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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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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瞟了眼贴了便利贴的那一页,许北那个鸟来鸟去的字贴在他自己的行楷旁边,倒也不显得突兀奇怪。反而这两种字并排,磨出一种奇怪的和谐。
他用手把便利贴皱起的一角抚平。
正好下课铃响了。陈南也失去了写便利贴的必要,转过去和许北说
“晚上我要早点回来内卷,你自己吃晚饭吧。”
“那你呢?就不吃了?”
陈南在心里想这人管得真宽,又怕直接这么说又会被许北说没礼貌。
“我随便吃点,垫垫肚子就回来。”
“噢。”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陈南感觉许北有点不开心。这人怎么回事?考到八十九还不开心?
啧,有病。
不知道又听到了什么八卦,胡叶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冲进教室。
“早上忘了吃药?”
“滚。唉,你们俩有听说吗,李思休学了。”
李思是许北之前的同桌,成绩还不错,虽然在一班自然也算不上顶尖,但是好歹都能在年纪前五十。陈南和他交集也很少,只知道这个人有点阴郁不怎么和人交流,每天都阴沉着脸好像有什么心事,所以和他真正玩得好的人很少。这人和他之前的同桌许北完全两个画风。
“唉,你们说他怎么想的,都熬完两年了,在高三休学了?这一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唉,也不知道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你从哪听来的?”陈南把凳子往前移了移,陈南本来也懒得打听张三李四家的糟心事。但是他上节课被物理深深伤害,现在脑子被数据和公式塞满。
为了康复和治疗,他决定听点八卦。
“这不是他一早上位置都空着不?我刚刚去给老方送昨晚的物理作业了,就顺嘴问了句,老方说他休学了。而且你们知道的,以老方的作风,可能跟我说原因不?”
“确实,运气不好。”,陈南转向许北,“你不是他前同桌么?你知不知道点啥?”
许北原本正在解一道三角函数,听到陈南的话,笔顿了顿,“知道一点,但不能说。”
“我靠,自己窝藏情报,你是叛徒吧许北?”陈南笑着抨击自己的同桌。
许北也冲两人笑笑,“真不能说,反正就是心情不好,想回家休息休息。”
“.……哥,谁家好人会因为心情太好回家休息啊?休学不是一般都是心情不好么?你是会分析的。”
“谢谢,过奖过奖,也没有那么会分析,就是运气好。”
……
“说到这个,话说你俩同桌坐的好好地,为啥被拆了?”
“李思要换的。我不知道,你们问他去。”这次许北没笑,说话的语气也很严肃,带着一点赌气和少见的冷漠。眼角的那颗泪痣好像一瞬间把这个人同他们拉开距离。
胡叶和陈南看了对方一眼,知道再问下去不太礼貌。虽然很明显许北知道实情。
陈南和许北分别都有一吨朋友,每天下课,他们身边都有一圈人来找他们玩各种各样一班特产弱智小游戏。
这节下课可能大家都还被这个物理折磨得没缓过劲来,现在才陆陆续续有人朝他们的座位靠拢。
趁着人围过来的机会,大家默契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但陈南还是偷偷瞄了眼许北,后者拧着眉毛,一手随意地抓着头发,看上去有点烦躁。周身罩着从没有出现过的戾气和疏离。他猫着腰写着他的数学题,但陈南突然感觉,有种重量压在他身上。
至少,他从没见过许北这副模样。记忆里,许北,永远是好脾气笑嘻嘻的样子。碰上一个有落日的黄昏,还带点光。
陈南又莫名其妙的觉得,许北,就应该是那样的。
“喂,能开心点么?”,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嗯?”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矫情,人家的事,自己管那么多干什么。
“没事。”
“嗯?”
