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地北》夏木长

3、红笔

　　高三生活节奏很快，把所有事情都冲淡了，那顿在枕水街吃的午饭，看着像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但那之后两个人快速熟络起来，搭建了广大城南一中高中生口中说的“城南一中最靓的风景线”。
　　这么大一个热闹，胡叶是不可能不凑的。她和两个人关系都不错，更加胆大妄为，害的两人痛失原名，取而代之的是——
　　“喂，风景线，作业写完了吗？”
　　“风景线，你数学几分？”
　　“风景线，下次放双休一起出去玩不？”
　　陈南自然也不会顺着她
　　“小丑吧你是，以为自己玩梗玩得很好吗？”
　　……
　　胡叶见这招对他没用，打算玩个大的，把头转过来，幽幽说了句：“我的意思是，你俩一黑一白两个帅哥，有点好嗑。”
　　“.……确诊小丑，少看点男同小说吧，你再这样下去糟糕哩。”
　　胡叶难得看陈南说出这么缺乏攻击力的话，笑的前仰后合，于是得寸进尺地开始期待另一个人的反应。憋了半天，对面一点反应都没用，盯着手上的数学题跟闭关了一样。
　　“大仙，大仙？大神，大神？”胡叶的手在许北眼前晃了又晃，终于等到大仙放笔。
　　许北看着胡叶说了句：“谢谢你。”
　　……
　　???
　　“大家避雷这个数学，容易把脑子读傻。”陈南被这个清奇的脑回路折服，“你啥意思？”
　　“他这不夸我俩帅吗？你不感谢吗？”
　　“你……我……感谢？”
　　“不感谢啊，那你真没礼貌。”
　　？？？
　　“哥，选择性耳聋只听半句啊？”
　　“对啊，运气不好，只听到半句。”
　　……
　　“都别吵了，离首考还剩几天了？来课代表，把这叠试卷拿走，后节课考试。”老方抱着一叠试卷走进教室。
　　浙江的高考比较特殊，除去六月份那个全国统一的高考之外，在秋冬学期的一月份还有一次首考，俗称小高考。考试内容为英语加七选三，所谓七选三是在物化生政史地和浙江独有的技术里面选三门考试，除了物化捆绑选择外其他可以自由排列组合。
　　顿时教室里两岸猿声啼不住。
　　“都先别叫，我还没说完呢。下节课学地理的同学要走班，我就长话短说。”
　　因为这种特殊的选课考试制度，一个班的选课会不太一样。高三一班包含了物化生和物化地两种选课，有选地理的同学会在其他人上生物课的时候被驱逐出去其他教室上地理课，简单来说就是走班。
　　“大家也都高三了，如果我们把高中比成八百米，现在已经是冲刺阶段了。这个教学计划也相应有一些改变，首先是周六放学时间延迟到下午四点，周日返校提前到中午两点。然后每周加三次周练，一次考一科，两周一次小月考，一月一次大型月考。”
　　哀嚎遍野。
　　胡叶瞬间熄火，懒得管后面那两个自成一派的傻子，一头栽倒在课桌上表示自己原地晕死过去。
　　“别和我说话陈南，我死了，高考完再看广告复活我。”
　　“好的，那我去和高棠说你刚死下节课就不去了。”
　　“下节课走班？”
　　“不然呢，你这话也听一半，怎么周围一群聋子。”
　　……
　　“先不死了，找个地理书。”
　　高中生就是这样，每天嘴里喊着想死，要炸学校，读不下去了，要退学，要重生归来，没一个真的这么干。每天起床，地球没有爆炸，他们也还是窝窝囊囊，骂骂咧咧地上学内卷。
　　在这方面，高棠和他们有点像。高棠是一个班味有点重，又很慈祥善良的中年女人。日常是教教书，吐槽吐槽学生学不会，再骂两句这个压榨学生和老师的学校，顺嘴带一句大环境不好。
　　陈南他们不止一次劝过她辞职去说脱口秀都被她拒绝了，窝窝囊囊地继续上班，骂骂咧咧地爱着教书和她那群“不争气”的学生们。
　　进门第一句话是那句一班地理选考生全体耳熟能详的
　　“你们这次考的真是太差了同学们。别的讲了八百遍还是错了的题我都忍了，那个那个写极地低温湿润的给我站起来。嗯？极地的雨哪来的，你去那儿人工降雨降出来的吗？什么冰山多？冰山多就湿润？那你以后也别喝水了，你就去吃冰块儿好了。”
　　一顿输出之后，她缓了缓。
　　“哎呀，情绪有所下降，发挥的没有上个班好了。还是在她们班骂的精彩。好了今天就先骂到这里，我好多了同学们，可以开始讲评试卷了，把红笔都拿出来。”
　　陈南笑得肚子痛，看着旁边埋头订正答案的杨空文。
　　“你咋不笑，这不好笑吗？”
　　“一般。”
　　“这还一般，你笑穴被读书读死了吧。来，我帮你。”
　　陈南伸手就往他肚子上挠，杨空文终于破功，加入了无脑嗨的队伍。
　　“陈南你再不停下就完了。”
　　“敢威胁朕，来人啊。卧槽，空狗你搞偷袭，靠，痒啊。”
　　空狗，用陈南的话说是自己对杨空文独有的爱称。
　　杨空文是胡叶的同桌，在闹腾的一班是作为清流的存在。不喜欢和人交流，每天致力内卷，所以来 “招惹”他的人也少，是班主任老方心中白月光的存在。但也因为这样，和杨空文交流多而且称兄道弟的人并不多。
