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潮（ABO）》火上柳海中金

2、对峙

　　尔酽很想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是谁，否则自己很快就会露馅，但愿上城区没认识他的熟人。

　　尔酽昨天夜里刚穿进异世界，还没来的及关注自己的身体。中午到达沈氏之后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他便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太奇怪了，他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生理构造格外奇特。

　　畸形么？好像也不是。

　　尔酽并不清楚ABO的分类，他上中学的时候没时间看小说。

　　太糟糕了，他的心情不是很美妙，这个一问三不知的世界对他分外的不友好。

　　有谁是他能信任并且能够请教的呢？

　　尔酽想起了昨天夜里遇到的男人。

　　瞿连堂，这个最值得接近的目标，昨天离开时说自己今天回上城，他真的不是开玩笑么？

　　瞿连堂赶回上城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借商议舞会事宜的由头拜访沈家，有人躲在拐角窃窃私语老爷子物色到两个Omega的事。

　　A的听觉十分敏锐，即便他不关心别人家的八卦也依然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沈少爷今年刚满十八，风流倜傥，在贵圈也是位知名人物。

　　当然，瞿连堂同样很知名，不过是截然相反的知名，快奔三的年龄，家里冷冷清清，一位体贴人都没有。

　　当年二十岁的他拒绝指挥中心的AO配对惊掉了圈内人的眼镜。

　　不过想到他父母也是自由恋爱的主，倒也觉得是一脉相承的脾气。

　　强行生育的法条已经被废止了，AO配对现在也只是基于原始基因喜好的大型相亲。

　　他瞿氏家主想找谁不行，非得跟着机器算法走吗？

　　瞿连堂有些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睛明穴，他已经三天没怎么休息了。

　　先是秘密研究的赤蝶暴动，紧接着下城区的感染系数陡然升高，防御局紧急联系瞿氏请求技术支援。

　　他带着人去了，意外救助了自己的梦中人。

　　黑雨降下的频率愈发的紧凑。

　　这种物质沾到皮肤上轻则红肿热痛，重则溃烂腐败危及生命，留给人类生存的空间已经不多了。

　　瞿连堂对畸变和黑雨只能左右手都抓，还没忙完呢，沈继威又得闲情雅致，看上那个小青年了。

　　也是，毕竟上城除了指挥中心谁也不关心下城区发生的事，甚至就连指挥中心也只是怕唇亡齿寒罢了。

　　比起下城区的穷凶极恶，沈继威对每年举行的舞会更重视。

　　沈家的会客厅很华贵，厚重的地毯吸走了大部分声音。

　　瞿连堂靠在红木椅上，手里端着茶盏。

　　他轻嗅了一下味道，苦的。

　　瞿连堂小时候不喜欢苦涩的东西，现在无所谓了，只要没毒，喝什么都一样。

　　“小瞿，听说你那最近很忙？”

　　沈继威从身后走过来，皮鞋在灯光下散发着光泽，一看就精心保养过。

　　五十岁的他如今已经有了白发，沟壑出现在他的脸上，但沈继威依然精神烁烁，老当益壮。

　　“沈总。”瞿连堂放下茶盏，“医药方面的业务一直都很繁忙，不要紧的。

　　更重要的还是这边，您代理的歌舞会可不能有差池。”

　　“哈哈哈，今年也要劳烦你了，资金好说，我让……”

　　沈继威话还没说完，通讯器发来消息提醒。他冲瞿连堂抱歉地笑了一下，接通了频道。

　　“沈总，人已经安排妥当。”

　　李助理的声音传出来，“都打理过自己了，今晚需要送去您那边么？”

　　瞿连堂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平淡地望着沈继威。

　　“那两个Omega啊，一起喊到接待室，检查先做了再说。”

　　老沈说着，眯起眼睛：“下城区的不干净，报告出来正好给瞿总过目，把把关。”

　　他挂断通信，感慨道：“我家上下这么多口人维系健康全靠瞿氏的帮助。

　　小瞿你家的产业影响真是遍布各处啊……当年我爷爷就没占得了这么好的市场。”

