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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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红霞漫天，最后一抹鎏金的日光，也如倦鸟收拢羽翼，缓缓沉入远山。
因奔跑而鼓胀着的心脏，也在看见沧浪村祭坛的那一刻得以安定。
阿牛转过他那颗圆溜溜的脑袋，用黑沉的眸子望向沧璃：“阿璃，我从没有看过这样的夕阳。”
沧璃愣住了，霞光映衬下，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似有浮光碎金。她抿了抿嘴，哑声说：“等我们出去以后，去见这世界上最高的山峰，见最宽的河流。见冬日飘雪，夏夜飞星。阿牛，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阿牛那双黑得吓人的眸子仿佛活了过来，他笑着点头说好。
二人到了祭坛，沧浪村所有的村民都已就位，他们围着一个圆坛站定，纹丝不动，目光低垂望向地面。而崇婶则背对着人群，低声颂祷。
沧璃后颈发凉，低声说：“崇婶，我们来了。我让阿牛陪我去崖边去摘最新鲜的兰草，带给您...”
说着从背后掏出一把兰草递了过去。
崇婶转过头，没有在意沧璃拙劣的谎言。她看了眼沧璃受伤的肩膀，又看了眼旁边的阿牛。
她约莫四十岁，五官精致，身段风流，只做平凡妇人打扮却难掩风姿。但她今日状态比以往要糟糕许多，一举一动都有些僵硬。
她对沧璃二人的迟到未置一词，只沉默地接过兰草，牵着沧璃的手，走向祭坛中心。阿牛则在这诡异的沉默中和村民们站到一起，补齐了圆圈的最后一个缺口。
祭坛中心放着一个龙纹大鼎，往常便由崇婶领着沧璃在此献上祭品。崇婶曾说，龙神偏爱美食美酒，或是新奇有趣的物品，通常都是由村民烹饪美食，或是取平日里沧璃用珍珠贝壳制成的工艺品作为祭品。
可这一次，崇婶并未准备这些.
鼎内沸腾着金色的液体，蒸腾的雾气让崇婶的面容变得影影绰绰。她幽幽开口，语调低沉，生涩得不像平常：“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
“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留在这里不好吗？这里安全平和，不受神明注视。可是你不安分，你辜负了你父亲的苦心。”
“所以，我来了。是你让我来的。”
说着，崇婶的眼睛变成金色，她掏出一把暗无光泽的匕首，切去了右手丢进鼎中。
手臂离开身体不一会就变成了木头，在接触到金色液体的那一瞬间化为了一道白烟，只留下了一根短短的，澄金色的，筋一般的东西。
“崇婶”语调平直：“伏惟吾神，鉴此微忱。献罪者之筋骨...”
说着又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头，顷刻便有鲜血流出，但“她”毫不在意。将匕首竖于鼎上，鲜血便顺着匕首滑落下去。
金色的液体甫一接触到血液，便蒸腾起妖异的火焰。
“崇婶”：“其爱人之心血。”
接着，“她”的匕首又削向被钉在原地的沧璃的肩头，寒光一闪便带走了沧璃被烫到溃烂的血肉，顷刻间便见森然白骨。
沧璃紧锁牙关不让自己痛叫出声，冷汗模糊了视线。恍惚间，沧璃耳边听到那幽异的颂词：“至亲之膏腴。愿缚其血脉于神弃之域，永世无赦，万劫不复... ...”
烈火自鼎中腾出，自上而下将沧璃吞噬，灼烧神魂的疼痛席卷而来。
... ...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有一瞬。沧璃终于恢复了意识。她仿佛被包裹在温暖的海水之中，舒适，安全且安心。
她无法睁开眼，却并不害怕，因为她感觉并不是全然的黑暗，而是有种正午躺在树荫下睡觉时，阳光洒在眼皮上，透着粉色的温暖感。
“曦，你在做什么。”
沧璃听到一个好听的男声，平缓温柔的语调似乎与曾经与她朝夕相伴的崇婶有些相像。
“这是一个木偶人，昭明，我没有做过母亲，也没有做过孩子。我不知道哺育一个新的生命需要做些什么，我想要做一个木偶人，就像是你们人类说的乳母，在旁边帮我照看阿璃。”
沧璃确定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但就是有种听到就像流泪的感觉。
“阿璃?”