“我是觉得,你快乐的权力不应该被任何东西剥夺。”
“什么意思?”许北脸上露出一点点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发自内心的。
“希望你开心。”陈南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决定出去灌个水冷静一下。他不知道刚刚自己是怎么脑子一热说出这些话,男生之间的交情本来就很简单,这个特质在一班被放大的尤为突出。
如果一个人难过了,大家会围上去拍拍他,嘻嘻哈哈地在他旁边讲笑话,或者不管当事人是否乐意,把他拖出去打球。反正陈南从没见过,这一套流程下来还没解开心结的。通常,酣畅淋漓地打一场球之后,三五个人就勾肩搭背地回来了。
反正,高中的理工男,都挺单细胞的。
所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打破设定的既有程序去对他说那番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脑子一热,没反应过来就说了。
但他隐约记得,他原本想说,但潜意识帮他过滤掉的那句话
“你笑起来有光,我想看。”
这对吗?
这不对。
他得缓缓。
入秋的风越来越凉,裹挟着生命走向由盛而衰的不归路。秋风已经有了点冬风的凌冽,一下一下刮在脸上,逐渐把陈南脸上不知原因的红晕吹灭。
陈南用力按下开水键。
学校的热水机被大家抨击了很多年,水量极不稳定,而且还神出鬼没。由于按键不灵,你也不知道哪次能随机刷新突如其来的巨量热水。
热水鱼贯而出,水花四溅。陈南也光荣地沾了几滴。
靠,脑子太乱,按猛了。
陈南盖好杯盖,去厕所门口的洗手台用冷水冲了冲。冷却下来一点,他抬脚往教室走。没走两步,感觉背被人戳了戳,一转身看见许北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干嘛?”
“在开心。”
……
“唉,你去哪?”
“回去洗把脸。”
冰水扑面而来的那一瞬间陈南又觉得冷却过头了,整张脸湿冷湿冷,被风一阵一阵刮得疼。他加快了脚步,试图回到教室暖和一下,一想到回去就会看到某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算了,要不,还是走慢点吧。
最好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上课。
陈南有点懵,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没有任何经验,没有任何人经历过,也没有人可以诉说。
胡叶不行,她就会无脑磕。
杨空文不行,那只狗就会读书,看着比他还没经验。
他那帮打游戏打球的兄弟不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和他们说。
许北更不行,他是罪魁祸首。
想着想着还是挪到了位置旁边,罪魁祸首递来一张纸, “擦擦脸,不然一会儿脸结冰了。”
“哦”,陈南伸出两根手指,把那张纸漫不经心夹了过来。没注意到旁边的人稍稍皱了皱眉头。
“手指怎么了?”
“嗯?”陈南低头一看才发现烫到的那根手指有点发红,“哦,没事,被学校那个破饮水机烫了一下。”
“伸爪子。”
“哦,不对,你说谁的手是爪子?逆子。”
“谁回答谁的手是咯,别动,给你涂点药。”
这人总是这样,正准备怼他的时候,他就正儿八经地说起来正事。不给你任何回本的机会。
不过话说,为什么他会带着烫伤的药。
算了,拿人手短,陈南打消了问他并犯个贱的想法,乖乖涂药。
许北没有棉签,于是用餐巾纸沾着药水再涂到陈南手上。
许北的餐巾纸表面有点粗糙,蹭到手上痒痒的,像是一下一下挠过他的手指。陈南看了看许北拿着餐巾纸的修长的指节,不知道为什么,手指上的痒痒的感觉转移到了心脏。许北认真做事的时候不会笑,侧脸很认真,额头的碎发长的快盖到眼睛,看着一点也不乖。
倒还,挺反差的。
完了,想去再洗一次脸。陈南非常不能保证自己到底有没有红温。就他所感觉到的脸上的温度来说,应当是红了。
想了想可行的方案,陈南选择趴桌上装睡。至少,把红温的部分遮住。
“陈南,别睡了,马上上课了。”他旁边那人刚好上完了药,幽幽地说。
……
他到底想怎样。
算了,事已至此,继续装死。
“陈南,上来把你的作文领回去。”老刘洪亮的嗓音在耳边炸开。
完了,这下不得不动。
陈南弹射起步,冲上去接过作文,祈祷许北没看到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