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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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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碎裂的那一刻,一股灼人的热浪从裂隙中奔涌而出,将沧璃和阿牛掀翻在地。
热浪逼得沧璃闭上了双眼,沧璃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一天。
她对单调重复的生活充满了厌倦,偷偷爬上这一处被崇婶划为禁地的悬崖。
时至夏至,星辰轮转,天门开阖,夜空之中群星交辉。崖上虚空突然显现和沧璃所在时空完全不同的场景。
那里烈日当头,一个年岁和她差不多大,额上有红色胎记小女孩,衣着褴褛,蹲在田地里寻找能吃的野菜或是没有被人发现的麦种。她收获太少,堪堪能用衣服下摆兜着。
女孩似乎看不见沧璃。这个场景转瞬即逝。
后来又过了很久,沧璃再一次在崖边看到了不属于这里的场景:那个额角带着胎记的女孩长大了,看起来日子也好过了一点,她后背背篓里背着小孩,正在田地里劳作。
再后来,她老了,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坐在田埂旁打着扇子,看着眼前的孙子孙女微笑。
而沧璃还是那副模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从来没有长大过。
自她有记忆开始,她就是这幅模样,不会长大不会变老,感受不到时间,也没有自由。
她要逃走。
开始她和崇婶说她想离开沧浪村,想要出去看看。崇婶只是摸着她的头微笑,一觉醒来她就忘了这个念头。
不过很快她便又起念出逃,她试过从悬崖上跳下却被结界弹回来,试过走海路游走却被海浪拍回来。
有几次她的偷逃计划被崇婶发了,就又会被抹去记忆。一遍遍抹去又一遍遍记起。
就在今天,她终于把这个该死的结界凿开了!
她忍住热浪扑面带来的疼痛用力睁开眼睛,赫然发现结界竟然在闭合!
她奋力一扑,但还是迟了一步。刚刚合拢的结界还带着灼热,烫焦了她的衣服和半边肩膀。沧璃无暇顾及疼痛,恶狠狠地盯结界合拢的地方。
“阿璃,你快来看!这是什么?”
顺着阿牛的指尖,沧璃看到地上趴着一个毛绒绒,灰扑扑的东西。它被刚刚看到的火焰燎的遍体鳞伤,勉强能看得出原本火红的毛色。
阿牛见它生了两只又大又尖的耳朵,还有个长长的嘴筒子,笃定道:“是狗!是《博物志》上画的狗!”
阿牛口中的“狗”重伤正准备晕倒,闻言也不晕了,费力地抬起头狠狠地瞪了阿牛一眼。
阿牛不可置信:“他听得懂我说的话!他不是狗!”
然后阿牛这才看到沧璃血淋淋的肩膀。作为一个博闻强记的人或者说是木偶人,他快速地在崖边找到一些止血草,捣烂给沧璃敷了满满一肩膀。
又从衣服上扯了一些布条给“不是狗”包扎妥帖。这次,收获了一枚“这还差不多的”的眼神。
沧璃思忖片刻,理清了思路:见这“毛绒绒”的种种神态,八成也不是只普普通通的动物。他浑身是伤仓皇的模样,想来是在躲避界外那灼人的火焰时,误打误撞闯入了结界的裂隙之中。
结界外是何种情形应该只有这个小东西清楚,她是想要出去,但不能一出去就被烧死。而且想要再次离开结界可不是一日之功。现下不如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这个小东西身上发现点有用的信息。
思及此,她对着抱着“毛绒绒”爱不释手的阿牛说:“阿牛,我知道一个地方,说不定能够搞清楚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沧璃领着他们来到海岸边的一处暗礁下面,那里有一个昏暗的海蚀洞,村里人会把这种稍大一点的海蚀洞叫做“龙洞”。
这里十分隐蔽,沧璃还在外面专门用水草做了遮挡,一般不会有人找到这。
沧璃翻开洞里的一片贝壳,掏出了一颗发光的珠子。霎时间,洞内亮如白昼。
阿牛好奇地问道:“阿璃,这是什么?”
