼泪。
重要吗？无论是现在的你，还是没有失忆的你，都会这样做。
另一边，松懈的土壤一发不可收拾，林方静再想稳住不动，也无可奈何。
父子俩僵持了许久，林方静才徐徐地问道：“所以，你现在钱都还完了？”
林宽看着自己儿子那三十岁还会染上红晕的脸，竟然觉得他还和二十年前一样，站在门口巴巴地等着他回家，可又红着脸，死不承认是在等他。
他不觉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说道：“你老爹什么时候说到做不到过？”
那个小小的身影又浮现眼前，林方静坐在桌前，问他：“爸爸，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忙呢？”
那时候，他摸着儿子的头说：“爸爸要忙着给你买好多好多的玩具啊，你不想要吗？”
现在他也摸着儿子的头说：“方静，很多事情没告诉你，是爸错了。”
林方静瞳孔一时睁大，愣住了，不过很快，他转过脸，沉默着。
那句话他等了太久。
林宽瞟过一眼儿子有些羞涩的脸色，转身爽朗地对苏帘迟和顾不晚说道：“走吧，我请你们喝咖啡，这样感谢你们总可以了吧？我正好也很久没见美清了。”
苏帘迟正要以玩笑回话，却被林方静打断：“大姨不在。”
“不在？”
此时应该正是咖啡店生意火爆的时候，可赵美清竟然偏偏不在，这完全不像是她的风格。
林方静点点头，说道：“我今天去找她就已经不在了，只留了条短信给我，说前夫出了点事，要去找他，让我跟你们说这个月的花先不定了。”
林宽不觉抱怨道：“她跟她那个前夫真是扯不清楚，这么多年了，一把年纪了，还是不肯安定下来。算了算了，别管她了，我们先去吃一顿。”
不知为何，苏帘迟心里总觉得有些隐隐不安，但也不好破坏氛围。
林宽爽朗的提议驱散了些许沉重的气氛，父子间的坚冰虽未完全消融，但至少裂开了一道缝隙。苏帘迟心中那份关于赵美清的不安，也被眼前这难得的和解景象暂时压了下去。
晚餐后，与林宽父子道别，苏帘迟和顾不晚并肩走在回花店的路上。夜色温柔，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阿迟，”顾不晚轻声问道，“你看我就说那个主意不错吧？林伯也说夫妻店很好。”
苏帘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顾不晚，月光下他的眼神却更为纯净。
他轻笑了一下，说道：“我看你饭也别吃了，觉也别睡了，就心心念念开你的夫妻店去。”
顾不晚握着苏帘迟的手下意识扣紧了几分：“那不行，要是开夫妻店没了夫妻感情，就纯粹是商业诈骗。”
苏帘迟红着脸，拉着顾不晚的手，在渐暖的晚风中摇摇晃晃。
“顾不晚，你说赵姨不会有事吧？”
顾不晚一愣：“我跟你讲夫妻店呢，你怎么扯到别的夫妻那里去了？”
苏帘迟轻踢了一下顾不晚，嗔怪道：“顾不晚，你幼不幼稚，赵姨的醋你也吃？我说认真的。”
顾不晚笑了笑，说：“我觉得应该和以前一样吧，他们不就这样的相处方式吗?”
苏帘迟想了想，也是，这么多年，他们分分合合都这么过来了。
“阿迟，你是不是要先考虑你自己这对小夫妻的事情？”
“知道了，知道了，开你的夫妻店，好吗？”
路灯下，两人紧靠的身影越来越小，影子却越来越长。
开业那天，没有大肆宣扬，只在店外摆放了几个庆祝的花篮。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洒在错落有致的花卉上，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很快，一对年轻情侣推门走了进来。男孩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女孩扎着马尾辫，眼睛亮晶晶的，紧紧挽着男孩的手臂，笑容羞涩又甜蜜。
“欢迎光临。”苏帘迟微笑着迎上前。
男孩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对女孩说：“你喜欢什么花？随便挑，今天我兼职的工资发下来了。”
女孩嗔怪地拍了他一下：“乱花钱，买一支就好了嘛。”
“那怎么行，说好要给你买一束的。”男孩挠挠头，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们最终选了一束白色洋桔梗和绿色雏菊的花束，简单却动人，正如他们此刻的年华。
女孩抱着花束，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幸福；男孩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宠溺和骄傲。
送走这对小情侣，苏帘迟和顾不晚站在店门口，望着他们依偎着远去的背影。
“真年轻啊。”苏帘迟不由得感慨，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
顾不晚轻轻揽住他的肩膀，低声道：“我们当年，不也是这样？可能比他们还傻一点。”
苏帘迟看向身边的顾不晚，同样“年轻”的他，也是用那样笨拙的方式，试图为他撑起一片天。
他竟然自然而然地靠在顾不晚肩头，细心感受着那份温暖。
“是啊，”苏帘迟笑着说，眼里却闪着光，“真傻。”
那天，生意出乎意料地好。还真如赵姨所说，这条网红街的牌子吸引了不少人。
夕阳西下，当最后一位顾客离开，顾不晚正在整理花材，苏帘迟则低头核算着第一天的营业额。数字虽不惊人，却是一个踏实的开始。
苏帘迟抬起头，看向在花丛中专注忙碌的顾不晚，金色的余晖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顾不晚，”苏帘迟轻声唤道，“明天，我们去进一些新的绣球花吧？”
顾不晚闻声抬头，对上苏帘迟含笑的眼眸，也笑了：“好，听你的。”
窗外，太阳已经歇下，但春意已然降临，定不会再让这间小店空寂。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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