　　“说笑了，我家百年来动荡不安，不仅如此，我父母去世的都早。

　　刚接位那几年也是风雨飘摇，您的帮助我没齿难忘。”

　　沈继威爽朗一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不提这事。我儿子刚回来，你们见见？”

　　瞿连堂起身掸了掸衣袖：“正好，令郎的手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他？说起来我就来气。

　　好端端的跟他兄弟抢Omega，还大打出手，打又打不过，一刀干在手上，肌腱断了。”

　　沈继威气的眼睛都瞪大了几分，“后来我叫手底下的人把那个Omega扔地下厂区了，真是祸害人的东西。

　　这不，我正好又找了两个Omega，他要是看上了他就要走，省的没事在外面闯祸。”

　　“年轻气盛，都这样。”

　　瞿连堂不慌不忙地跟着沈继威走下楼梯。

　　沈继威摆摆手道：“哪有，他要是有你十几岁的风采我做梦都能笑出来。”

　　尔酽扯着自己不合身的衣服，安静地坐在真皮沙发上。

　　他旁边还坐着一个男孩，比他高一点，眼睛大大的，黝黑而明亮，像雀跃的小鹿。

　　身旁的Omega似乎很激动，他环顾四周，悄悄往尔酽这挤了挤，小声道：“这里好漂亮啊！”

　　“唔，还行。”

　　尔酽没什么感触，毕竟这种“复古”风格在他那正是流行的时候。

　　少男见尔酽很淡定，叹道：“你好冷漠哦，我盼星星盼月亮等了那么久，神终于垂怜我了，叫我到这里来。”

　　他说着，抬起自己的手，尔酽的目光顺着他的胳膊滑到指尖，真是万分的白皙滑腻。

　　“我父母在下城区精心养育着我，希望我能嫁到这来出人头地。”

　　“……嫁给谁都不能出人头地吧。”

　　尔酽嘀咕了一句。

　　少男没听清，他凑过来仔细端详尔酽的脸，伸手碰了碰他的睫毛：“你好奇怪哦，非常非常奇怪。

　　没关系，反正大家都是为了活着，各凭本事。我叫云云，你呢？”

　　“尔酽。”

　　“啊，好复杂的名字，我肯定不会写。”

　　云云没骨头似的攀上尔酽的胳膊。

　　尔酽不着痕迹地躲开云云的手，但他还是被云云掀起了袖子。

　　“啊！”云云骇地往后一靠，“你，你胳膊这是怎么……”

　　尔酽正要捂住云云的嘴，接待室的房门被打开了。

　　私人医生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工具箱。

　　“你看看他。”

　　云云缩到另一边，“他胳膊上那是啥，不会是什么传染病吧，我可没碰他哦。”

　　“先生。”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到尔酽身边。

　　“请允许我核对您的身份。”

　　“尔燕，Omega，年龄19，记录无遗传病，无传染病，无畸变区接触史，是吗？”

　　尔酽咽了一口唾沫:“是。”

　　但事实上他怀疑原身多少沾点边。

　　遗传病不清楚，但原身被父母遗弃多半身体有点毛病。

　　畸变区接触史，不好说，他一睁眼就是失忆状态，不知道此前发生过什么。

　　“好的，那么请您按我的指示脱掉衣服。”

　　尔酽挑眉，目光撇向躲在远处的云云。

　　“你们都是Omega，没事的。”

　　尔酽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还是认命地脱掉了衣服。

　　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他身上的伤一览无余。

　　尔酽自己也才发现，不只是胳膊上，双腿也没逃过布满伤痕的命运。

　　孤儿院营养不良又被霸凌的身材苍白而干枯，黑色的头发软绵绵趴在头上。

　　一只蝴蝶形状的疤刻在小腹，看着像是小刀划出来的，颇有一股非主流的味道。

　　三人陷入了沉默。

　　“先生您……挺有个性哈。”

　　“……那我要染个红头发。”