　　也就只有离他最近的陈南和胡叶和他关系算得上铁，这还得多亏了老方——此人专注教学，在某些事项上会犯懒。所以高中三年从没大范围换过座位，这就导致坐在一起的越来越熟开菜市场，不坐一起的有些三年话都没讲过几句。
　　“陈南，还不拿红笔订正在那骚扰杨空文干嘛？以你的实力争取首考地理就考好一点六月份就可以不用考。省出来的时间多学点数学物理，你的排名还能往上窜窜。不要以为这次地理考了第一就可以翘尾巴，地理这个科目很难说的，没人保证你首考就一定考得好。”
　　“好的老师。”陈南短暂收起嬉皮笑脸的态度，翻找他的红笔。
　　完球。
　　今天走太急了，忘带红笔了。
　　他下意识往旁边伸手，发现无人应答。
　　奇怪？许北今天装什么叉。平时不都很有默契么？
　　今天怎么还不递过来？在他快失去耐心的时候，他一转头正准备和他说话让他递个红笔过来，看到的是杨空文。忘了，许北选的生物，没来上地理课。
　　奇怪？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点习惯许北在他旁边了。
　　好像自从许北坐他旁边，他就从没缺过什么。只要伸手，他就会递过来对的东西。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可能是最近没怎么写随笔了，情绪有点敏感了。随笔是陈南排解自己负面情绪或者是疑惑忧虑的方式。高三压力大，很多原本细微的情绪也会因此被放大。
　　陈南记得自己有次去办公室蹭打印机的时候，听到语文老师老刘和别人闲聊
　　“陈南的情绪感知力比一般的人都强，这样的人更容易写出好的作品，但是……”
　　后半句陈南没听到，因为有人来找老刘交作业打断了对话。
　　随笔的话，中午回去写点吧。
　　“空狗，借我支红笔。”
　　地理课结束的课间，所有地理选考生都会手忙脚乱。他们不仅要收拾东西还要迅速从楼上滚回楼下回教室。如果下节课还要考试的话，那将是王炸。
　　“快走空狗，还要回去拉桌子准备考试。上完地理课靠物理，这运气太差了。”
　　“你没让许北帮你把桌子拉了？”
　　“我靠，你有点聪明，我没想到。”
　　“六。离远点别污染我智商。”
　　“小丑吧你是。”
　　“动作快点，准备发卷了。”老方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陈南把手从裤兜里扯出来，跑了两步，抬手敲了敲后门
　　“许北，开门，你爹回来了。”
　　“唉～～好儿子真有礼貌。没进门就喊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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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南正准备让他滚开自己要拉桌子。发现自己的桌子已经待在了对的位置。
　　他转头看到许北两只手撑在桌子上，嘴角勾出一个很自然的弧度，看着他。这个笑看着和平时的并没什么不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南在这个笑容里看出了一点傲娇。
　　他怕不是，在等他夸他？
　　许北眼角的泪痣在黄昏的光下是不太显眼的褐色。
　　陈南不知道为什么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不太自然地转过头。
　　“谢了。”
　　完球。
　　语气好像有点生硬。
　　好在他的同桌看上去没听出来，意满离。那一瞬间，感觉有点像一只傲娇的大猫。
　　啧，我他妈在想什么。陈南晃了晃脑袋，坐到座位上准备考试。
　　事实证明，他马上就没时间想刚刚发生的事了。因为老方走进教室带来了这一天的第n个噩耗。
　　“上课铃一响准时开始考试。今天的考试时间有限，只有一节课的时间。但是这张试卷我做了，质量还可以”，他推了推眼镜，不顾人死活地继续说，“还是要考整卷。同学们能写多少是多少。”
　　有个胆大的在下面愤愤
　　“靠，一个半小时的物理考试时间砍半还要考全卷。这是人啊？我不管了，我要拖答。”
　　“可以啊，不过温馨提醒，现在是下午最后一节课了。如果还想吃到晚饭的话，最好按时交卷哦。”老方笑嘻嘻的补充完他的温馨提示就走了。
　　“靠。”陈南在心里骂了一句。
　　转头看了眼旁边的许北，后者在不紧不慢地做今天晚上的数学作业。
　　这么悠闲？这个聋子怕是又没听见老方说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