沧璃没有说话,而是将这颗珠子放到了洞里放着的一个龟甲上。
这个龟甲约有木盆大小,颜色深沉厚重,背部十三片主甲片间沟壑分明,有如神力雕凿。细看每一片甲片上都有符文在隐约流动。
珠子一接触到龟甲,虚空中便显现出一段文字:
【夜明珠】:一颗会发光的珠子,除此之外毫无用处。
阿牛瞪大了双眼:“这…这…竟然是传说中的夜明珠?!”
虚空中的文字颤抖了一下,刷得一下消失不见,仿佛对于阿牛的有眼无珠很是不满。
阿牛解下自己的荷包,放在龟甲上,期待地看着。
半晌没有动静。阿牛不肯死心,又将荷包拿下来又放上去,如是重复了好几遍,沧璃看不下去,接过荷包重新放上了龟壳。
一段文字缓缓出现,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情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阿牛的荷包】:来自木偶人的匠心工艺,但除了装些小东西,一无是处。
阿牛在一旁气得跳脚。而沧璃则对他忽略重点的功力十分拜服。
沧璃正准备将毛绒绒抱上龟壳,便见那小东西目光晦暗,心下一凛。
果然,刚要碰到龟甲,他就要撑着残躯疾窜出去,沧璃早有准备,飞身一扑,便将他按在了龟甲上。
很快,文字显现:
【?尾狐】:来自青丘的古神血脉,身上带着【异火】灼烧的伤痕。身有禁制,让龟无法看清他的尾数和修为,但或许这就已经说明了他不是一只简单的狐妖。
被沧璃压在身下的火狐,看着这段文字呲起了牙。他正想转头给沧璃一口的时候,沧璃似有所感,立刻闪身离开。
沧璃和阿牛两人站在一边阵阵咋舌。
“是狐不是狗,是妖不一般。”阿牛摸摸下巴。
“书中说,妖乃万物之灵,我猜他应该会说人话。”沧璃验证心中所想,果然可以从这狐妖身上探出界外的情况,当然只要他肯开口…
不过,据这龟甲所言,这狐妖身上有龟甲也无法看穿的禁制。且在没有禁制的情况下,龟甲是可以看穿妖物的本体和修为的。
这个龟甲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
这处龙洞是当初她选择海路出逃时,游到力竭后,被海浪回来阴差阳错寻到的。
冰冷的海水缚住口鼻,让她有了一种濒死的恐惧。空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又烧的她无法甘心。好在她命不该绝,被冲到这处龙洞之后,让她有了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畅然。
但她很快发现,她的身体在迅速地变长变大,甚至皮肤都有了一种无可抑制瘙痒感,似乎有什么就要顶破皮肤生长出来。
她无法控制自己,在砂石之上不停地扭动摩擦,试图减轻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痒。她就在这种煎熬之中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她浑身赤裸地趴在一堆鳞片之上。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些鳞片属于自己。她应该也不是人。
这和她被困在一个独立的时空无法长大,一样无法让人接受。
就在这时,龟甲出现了。它主动选择和她对话,在她的眼前浮现了一段文字:“你想做个交易吗?”
“龟可以变废为宝,试试将地上的鳞片放进龟的背甲之中。”
沧璃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龟壳。大难不死之后让她有了一种超然的平静,让她觉得无论是好是坏,试试又何妨?毕竟来都来了...
她选择丢一片鳞片进去。
地上的龟甲蠕动两下,虽然没说话,但是沧璃就是感觉到,它在嫌弃她的抠门。
然后一整套靛蓝色的布衣就从龟甲中蹦了出来。
【布衣】:磨不坏的布衣,抵御普通的火烤雨淋都不在话下。当然,术法攻击除外。适合热爱劳动的你。
真抠门啊。沧璃相信如果这些鳞片没有价值,这个龟甲一定不会愿意显身。但现下她确实需要一套衣服,于是从善如流地穿起来这身适合劳动的布衣。这身布衣和她从前穿的款式一模一样,甚至连尺寸都刚刚好。
接着她又用鳞片换了些零碎,都是些她能用的上,但看起来并不很宝贵的东西。比如只会发光的珠子,很能装东西的荷包...
