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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事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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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兰虽不如豆绿牡丹名贵稀罕,但不代表就是什么便宜常见之物,特别是在北方,如何越冬就是个大问题,能存活开花枝叶繁茂就说明照料之精细,主人之珍惜。
花市上可谓一花难求,凡有出售争相抢购。
苏雪抱着春兰心满意足的往家走,就是脚步虚浮一路磕磕绊绊。
正浇着水的顾羡听见门口沉重的脚步声,放下壶率先打开了门,映入眼帘是一盆青葱细条状的草。
就算见识再贫瘠,兰花应该也没人会不认识,自古便受文人墨客推崇。
伸手托住盆地,顾羡缓缓接过抱住苏雪才如释重负,甩甩酸痛的手臂跨进门内。
“怎没让太傅差人送过来?”顾羡颠颠手上的兰花盆,颇具分量。
苏雪一路过来小心翼翼脑门上都出了汗,支着双手作扇胡扇颇为自豪道:“这可是春兰!太傅怎可能同意,是我从他手上抢过来的。”
“不跑快点就抢不回来了,等不得差人。”
顾羡把花放在地上,听苏雪的话没作答,只笑了笑。
若太傅真不让,苏雪抱着花是连大门都出不了的。春兰虽名贵却并非难寻,算有市有价,只要价钱合适让花贩上古滇弄一株回来也没问题。
顾羡帮着苏雪把春兰安置好,进了里屋。
苏雪瘫坐在凳子上将顾羡给她倒的茶一饮而尽,顾羡续了两次苏雪才摇了摇头:“够了。”
顾羡坐下:“怎么说?”
这是正事,苏雪摆正身子,去太傅家抢花是顺便,主要是顾靖山的事有了进展。
苏雪正色道:“小老头说他们从毒入手,经过你带去衣物的查验,发现其中有三味极其少见,亏得一街边医馆因长期与秋狄采买药材识得其中两味,说是秋狄那边所特有的,具用量作药可止痛祛毒,作毒却麻痹人的神经使伤口难以愈合长期溃烂肿胀。”
“难以愈合,长期溃烂”顾羡回想当时的确如此。
“最后那味暂不得知,小老头说还在探寻,估计那最后一味就是此毒的关键之物,怕你着急就让我先告诉你。”
苏雪有事“太傅”无事“小老头”,可谓灵活。
与顾羡预想的没错,顾靖山之死最直接的获利者就是秋狄,他们不可能脱得开关系。
父亲死后顾羡明里暗里都在探寻真相,从刺杀的人、刺杀用的刀、刺杀时尾随的人、军帐防范制度等等每一方可能出错的地方入手,疑点越来越多。
但与秋狄的战事紧急,人手不足,有人从中阻拦等原因,至今都没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真相。
顾羡思来想去觉得那毒最是蹊跷,但正因为可能性最大才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放着这么大个漏洞不查也不行,顾羡让军医随便查查毒的来源和成分,却不想一月之后传来军医的死讯,据说是采药途中意外坠崖。
不会这么巧的,顾羡想。军医跟了顾靖山十来年怎就这时候不小心坠了崖。
军营绝对不能信任,顾羡一有所动作就能感受到阻力,毒也绝对有问题,军医之死便是印证。
于是顾羡明白自己只是表面上执掌了大权,背地里暗流涌动势力复杂,他触动不了作出接受“秋狄暗杀了顾靖山”的样子,草草收了场。
回来朝局上各方势力只多不少,顾羡更无保障,无权、无势、无依仗妥妥三无将军。
可正因顾忌不到“三无”顾羡,才给了他机会。
他“三无”不代表没有别人,太傅就是最有能力带领他揭开迷雾窥见真相的不二选择。
等了这么多年,顾羡不差这一时半会,他等得起。
春日落阳从窗棂照下来划在中间,桌上是扭曲光痕。
苏雪透过中间浮动的微尘看着隐在阴影里的顾羡,脸上是从未见过的表情,复杂森冷,视线落在手上的杯子一错不错,眼底不带一丝情绪。
眼前的场景没来由的让苏雪感到一阵心慌,就……像要被黑暗吞噬永远够不到光一样。
明明春天已经来了。
“云川哥哥?”
“云川?”
苏雪抬手在顾羡面前晃了两圈喊了好几声还不见人回神提高音量对着顾羡耳朵:“川儿!”
顾羡一惊手一抖,茶水从杯口斜洒了半沿在桌上,耳蜗隐隐作痛。
苏雪跌坐回去,心下还在发颤。
顾羡将杯子扶正,抬眼看清苏雪表情时,要说的话卡在喉咙囫囵吞下换做关心:“怎么了?”