　　尔酽自暴自弃地回答。

　　要超级无敌烈焰红头！

　　反正这个体检结果也救不回来了，不合格就不合格吧。

　　他正想着，门口传来敲门声:“检查好了吗？”

　　医生收起采血器扬声道:“好了，但是两位还没穿戴整齐。”

　　“没关系，让两个小朋友随意，你把血样先给我吧。”

　　医生开门探出头，发现是瞿连堂，忙恭敬地将样本递了过去。

　　结果分析的很快，前后也就三分钟左右。

　　瞿连堂站在门外翻看着体检记录，尔酽先收拾好了，悄悄走到门口偷看。

　　沈少爷也无聊地跟来了，吊儿郎当地尾随其后。

　　瞿连堂看着尔酽的报告，越看越慢，越看眉头越紧，低气压顺着他手里的报告蔓延开。

　　瞿连堂知道下城区非常乱，但没想到这家连福利院能虐待至此。

　　他感受到来自门口灼灼的目光，抬头望去，尔酽迅速缩回房间，但还是被男人的目光捕捉到了。

　　尔酽的心跳很快，虽然昨天已经接触过他，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瞿连堂的样貌。

　　走廊里站着的男人很高，虽然裹着风衣但是很挺拔，显的风度翩翩。

　　尔酽很难把他跟雨夜里杀伐果断的老大联系起来。这是一个尚在壮年的Alpha，疏远，冰冷。

　　瞿连堂的眉眼不像其他A那般锋利，但却是不怒自威。

　　他的终端发出警报，男人点开扫了一眼。

　　医生跟过去一看，傻眼了:“我去，这么多飘红的……贫血，白细胞减少……”

　　她像见鬼了一样看着又一次探出头的尔酽，缓缓竖起大拇指：“你应该已经死了，但你还活着，医学奇迹。”

　　可能并非奇迹，只是又活了一次。

　　尔酽有理由相信，在他接管这具身体之前，原主就已经病死了。

　　瞿连堂仔细观察着眼前的青年，他随身携带的赤蝶在培养管里疯狂扇动翅膀。

　　昨夜仓促间，他也没能重新认识一下这位青年。

　　尔酽的身高刚好到他的下巴，一双略显无神的眼睛尚未失去幼稚的圆润，却已有丹凤眼的雏形，似是忧伤，又似是单纯。

　　梦中人日复一日地出现在他的脑海。

　　火焰一样的头发，火焰一样的眼神。

　　虽然瞿连堂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感觉到了灼灼的目光，就像现在，他再一次被注视。

　　不停挣扎的蝴蝶告诉他，答案近在咫尺。

　　尔酽有些担心自己不能成功接近这个严肃的，看起来不太好讨价还价的A。

　　他刚想说什么，站在瞿连堂身后的沈少爷先笑了起来。

　　“这就是老爹找来的omega？不怎么样嘛。”

　　他轻浮地走到尔酽面前，用手指勾起小青年的下巴。

　　尔酽恰到好处的哼了一声，鼻音很重，好像真被掐疼了似的。

　　“没用，这都受不了你还想来攀我的高枝？你们这些人就是厚颜无耻，低三下……”

　　“沈霄廷。”冰冷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尔酽明显感觉到沈少爷的动作僵了一瞬。

　　“瞿叔，您……”沈少爷不太服气，但是他害怕，不敢大声反驳。

　　其实瞿连堂没比他大多少，但论辈分论实力，他都是能碾压自己的存在。

　　“好吧，他长的确实不错，就是身材太干巴了，也不像个蜜罐子，多无聊？

　　还病歪歪的，一身的瑕疵，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教训他一下……”

　　沈少爷嘴上跑着火车，手就要往尔酽腰上摸。

　　紧接着，他的手被挡开了。

　　手套的触感就像他本人一样，凉凉的，带着特有的疏离。

　　瞿连堂为拦下沈少爷不老实的手，和尔酽靠的很近。

　　淡淡的橙花香飘进尔酽的鼻腔。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见鬼，我这是怎么了。

　　尔酽想捂住自己的鼻子，他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但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地做出反应，他一把抓住瞿连堂风衣的腰带，扑到他身后，将头埋在他的外套上。

