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地北》夏木长

4、大神，带带我

　　“喂，哥，你听见老方说话了么？”
　　“嗯，没聋。怎么？”
　　“那你这么淡定啊，一节课考物理整卷唉。”
　　“所以呢？”许北淡淡挑了下眉毛，把笔轻轻扔在桌上。双手交叉在一起伸了个懒腰。然后背靠在椅背上顺势向后倒，刚好靠在最后的储物柜上。
　　“啧，把我的专属动作还给我行么？”
　　“你去申请专利啊，成功了就还你。”
　　……
　　“你着急就有用啊，他不也没什么反应么？”许北朝着杨空文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他？”，陈南推了下眼睛，乐呵呵地说，“空狗的实力简直不是人，人家排名有几次下过年级前五？上次数学考试也压缩时间了，这狗还是写完了。看到题就跟挂了自动挡一样，有啥压力？就这样了还每天卷，都快卷成瑞士卷了。”
　　“噗”。
　　“笑啥？”
　　“你咋不卷？”
　　“我吗？我理科差点天赋，卷了最多也是卷心菜。”
　　“卷心菜？”
　　“卷了还菜。”
　　“噗。”
　　“许北，你再笑个试试？我发现你这人很没有同情心。”
　　“哪有？我只是比较开朗。干嘛？我文科还不是一样卷了还菜？”
　　陈南没有特别关注过许北的成绩，一来是因为两个人之前还没有熟到视奸对方成绩的地步，二来是因为陈南很少在年级前二十五的表彰名单里看到许北的名字。
　　陈南是一班相当特别的存在，理科并不突出，沉沉浮浮也不稳定，凭借着三门文科硬生生挤进前二十五甚至没怎么跌出过表彰名单，还经常擦边焊死在二十四名。
　　对于许北说的自己的文科卷了还是菜陈南并没多想。只是觉得可能是这个理，很同情地对着这个同病相怜的同桌点了点头，并朝前面那个十项全能的空狗翻了个白眼。
　　杨空文懒得搭理他
　　“许北，接下试卷，快打铃了。”
　　“靠，空狗你直接无视我传给他？”
　　“他就坐我后面，为什么不传给他？”
　　……好像有点道理
　　算了，和他这种一根筋说不通。
　　“陈南，这有两张试卷，哪张是你的？”
　　“都是空白的啊，你拿了给我最后一张就行。”
　　“选一张你的。”
　　“那…这张？”
　　“对咯，这张是你的，真是个诚实的孩子，为了奖励你，两张都归你了。”
　　……
　　“哥，以为自己很幽默吗？”
　　“谢谢夸奖”
　　……
　　响铃了，陈南没时间继续和许北斗嘴。他把翻了翻试卷，看了看正反两面，准备评估一下这张试卷的难度。结果发现
　　这张试卷根本不是人做的！！人类已经进化到能做这种试卷的程度了吗，真是令人惊叹。先不提那个密到快糊成一坨的电场线和那个从没见过选项都看不懂的发电装置，这个计算题题干长的都快能赶上他上次写的随笔了。
　　陈南做到第四题就开始卡住了，他有点绝望地往后看了一眼。无论如何也要把这第四题先算出来吧，他一咬牙，把草稿纸翻了个面，揉了揉太阳穴，开始重新列大段大段的公式。
　　靠，这什么鸟题？
　　陈南边做边骂，算了一年之后，陈南总算把自己算出来的数据汇总。
　　没这选项。
　　……
　　我去你的。
　　陈南感觉两眼一黑，恶狠狠地按了一下笔杆末端的按钮，圆珠笔的笔尖“腾”的一声弹了回去。
　　这一下的声音有点大，许北拧着眉头看过来。陈南带着少许歉意朝他贱贱地笑了一下。
　　笑容凝固在半路，余光扫到许北已经翻面了。
　　“不是，哥，选择题快干完了，这是人？”陈南愤愤地转回自己的试卷，靠，这圈出了第二条狗，这位置有毒。难怪老方说考试时间的时候，这傻逼啥反应没有，这写的他妈比杨空文都快。
　　这就是传说中说的文科一窍不通，理科全部拉满的天才是吧。
　　啧，令人不爽。
　　他只好启动精神胜利大法。写得快咋了，肯定是不会，乱蒙的。那为什么他看着这么淡定啊？
　　不能再在那个傻逼身上浪费时间了，他甩了甩头，试图把他旁边那个挂逼忘掉。发现自己的脖子很疼。
　　陈南转了转脖子，上一题解的时间太久，陈南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下半截脖子了。他把头往后仰了仰，又拿手捏了捏脖子下端的富贵包，他确信这个包又长大了一点。
　　啧。
　　考试时间剩的不多了，陈南总算磨完了选择和实验题。开始扫视计算题。
　　卡在了第一题
　　……
　　算了先读个题干
　　靠，读完题干发现刚开始看到的信息已经忘了。
　　再读一遍……
　　背文言文的时候都没发现自己记性这么差啊……
　　读完第三遍题干，陈南终于记住了所有的条件开始着手做题。
　　……
　　记住了条件也用不出来，这题是人做的？？？果然老方说出的好的试卷都没什么好货。陈南揪住自己的头发，把它往上抓了抓。