“没,没事”苏雪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了。
“来”顾羡避开水渍伸手打乱光痕,苏雪没犹豫,放上去便被紧紧攥住,“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她听见顾羡放轻语气安慰道。
没人管的茶水顺着桌边滴落在地,啪嗒啪嗒。
另一只手也被顾羡拉过去放在手心,粗粝的大手一下又一下的顺过手背,苏雪胡乱颤跳的心跟着一下又一下平稳下来。
手心体温相近,中间映射的光线为交握的双手洒上金黄。
桌上的茶水随着时间推移慢慢风干,苏雪突然想起还没说完:“对了,小老头还说朝局有变,献陵王做了件蠢事。”
苏雪将手抽离,“大家都知道陛下支持税法改革,连成王面上也是客客气气没做阻难,毕竟这是皇上和各藩王相互妥协的结果。”
“几个月来陆陆续续推广,现在刚到献陵王的管辖地,却不曾想献陵王竟拒不配合还公然带兵挑衅,将派去专事的官员扣押,田间地头均有持兵之人阻拦。”
“户部上书状告其行,龙颜大怒,下令让他立即撤去田地无关人员,释放主事,并立即上京请罪。”
“可现今已五日过去,不见动作。陛下耐心有限,估计不日就会下定决心。”
苏雪抬手抹过脖子说:“下定决心的意思你懂吧?”
“嗯”顾羡点头。
五王同攻不敢说,铲除献陵王一王大齐绰绰有余。
“其他几王估计没有看不清局势的,他们要是真有实力或者真能联合,不会还和陛下对峙着,早有人反了。这很明显,我都看的出来。”苏雪说,“所以说献陵王干的是蠢事,他没得到其他几王支持就公然反抗,反而给了陛下剿灭他的机会。”
“陛下可能是不想再起战火或者担心他存着什么不知的底牌给予了他亡羊补牢的机会。”
“眼下情况就是,陛下应该抓住时机削藩除内患,少一个藩王少一份威胁。”
苏雪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一口气说完,其实不用说的这么清楚,说到开头顾羡就猜得到后面发展,但她深谙一个情报传递员的基本素养:消息传递的完整性。
苏雪又端起茶喝了口,成就感满满登登,为能帮到顾羡而高兴。
果不其然,三日后陛下以违抗皇令意图谋反的罪名下令缉拿献陵王,赵珌领命出兵。
赵将军带领大军紧赶慢赶也花费了十来日才到,又顾忌百姓,一个半月过去了还没拿下,就在赵珌准备加强攻势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献陵王大难临头还不忘享乐,半月前看上一个贵女,强抢去做了侍妾,对方也是大家小姐怎受得了这等欺辱,趁没人注意用金簪自尽了。
这事原本也算到此为止了,可不巧这女子身份不简单呐,乃是章豫王妃哥哥那边嫡亲的侄女,章豫王妃亲自挑选的儿媳。连章豫王都亲自认证过,说其“贤良淑德,仪静体闲,不失大家风范”。
听此噩耗的章豫王直接气的呕血,本来他二王关系就紧张,出了这事章豫王没大肆宣扬还让人封锁了消息,随后便私下约了献陵王见面。
献陵王不知其中内情毫无防备就被生擒,而后章豫王连夜带兵杀进城内灭了献陵王满门上千余人。
待赵珌冲进城内时,只见大火冲天尸横遍野,哀嚎不断。
副将站在一旁问要去救火吗?赵珌瞳色映着隆隆火光摇了摇头说:“不必。”
已经没救了。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有要燃尽的意味,赵珌让人去组织救火和清点,自己去拜见了章豫王。
“章豫王敢私自出兵灭了献陵王就不怕陛下怪罪下来吗?
“怪罪!哈哈哈!”章豫王气极反笑:“怪罪又如何,难道要让我等白白受了这等欺辱!他献陵王敢做这档子事就得做好了被我灭他全族的准备!”
赵珌:“何至于此啊,这千余人里无辜者不再少数。”
“无辜!谁不无辜!我那未过门的儿媳就不无辜吗?!”章豫王紧紧抓住扶手才控制住没站起来大吼,手背青筋暴起。
“将军敢在这里指责我滥杀,不过是这事没遇在你身上。”章豫王嗤笑一声,“若是将军你,还会这么冷静,还敢在这高高在上的指责我吗?!你敢说会留情吗?!”
赵珌说不出敢字,一是确实这事没落在他身上,再来说不说都没意义。看章豫王这样子怕是配合不了,他不知该如何向陛下交代,只问:“那献陵王现下在何处?”
章豫王松开把手双手环胸,刚刚还挺直的脊背轻闲的靠向身后,面带笑容的说:“地牢。”
赵珌行过礼转身便走,衣诀翻飞。
章豫王收了假笑站起身来,面容晦暗。
那姑娘他是真满意的。