什么变废为宝,这个奸商龟甲显然深谙等价交换的道理,丝毫不让沧璃多赚一分一毫。
沧璃不耐烦,便将剩下的鳞片一股脑丢了进去。
龟甲吐了半截木簪出来。
沧璃看了火冒三丈正准备踢翻这个奸商龟壳之际,一行文字显现:
【建木木簪·半截】神木所制的木簪,带着创世之神的神力,坚不可摧。精妙的雕刻,记录了爱侣定情时的海誓山盟,但断开的裂痕,似乎又在诉说分手时的决绝。
沧璃拾起了那枚半截木簪。她对龟甲所说的狗血故事不感兴趣,她好奇是什么力量能够让坚不可摧的建木断裂。而提到的创世之神显然是涉及到了界外的神明。
这枚木簪,除了坚不可摧,其背后的故事显然更值得让人深究。若真是神物无疑,那这个龟甲显然更在神物之上。
随后,咚的一声,龟甲又吐出了一枚鳞片。这是她刚刚丢进去的其中一枚。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但她敲了敲发现这鳞片也是坚硬非常,便嘟嘟囔囔地收下了。
不过对比火狐接触到龟甲时显示的信息,她触碰这龟甲时,却什么都没有显现。是她的身上也有和这狐妖类似的禁制,还是有其他原因?
还有,龟甲所说的“异火”就是他们刚刚看到的烈焰吗?那又是什么东西?
种种疑惑让沧璃看向狐妖的目光愈发炽热。
龟甲又适时的在虚空中闪现了一段文字:
“沧浪村周围并无一丝灵气,若要修复异火损伤,唯有呆在龟的洞穴之中。”
沧璃立刻了悟:“狐妖大人,你也看到了,咱们这儿,除了这处龙洞,再无灵气供你修复损伤。”
“话本上说,相逢即是缘。我有几个疑问,若能得狐妖大人解答,这处洞穴便供你使用,直到修复如初,如何?”
狐狸无奈闭了闭眼,缓缓开口:“在下青丘赤琰,因青丘族中剧变,天降异火,无奈…逃难至此。”
最后四字他说得很是艰难,饱含了悲伤和愧悔。
“所以外面不是一个大火炉?”阿牛问道。
“不,并非如此,外面和沧浪村并没有太大差异。不过据我观察,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确有不同。而且在进入龙洞之前,这里确实一丝灵气也无。”
赤琰隐下了他的后半句话:这里不是没有灵气,而是灵气都被抽干了,甚至感觉到他自己的灵气也在一点点地被抽干。因此,这处龙洞虽处处怪异,但是确实是他疗伤的唯一选择。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破开结界,离开这里呢?”沧璃接着问。
赤琰略一思索,选出了两种最适合当下的破解方法:“一种是找出结界的阵眼所在,破坏阵眼便可突破;另一种便是强力突破。待在下恢复,愿全力一试,助二位脱离此处。”
“好...”
沧璃话未说完,便听到一声号角隐约从远处传来。沧璃和阿牛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好,海神祭!”
二人听到这声号角便知大事不妙,他们已经耽搁太久,需得马上回去,不然崇婶一定会发现他们的不对劲而处罚他们。
他们匆匆安顿下火狐赤琰,便快步往村子跑去。
一边跑,阿牛还不忘问沧璃:“阿璃,在下是什么?”
“...嗯...你站着,他趴着,你在上,他在下。”
话音越飘越远,赤琰身下的地上多出了道爪印。龟甲虽不能动,但也可疑地抖动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