　　尔酽的身体似乎因为沈少爷的出言不逊和强势而颤抖。

　　他小声地啜泣道：“我好害怕，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待在这里……”

　　瞿连堂出乎意料地怔了一下，下意识扶住青年。他很瘦，摸起来近乎有些硌手。

　　这个他朝思暮想的，他等待的人，过的并不好。

　　瞿连堂想拥抱他，安慰他，却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只是初次见面罢了。

　　出于AO有别的考虑，他应该处理的更得体些。

　　“别怕。”瞿连堂听到自己说，“跟我走好不好？”

　　为什么？明明有更好的借口，为什么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他好歹是我们家找来的人，就算您是长辈也不能随便要走吧？”

　　沈少爷面色不善，他不在乎自己手下屈服的到底是谁，但他不喜欢自己瑟瑟发抖的完美猎物被偷走。

　　一个可怜的，无害的omega是多么美味，足以让他短暂的忘掉那个被他老爹赶出家门的情人。

　　“沈家就是这么管教年轻Alpha的？”瞿连堂冷着脸，压迫感直逼沈少爷的延髓。

　　他感受到了对方在战场上磨砺下来的，最原始的威慑力。

　　瞿连堂甚至并没有放出信息素震慑他，他就开始腿软了。沈少爷感觉自己的脸实在有些挂不住。

　　他强撑着自己，害怕自己的战栗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

　　气氛跌入冰点，在场的五个人谁也没说话。

　　响亮的掌声惊碎了凝结的空气。

　　“瞿总真不愧是当年特别行动组的副队。即便不在防御局了，锐气也丝毫未减呢。”

　　红酒味扑面而来，有一瞬间尔酽感觉自己在晕眩。

　　防护服没什么变化，她是Beta，并不受信息素的影响。

　　沈少爷再也支撑不住，扶着墙滑跪在地上，汗顺着他徒有好皮相的脸滑落，滴在地板上。

　　在会客厅里偷听，没敢出来的云云被直接冲昏了过去，倒在桌边。

　　防护服立刻跑进房间，将云云扶到沙发上，自己也算借机离开了第一现场。

　　这种杀伤力的现场她可不想凑热闹。

　　瞿连堂把尔酽护在身后，他不想释放出信息素是因为在场不止一个omega，直接释放信息素无疑是一种冒犯和挑衅。

　　他13岁刚分化的时候，在防御局因为信息素爆发把整个走廊的Alpha全部震的屁滚尿流。

　　这件事被定为私自斗殴，瞿连堂被严厉处罚后就习惯于掩饰自己的信息素，不会轻易把它们放出来。

　　但沈继威红酒味的信息素太冲，刺激的他有点头疼。

　　早一辈的四大家族成员都是身经百战的中流砥柱，不像如今的新生代，散漫之徒数不胜数。

　　沈继威见瞿连堂并没有用信息素对冲便也收回了自己的施压，一脚踹在沈少爷的屁股上。

　　“怎么跟你小叔讲话呢，道歉。”

　　“对，对不起。”沈少爷一个字都不敢说，他的牙齿在打颤。

　　仅仅只是信息素的正面交流，他就知道他跟面前的两个怪物差距有多大，他连尔酽这种没经过训练的O都不如。

　　事实上尔酽也是天赋异禀。

　　可能是因为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A的信息素对他并没有征服压迫的心理作用。

　　他躲在瞿连堂身后，攥着男人的外套。

　　哎呀，成了，说明我演技还不错。

　　尔酽偷偷地想，努力压住了嘴角。

　　他在飞行器上铤而走险，对程助理夸下海口，说自己能接近瞿连堂成为最有用的线人。

　　其实心里根本没底，只是不想栽在沈家手里罢了。

　　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尔燕的状态很不好，人我带走了，报酬回头谈。”

　　瞿连堂没有理会沈少爷，直直看向沈继威

　　老狐狸沉默了半晌，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