　　最后他还是妥协了，把自己目前能想到所有和这个题干有半毛钱关系的公式全列了上去。
　　在准备放笔的时候，想到这次考试是老方手改，他在那一大段公式后面用陈式行楷龙飞凤舞写了三个大字
　　“我不会”，还附赠一个鬼脸。
　　收完卷，许北淡定地收了东西，转过头喊陈南去吃饭。发现他的吃饭邀约对象趴倒在课桌上背对着他。
　　“怎么，你也死了？需要我看广告复活一下么？干嘛背对着我，这样不礼貌。”
　　“考完这种傻逼试卷我都不想活了，礼貌你妹呢？”
　　许北笑着绕到陈南前面
　　“咦？红温了？”，兴许是用脑过度加上时间来不及肾上腺素飙升，陈南的脸从里到外透出一种红色。许北从没想过陈南这种黑皮居然能红成这样，不过这种黑色和红色交融在一起，很意外的，并不难看，甚至…有点可爱。 “噗。”
　　丢脸丢大发了
　　“许北，你再笑个试试。”
　　“生性爱笑，运气不好。走吧，吃饭去？”
　　啧，陈南总觉得怪怪的，好像还是被嘲笑了。但人家都主动岔开话题说要去吃饭了，他也不好总揪着这事不放。
　　“走吧。”
　　“走啥走，陈南，你来趟办公室。”老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教室门口。
　　……“哦”
　　“你看看你，啊？这题目不难吧，一没超纲，二计算量不算大，数学要求也不高，读懂题干就能解的题，你语文这么好，你看看你写的什么？嗯？还写个不会，都不嫌不好意思。”
　　陈南在心底翻了无数个白眼，抛开这魔鬼的考试时间不谈，这题本身也恶心的要死。读懂题干和解出这道题之间到底差了几个银河系？
　　他动动手指都能猜到老方接下来的话术：“陈南，首考没几天了，你不要老是在这给我皮，嗯？你再把物理和数学提提上来，你把这两门搞上来，整个年级还有谁考的过你？”
　　陈南早就明白，自己不是读理科的料，在一班待了这么长时间，他见过真正的理科大佬长什么样子。
　　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差距是什么——天赋。这两个字在高中时期总是被轻飘飘地揭过，所有人都在肯定努力的价值。但陈南明白天赋这两个字是相当沉重的，那种感觉，手感，跟自己写作文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生下来就知道该怎么去做。
　　陈南也明白老方对自己很好，但是老方不了解自己。陈南平时展示出来的漫不经心，吊儿郎当，只是他很小的一部分。他在自认为该认真的时候从没有摸过一分钟的鱼，他也许不是杨空文那种把自己的每一分钟用内卷填满的人，但他极其追求效率，一分钟干三分钟的活。
　　在老方看不见的角落，陈南用一本又一本参考书，一点一点撑起来的自己的理科。
　　但他没预判对老方接下来要说的话。
　　“让你和许北同桌，除了…咳咳，主要是为了让你和他取长补短的，你别看年级荣誉榜上没怎么出现过许北的名字，许北的理科水平是相当强的。要不是文科一直在扯他的后腿，他至少是杨空文的水平。你也帮衬点他的语文英语，也让他带带你的理科，多交流交流解题思路。物理数学这种科目背后都有底层逻辑的，去慢慢观察。”
　　“好的老师。”
　　“陈南。”
　　“嗯？”
　　“你很聪明，你可以……再好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变得越来越敏感，陈南感觉眼角有一点发涩，怕许北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丢脸，他胡乱在脸上揉了几下。
　　如果陈南没有记错，那个下午是有晚霞的，夕阳把窗玻璃贴了一层玫瑰金，整个屋顶都笼罩了落日的光辉，很安详，安详到有了点攻击力。
　　有风。吹的树叶乱飘。
　　敏感吗？可能高三都这样。
　　在压力浸泡中，感受愈加分明的爱与恨。
　　出门看到了许北，笑眯眯的半倚在门框上。
　　浑身是光，一如既往。
　　“可以吃饭了么？我要饿死了。”
　　“你怎么不先走？考物理考的失去行动能力了？”
　　“乐意等你。”
　　……
　　怎么老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破案了，这人有毒。
　　“走吧，吃饭。”
　　“好，老方找你说啥？”
　　“没啥，他让许大神带带我。”
　　“你别老和胡叶学坏叫什么大神大仙，还有带你干嘛？”
　　“真不知道还是装的？带我理科呗？乐意叫大神，不行？”
　　“行……吧”
　　“那，乐意带我么，大神？”
　　“嗯。那陈大神也带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