“嗯，阿璃。昭明，我想给我们的孩子取名叫沧璃，如何？”
是了，这一定是她的母亲。
然后沧璃就感觉到自己被端了起来。
...端了起来？她动了动，感觉自己的尾巴碰到了一个弧形的墙壁。
她这是在一颗蛋里，还有尾巴，所以她是一条蛇，一条海蛇？？
她焦急的在蛋中窜来窜去，撞得蛋东倒西歪，然后便听见那个叫昭明的男子轻笑一声：“曦，它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呢。”
沧璃还没有表达出自己的不满，有种强烈的时空迁移感突然袭来。沧璃还在蛋中，但外面已变换了天地。
这时的母亲仿佛已是油尽灯枯，说话的声音也不复温暖明快：“阿崇，阿璃就托付给你了。阿崇，我将你和阿璃带来这世上，却无法保护你们，我真是不称职。我与祂已是不死不休，祂虽不如从前强盛，但...”接下来的话，母亲似乎已无力再说。
阿崇在旁焦急地接到：“主人，我一定会保护好阿璃小主人的。主人，我们去找九凤大人，九凤大人一定有办法救您。”
“不，不...不要去找九凤...没有用的...我将我的龙筋给你，希望它能在将来护你们周全...”
蛋里的阿璃焦急地撞着蛋壳，可熟悉的拖拽感又来了，一阵晕眩之后，沧璃再一次听到了昭明的声音：“阿崇，我要你带着阿璃就在这里安顿下来。这处东海畔的渔村我已筑好结界，如果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二人不可出来。”
“昭明，你这个叛徒，你背叛了应龙大人！你还要将小主人囚禁在这里，你们人类还说虎毒不食子，剥夺了自己亲生骨肉的自由的你竟比禽兽还要恶毒！”
“阿崇，将来你会明白...”
“明白什么？明白你为了升仙背弃誓言？明白你两面三刀做了神明的走狗？我不会听你的...”
阿崇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再无声音。正在沧璃担忧阿崇的安危之际，她再一次开口，带着昭明平缓的语调：“阿崇，我将我的人之心给你，从此你不再只是个木偶人，而是一个真正的人。你带着它替我看阿璃长大，希望将来你能够明白我这么做的苦衷...”
接着，沧璃感受到一滴泪水滴在了自己的蛋壳上，却不知道这滴泪究竟属于阿崇还是昭明...
一种不可名状的悲伤催促着她，她不停地撞击着蛋壳，带着向死而生的力量，纵然神魂都因为撞击而痛到震颤也无法停下。
终于，蛋壳碎了！
她打破了曾经的世界，终于明白了她是谁。
她是龙，是上古神兽应龙和人类昭明的孩子。她的母亲因为反抗神明而陨落，她的父亲和母亲背道而驰，甚至是将她困于孩童之身不得自由的始作俑者。
可他却将他的人之心附在崇婶身上，陪伴她从牙牙学语到识文断字，陪伴她从日升到日落的每一餐饭食，安慰了每一个沧璃曾经惧怕黑暗的夜晚，为她做过无数件合身又舒适的衣裙。
这样的爱与痛的撕扯中，她努力维持着理智，想起了祭坛上那个假崇婶说的话：“是你让我来的。”
沧璃回忆起崇婶的转变似乎早于海神祭变故，她发现过崇婶身上曾经出现若有若无的黑气，正是在她被崇婶发现出逃之后！也就从那时起，崇婶也开始对她忽冷忽热。
所以这股邪异的力量早就附身在崇婶身上，一点一点蚕食着崇婶的灵魂，最后在这次的海神祭彻底爆发！
想到这里，沧璃噌地一下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她并没有死也没有做梦，因为她狠掐了大腿感受到了剧痛。
她看了下她的肩膀，身上那件靛蓝色布衣完好无损，也并没有一点损失。
她下床发现正在自己家中，而崇婶也并未在家。
她心中有疑，径直走出门去。村民见她出来，也接二连三地围了上来，说着今天是初一，让沧璃不要乱跑。
沧璃在人群中寻找阿牛的身影，找到后一把抓住他：“阿牛，你今天想吃炸小黄鱼吗？想吃的话就跟我走。”
果不其然收获了阿牛欣然向往的目光一枚，便拉着他往山崖上跑去。
跑到一半，便见一团火球轰的一声撞上了悬崖上空的结界。
沧璃二人快步上前，果然发现了一只灰扑扑的红色狐狸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她居然重新回到了这一天早上，献祭开始之前！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